張立手指向岳陽一揮,笑道:「聰明。」他拎起衣擺一角,道:「這本來是一種海事急救服,被唐濤改進後,變成了一種高空墜落急救服。我這件衣服看似普通,但它足有八毫米厚度,裡面夾層都填塞了與極地蠶蛹營同樣材質的雙層蜂窩狀強化薄膜;在袖口處是一個壓縮空氣鋼瓶,開關閥門採用了和飛索同樣的指套結構,將這個套環套在中指上,一揚手,閥門自動打開,整個充氣過程在五秒內完成;充氣完成之後呢,它會形成兩個氣囊,外層是一個大的球體,大球裡面是一個燒瓶樣的小球體,整個人被包裹在小球體之中,如果下方是草坡,它完全可以承受住從三百米高度墜落的衝擊力;如果下面是河水或泥沼,那就算是從一千米掉下去都沒問題。」張立咂咂嘴,道:「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將這種填充物加入蝠翼裡面,稍加調整,不會影響我們的滑翔質量;指環套左手,飛索套右手,這樣一來,我們的高空保護作業就算做到完美了。」
岳陽道:「如果填塞進衣物,是不是太麻煩了,那就只能用一次,如果改成降落傘那樣可以反覆摺疊使用的呢?」
張立道:「你是說,摺疊放入背包里?也行!」
「什麼也行?」呂競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教官。」「教官。」張立和岳陽不知是習慣了還是怎麼,一聽見
呂競男的聲音,條件反射般地站得筆直。
呂競男和巴桑、肖恩、王佑等人魚貫而入,房間里頓時顯得擁擠起來。大家寒暄了一會兒,方新教授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一下。」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聽教授道:「這次召集大家來,因為有件重要的事情,我無法做出決定,想請大家商量一下。」電腦里出現了一個視頻,一位穿著白衣帶著眼鏡的老人出現在視頻里,身後是一大堆實驗器皿。方新教授道:「這位是傅傳雄博士,我的一位老友,目前主研基礎化學。」
傅博士和大家打了個招呼,方新教授接著道:「我這裡,那張地圖還是沒有進展,因為沒有突破口,所有的重心都放在那面銅鏡上。銅鏡拿到之後,我馬上聯絡了一些專家,對它進行了聲、光、電的分析,並且有一點成效。你們看看,這是在電子顯微鏡下的銅鏡表面。」
一幅圖像被放大,佔據了整個電腦屏幕。圖像顯示的有些像用黑白相機拍攝的星球表面,有的地方形成月亮上的環形山,有的地方則呈現分支的山脈走形。張立道:「這是銅鏡表面嗎?」
電腦里方新教授道:「不錯,這是被放大了十萬倍的銅鏡表面,似乎與光滑兩個字相去甚遠對吧?」
卓木強巴道:「這樣說,古人還是採用的光學折射原理成像了?」
方新教授道:「不錯,這銅鏡上如果隱藏有秘密,無外乎從兩個方面尋找。其一,通過它的花紋文字,尋找潛藏的信息。我們做了大量努力,沒有發現花紋的特殊性;文字也就那幾個,似乎暗含意義的可能性不大,畢竟我們沒有宗教界人士專業,連他們都沒有發現。所以我們著重在第二條路上找線索,那就是,銅鏡本身通過反射成像。將這第二條路作為主攻方向也有兩個理由:第一就是這種所謂的透光鏡,最早在漢就已經產生,它的製作應該是比較成熟的工藝,在唐蕃通交時期,古藏人完全有可能掌握這門技術;第二,從捲軸中表達的意思可以看出,古格王照著光照下的城堡雕刻出來的是一個大物件,而光照下的城堡原物又是一方小銅鏡,這種大小的巨大差異,似乎也只有光線的折射、反射才可以造成。而通過光學研究證明,這面銅鏡的表面確實做過特殊處理,在電鏡下它展現出來的是有規律的凹凸紋理;我們又做了激光橫截面掃描、彩色多譜儀分析,結論都支持它是一面透光鏡,但是……」
教授說著,那面透光鏡在電腦屏幕上旋轉起來,一束紅光照在鏡面上,光束與鏡面之間的角度不斷變化,而銅鏡也在不斷旋轉;接著,白色的牆面漸漸起了變化,出現了淡淡的水印。隨著光線入射角的改變以及銅鏡的旋轉,牆面的水印漸漸清晰,可是怎麼看也只是一片模糊影像;隨著光線入射角和旋轉的改變,那已漸漸清晰的模糊影像又慢慢消失了,觀看的人都發出「咦」的聲音。圖像倒轉回去,定格在最清晰的模糊影像處,教授道:「我們嘗試從各種角度,用各種可見光和非可見光去照射,這是我們所能得到的最清晰的圖像。而用普通光照在上面時,肉眼幾乎看不出這些模糊的水印,這也是你們最初拿到銅鏡時找不出任何異樣的原因了。」
大家的腦袋擠在一起,就差沒鑽進電腦屏幕了,可那幅最清晰的圖像,還是看不出任何實質的圖形,就像是有水從牆面上流過,燈光照在上面,還有一定的動感。方新教授調整著遠近焦距,讓大家看得更清晰些,遠看頗有些中國潑墨山水畫大寫意的筆法,可是近看就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像。
卓木強巴道:「會不會和光源的距離及光的亮度有關係?」
方新教授道:「這些已經試過了,沒有效果。當然,目前我們在研究銅鏡背後那繁複的花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什麼。還有就是我們詢問過王佑他發現鏡子時的情形,他說,剛醒來時一片黑暗,他是在無意間摸到地上有個圓圓的東西,一面光滑一面凹凸不平,感覺像一面鏡子,當時沒有多想,也只是隨手放進背包里。這裡面就有一個重大的隱患……」
卓木強巴恍然大悟道:「你是說,恐怕還有什麼遺落!」
教授道:「是啊,你還記得我給你看過的瑪雅地宮的疊加圖像嗎?當初瑪雅人是將這面鏡子倒置在禁忌之門背後通道的穹頂上的,但王佑卻是在地上摸到的,如果說是因為年代久遠讓銅鏡從穹頂跌落,那麼會不會有別的什麼東西被跌落了我們都不知道。如今我們只能繼續請專家研究瑪雅地宮,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什麼線索,雖說或許是個災難性的打擊,但是,或許我們還有一絲希望。」
岳陽頹然道:「這樣說來,如果我們拿到的不是完整的銅鏡,那麼根本就照不出光照下的城堡來。」
卓木強巴激烈道:「可是,那阿赫地宮已經被毀了啊!」
岳陽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豈不是再也不能復原光照下的城堡了嗎?」
方新教授道:「做了全方位的分析,沒有得到任何結果,如今,只有化學這個方面沒有進行實驗了。然而,一旦進行某些化學操作,就有可能導致銅鏡的不可逆損壞。我希望聽聽大家的意見。」
傅傳雄博士在視頻里指了指身後的儀器道:「我已經初步解析過銅鏡了,這很明顯是銅鎦金的鏡子,如果採用化學方法將它處理,我可以剝落它表面一層材料。所需要的儀器和設備我都準備好了,如果你們表決通過,我就開始作業。」
大家一時沉寂,誰也不知道究竟這樣做有沒有效果。如果沒有,銅鏡被損毀,將再也無法復原,這也是方新教授叫大家來的原因。教授道:「王佑先生,在法律上這面鏡子是你的私有物品,你的表態很重要。我想,你曾經也猶豫過吧,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現在,說說你的意見?」
王佑搓手道:「這個嘛,我以前對它不十分了解,所以不敢貿然亂上實驗項目,可你們不是已經研究這個事情很長時間了嗎?我覺得,你們根據實際需要來決定就好,如果大家都贊同,我也不反對;但是,如果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我想,不到最後一刻,還是不要輕易損毀的好。」
方新教授又道:「競男,你呢?這是你們宗教的古物,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呂競男道:「其實教會裡一直在研究古代典籍,看能不能從中發現新的線索。如果從理性的角度分析,最好是不要造成破壞;至於古人有沒有在這鏡子的表面下隱藏什麼,這確實給我們出了一道難題……」
方新教授道:「我理解你們的想法。其實大家都認為,不到萬不得已,儘可能地保持銅鏡的完整性,對吧。事實上我又何嘗不是這樣認為呢?不過,我們確實已經將可用的方法都使用過了,真的是沒有任何進展。若是古人真的將一些秘密藏在銅鏡的裡面呢?不冒點風險,永遠都無法知道真相。老傅的意見是,我們可以從邊緣開始,第一次實驗的損壞程度,將控制在整個銅鏡的千分之一以內,整個程序都絕對是科學合理的。要不要賭一賭,我徵求多數人的意見,希望大家能儘快表決。」
「我贊成!」唐敏第一個表態。她聲音微弱,但是字字清脆:「專業的問題,交給專家去做。如果說真的是所有辦法都想過了,我們為什麼不冒險試一試呢?專家可以反覆地論證,可是我們沒有時間了,我們沒有時間了啊!」
幾乎所有的人都低下頭來,他們都知道,的確,卓木強巴的時間不多了。只有王佑和肖恩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可以試一試。」呂競男也道。
「那就試一試吧。」張立和岳陽同時道。
巴桑道:「我沒意見。」
……
方新教授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麼——」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屋子裡的人都是一驚。這裡地處偏僻,原本就是為了避人耳目,大家前來聚首也都是秘密而行,他們最擔心的便是被人盯上。
岳陽從門孔往外一看,立馬拉開了房門,大聲道:「亞拉法師,胡楊隊長,你們回來啦!」
胡楊隊長哈哈一笑,道:「可算是回來了,這採購做得!來,幫我拿著包。喲,怎麼都在啊,開大會呢?」
張立道:「可不是嘛,方新教授研究銅鏡沒有發現,正準備做化學分析……」
亞拉法師跨入屋內,將背包放下,道:「銅鏡?啊,銅鏡暫時不忙實驗。我想,我們教會方面有了新的發現。」
「什麼!」方新教授的聲音里掩飾不住驚喜。傅博士剛準備打開機器,也停了下來。「亞拉法師,有什麼新發現嗎?」
亞拉法師道:「嗯,剛到拉薩就接到我們宗教方面的通知,說是地圖部分解開了。銅鏡估計也有相似之處,所以,暫時不要做任何可能損壞銅鏡的化學研究。」
「地圖部分解開了!」卓木強巴心中好一陣激動。
亞拉法師道:「只是部分,教里的長老們查閱了很多古籍古史,初步認定,地圖上那些不同的顏色和符號,表示的是時間。」
「時間?」方新教授馬上調出了那張誰也看不懂的地圖。
亞拉法師道:「首先,那五種顏色的線條,應該是指西藏傳統的五行之說,鐵、木、水、火、土;而線條旁邊的圖形,表面看起來沒有任何規律,可是經過長老們仔細研究後發現,那些沒有規律的圖形原來是有規律的——那些圖完全可以分做兩組,一組距離線條較近,畫得較為粗糙,一組距離線條較遠,畫得更精細。那組粗糙的圖形,不管怎麼變化,總共只有十二個不同的圖像,也就是十二生肖圖。在古代西藏採用十二時辰制,加上五行陰陽的話,可以認做是精確到分鐘的時間標記。通過這樣的理論,長老們重新審閱那幅地圖,發現那些蛛網一樣的線條,由上及下,時間依次遞增,兩段線條間隔約2至4個小時不等。而另一組更為精細的圖則與這套時間理論格格不入,很多圖像甚至沒有任何意義,應該是抽象的圖畫,目前教里的長老還在繼續研究。根據地圖上的圖像研究,長老們認為,在銅鏡背後的紋飾同樣應該有所指,而不是我們事先估計的沒有含義。通過對銅鏡拓本的研究,終於找到了突破口,我們需要那面銅鏡。」
方新教授想了想,道:「好吧,那面銅鏡,明天回來。」又對視頻的另一端道:「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傳雄。」
傅博士道:「哪裡,我都沒幫上什麼忙。老方啊,這麼多年你數次進藏逮狗,沒想到真讓你找到個大寶貝。」
方新教授道:「唉,老啦,這次只是給他們這幫年輕人搞搞後勤工作,那些未知的世界,是年輕人的啊。」
張立、岳陽則早已圍著胡楊隊長詢問開了:
「胡隊長,你們去過瓜地馬拉啦?」
「剛果不是也有很多食人族嗎?你們有沒有遇到?」
「那個吸引球的元器件是在哪裡淘換到的?」
大鬍子悠閑地點燃一支煙,慢慢道:「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胡楊隊長開始講述起他們在各國的歷程,直聽得唐敏瞪大了眼睛,張立、岳陽更是因沒能參加全球淘寶任務而懊惱不已。
卓木強巴則指著地圖詢問法師:「這個又是指什麼呢?」他所指的,是地圖邊緣一組奇怪的符號,由橫豎兩種線組成,頭頂是豎線,接著是橫,再接著又是豎。而在那張偽狼皮地圖上,也有同樣的標誌,唯有橫豎線條的數目有所不同;兩幅地圖上的圖案都是長方形,遠看有些像古代的印章。
亞拉法師道:「這個符號或許是古人鑒別真偽的標誌。我們教會裡有智者曾在別的經文中見過類似的圖案,目前還在查找,相信不久就有結果了。」
第二天,銅鏡回到方新教授手中。亞拉法師道:「教授,請你先讓銅鏡出現圖像吧。」
方新教授道:「好。」銅鏡被放在一個金屬插座上。這個插座有兩個套環,裡層套環卡在銅鏡上,讓銅鏡可以上下360度旋轉,裡層套環又能在外層套環中做左右360度旋轉;插架底端可以前後移動。通上電流,銅鏡在套環中開始緩慢旋轉起來,一束紅光自牆角射出,完全籠罩在銅鏡上面。角度和方位不住變化,不一會兒,就調整到最佳位置,牆面上出現了淡紅色的清晰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