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流和波浪推進的速度並不十分快,但岳陽、張立、唐敏等人都有些不耐煩了,他們越是著急,就越覺得漂移的時間已經太長了,越是感到飢餓。
當聽到塔西法師計算出又過了兩個時辰之後,他們幾乎都快絕望了,岳陽終於忍不住道:「會不會是頭燈太大了,而光線又太弱,那些小魚兒從它旁邊游過去,我們根本就看不到。」
張立也道:「會不會是這個方法根本行不通?這裡的生物真的就像胡隊長說的,已經失去感光能力了?我們在白忙乎。」
肖恩依然緊緊盯著水下,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堅信自己的判斷力,突然水下光芒一暗,肖恩感到手臂一沉,忙道:「探照燈!有東西咬鉤了!」
張立趕緊打開探照燈,只見水下果然不見了頭燈光亮,可是……探照燈照射的地方漆黑一片,並沒有看到任何異常之處,他忙問肖恩:「是不是那東西咬了頭燈跑了?」
卻見肖恩雙手吃力地拉著繩子,一隻腳蹬在船舷上道:「不可能,它將頭燈吞下去了!是個大傢伙,快來幫忙,我一個人拖不住。」卓木強巴和塔西法師等趕緊去幫忙。
果然,船身已經微微傾斜,而且前進的速度明顯加快,有東西拖著船前進,張立趕緊再次仔細觀察水下,探照燈在水下畫了直徑為十米左右的圓圈,依然只能看見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生物的輪廓。張立不由疑惑道:「我真沒看見啊,岳陽,你來看看!」
岳陽也用探照燈向水下照射,很快就得出結論,道:「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是它游得太快了,而且方向紊亂,我們探照燈追不上它的行動;第二種就是……它體積太大了,我們只看到它身體的一部分,所以怎麼看也是漆黑一團!而且,那第二種可能性要大些!」
岳陽一看船行速度和傾斜的程度,趕緊道:「強巴少爺、肖恩,你們快鬆手,船要被它拖翻了,它太大了,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肖恩堅持道:「不!我絕不放手,這是我們的食物,我們得抓住它!開槍吧,快開槍,不管它有多大!我們一定可以制服它的!」
唐敏和岳陽一齊朝水中掃射,張立依然盯著水下,結果還是沒發現什麼,但是從繩索上傳來的力道卻大得出奇,將呂競男、亞拉法師、胡楊隊長、塔西法師、肖恩一齊拉離了地面,將安全繩從大家的手中扯了出去。
卓木強巴等人跌在船底,只見那五十米長的安全繩嗖的就竄入水中沒了影兒,第一次用頭燈釣魚宣告失敗,不過它從側面印證了肖恩的理論是正確的,光源對這裡的生物的確有吸引性,但讓岳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們在船上也一直有光,為什麼沒有吸引到生物靠近呢?
不管怎麼說,這次失敗沒能打消大家的積極性,雖然說人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他們最少長達兩天半沒有吃過任何食物了,但他們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依然撐著身體,又一次放下了頭燈魚餌,肖恩說他這次會注意咬鉤者的體型,不會再犯上一次的錯誤了。
但這次失敗的捕魚經歷帶來體力上的消耗無疑是巨大的,他們再不能全神貫注地盯著水面,因為已經沒有那樣的力氣了,張立守著探照燈,肖恩將繩子繞在手腕上,其餘的人也都是抱著槍,他們的姿勢是統一的,膝蓋貼著胸口,雙手抱住膝蓋,頭枕著膝蓋,呂競男教過他們,這是最接近人在母體環境內的環抱姿勢,同時也是人在清醒或半清醒狀態下,新陳代謝最為緩慢的姿勢。
那船不知道又漂了多久,肖恩猛然從半睡眠狀態中驚醒,並道:「有東西,咬鉤了。」
張立趕緊打燈,其餘人拉開槍栓,做好射擊準備,但張立和肖恩幾乎又同時道:「不要開槍,它太大了。」
肖恩從繩索的力度中感覺到對方的體型,張立則是看到,水下好像盛開了一朵巨大的葵花,花瓣都足以將他們整艘船包裹起來,那柔軟的花瓣變長變細,他馬上明白過來,這是個什麼東西!並且第一時間關掉了探照燈。
岳陽端著槍問道:「什麼東西?」
張立結巴道:「海……海……海怪啊!」
船上的人都明白,張立所說的海怪指的就是巨型章魚或是王烏賊等頭足綱軟體生物,一頭成年王烏賊腕足可以伸展至一二十米,而巨型章魚聽說也有十幾米的體型,相對於他們這條小船和船上的人來說,那些傢伙確實有些過於巨大,沒想到頭燈釣魚,釣來的竟然是這樣的怪物。
肖恩已經鬆開了手上的安全繩,可是那本該存在於深海的巨型生物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離開,蛇形船發出「喀喀喀「的聲音,有東西攀著船舷爬了上來。
是腕足,這頭不知道是章魚還是烏賊的生物將它的觸手伸了進來,它展現出科學家一般的好奇心,打算對蛇形船的內部一探究竟。那觸手上的吸盤整齊地蠕動著,這頭令人噁心的怪物每一根觸手都像一條活蟲,在空氣中探尋方向,其中的一條觸手距離唐敏只有不到一米距離,唐敏緊張得都快哭了;張立更加倒霉,坐在船尾負責打探照燈的他已經被一隻觸手摸到臉上,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一排排小吸盤在臉頰遊走的變化,緊張得臉部肌肉都快痙攣了,誰知道這巨型怪物會不會像抓小雞似的把自己突然捲走。岳陽在一旁雙手握拳為張立打氣,「堅持住,堅持就是勝利!」張立從岳陽的眼中看到了這樣的信息。
巴桑晃了晃手中的槍,意在詢問:「能不能射擊?」
肖恩指了指船底,悄悄道:「它在船的下面,有水緩衝子彈的衝力,而且本身就是軟體動物,這樣的環境下無法對它造成傷害,如果是擊打腕足的話,發怒的它極有可能把船拖下海去。」
岳陽道:「難道它會自己離開?要是它也餓昏了頭,把我們整個兒吞了怎麼辦?」
肖恩道:「起碼現在它還不打算那麼做,或許它只是想找個東西纏著,這種生物本能讓它感到親切和舒適,就像你小時候老要抱著洋娃娃才能睡覺一樣–」
岳陽道:「誰說我小時候老要抱著洋娃娃才能睡覺!」
肖恩道:「先確定一下是什麼,然後再想辦法,大家都確認一下,你們身邊能看到多少條觸手?重複的不要計算進去了。」
唐敏道:「我身邊有一根。」
卓木強巴道:「我身後有一條。」
胡楊隊長道:「我兩邊都有,兩條。數它的觸腕有什麼用嗎?」
亞拉法師道:「我們這邊有四條,我和塔西法師還有呂競男三人。」
肖恩道:「沒有了?哦,那邊還有一條。」
岳陽指著張立道:「那裡……」
肖恩道:「哦,那麼我們可以看見的就有九條觸腕,看來這傢伙是烏賊,估計是大王烏賊。」
胡楊隊長道:「何以見得?」
肖恩道:「章魚只有八條腿,而烏賊有十條。」
張立終於開口道:「那現在該怎麼辦?」只見那條觸腕已經離開張立面頰,帶著令人作嘔的氣息搭在張立肩頭,足尖已經貼著張立的胸口向他小腹探去,並且還在往下,那種濕滑的感覺讓張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手指著觸手道:「這個傢伙,它想對我圖謀不軌啊!」
岳陽安慰道:「沒事,如果它是雌性的話,有強巴少爺頂著,你肯定沒有問題。」
張立瞪大眼睛道:「可是,它已經伸下來了!」
岳陽道:「忍住,我的戰友,革命尚未成功,你一定要作好犧牲一切的準備。」
張立身體激烈地抖動著,猛然跳了起來,遠離船尾,端起槍大聲道:「我忍不住啦!」
巴桑也持槍而立道:「動手!」
而肖恩同時道:「不要!」卓木強巴道:「小心。」胡楊隊長則在說:「等一下。」
岳陽剛由坐改為蹲,尚未起身,便在此時,那巨型軟體生物就像提前探知到危險一般,突然收起了觸腕,放開了小船,船上的人端著槍,一時間陷入空前寂靜,心中有如擂鼓。
接著,一股巨大的衝力突然將小船遠遠地推開,胡楊隊長道:「發生什麼事了?」
唐敏道:「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一股巨大的洋流,把我們推開了。」
岳陽道:「張立,快打開燈看看,是從後面傳來的推力。」
張立的燈光一開,只見黑暗之中像有一座小島突然升了起來,正是那巨大的體積變化讓浪潮將他們的船推得往前,那看起來像是某種生物的背脊,黑黝黝的,在水面的部分體積和蛇形船差不多大小,在水下則不知道有多大。」那是什麼啊!」張立和岳陽不由張大了嘴。
跟著,海面水花四濺,只見一個巨大的白色生物也浮出水面,拋出接近二十米長的觸腕向那黑色的背脊捲去,此時,肖恩才道:「那……那個黑色的,該不會是抹香鯨吧?天哪,它們都是深海里才有的東西,怎麼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岳陽道:「抹香鯨是哪位老大?有什麼來頭?」
肖恩道:「抹香鯨也是深海生物,體型應該在二十米以上,是肉食鯨,根據漁民的傳說,它好像和大王烏賊是一對冤家,兩個一見面就要打架的。或許剛才它就是把我們的船當作抹香鯨屍體了才纏上來的。」
卓木強巴道:「好了好了,不管它們是什麼,趁它們在掐架,我們趕緊先離它們遠一些。還能划船嗎?」
張立道:「劃,劃不動也要滑,那個傢伙,實在是,實在是太噁心了。」
蛇形船就像老鼠,要繞過兩隻打架的貓,它悄悄的,輕輕的,試圖一溜煙竄過去,海面突然掀起了大浪,將小船遠遠地推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不過船上的人都在想像,那是怎麼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
沒劃兩三下就沒有力氣了,張立癱坐在船內道:「還……還釣魚嗎?再這樣釣兩次,我……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肖恩白著臉道:「你……你們覺得呢?這裡,這裡的生物實在太巨型化了,不適合我們捕獵。」
卓木強巴道:「沒關係,既然已經出現了如此巨型的生物,說明我們距出口不遠了,我們一定可以見到光明,一定可以找到適合吃的食物,大家堅持,再漂一段距離吧。」
拉薩,莫金對著手機道:「組織上沒有任何動作,也就是說,肖恩他想單幹。雖說他已經成功地混了進去,但是以他一個操獸師的力量,能幹出點什麼事來,我不看好他。」
索瑞斯道:「我擔心的倒不是他,我擔心的是,組織上已經有所動作,而我們卻沒有察覺。」
莫金道:「不可能,以組織上一貫的做事風格,如果他們認定這次有行動的必要的話,一定是大動作,雖然我們小組的機制已經癱瘓,但我們畢竟還算是組織內的人,怎麼也該聽到風聲才對。」
索瑞斯道:「那車臣那檔事呢?總不會無緣無故地發生吧。」
莫金道:「阿默斯基說過了,是庫諾夫想讓那些勢力聯合尋找,沒想到談判失敗,相互火併造成了那一結果,其實稍有腦子的人想想就知道,那些勢力根本不可能聯合在一起,庫諾夫還敢把他們聚集在一起,那不是在製造火藥庫么。」
索瑞斯道:「柯夫親自告訴你的?」
莫金道:「馬索帶回來的。」沒聽見索瑞斯回話,莫金笑道:「我知道,馬索是個小心眼,他曾經向我表示過對你的不滿,我當然不會完全相信他,畢竟他沒有我們之間這種多次生死與共的經歷。我們才是最佳拍檔嘛。」
索瑞斯在心中冷笑著:「莫金你根本就是不相信任何人,你怎麼不把你和柯夫去雪山的事情告訴我,哼哼。馬索,說不定他比你更可信。」
這時,馬索興沖沖地衝進房間道:「老闆,老闆,有他們的消息了。」
莫金霍然立起道:「查到什麼了?」
馬索道:「他們果然已經出發了!他們最後訓練的項目,是漂流,他們在雅魯藏布江訓練漂流,然後,他們就失蹤了,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們的人再沒有傳回消息。」
莫金思索著:「漂流……」
索瑞斯大聲道:「有沒有搞錯?馬索,你的情報來源準確嗎?好好的訓練什麼漂流,他們應該爬雪山,漂流–」
馬索誠惶誠恐道:「不,不會有錯的,他們購進了大量的密封艙,充氣閥,還有很多漂流潛水的設備,然後就出發去了雅魯藏布江,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但是,但是……」
莫金打斷道:「好了,馬索,做得很好,看來,他們真的去漂流了。」
索瑞斯道:「你說什麼?本,究竟是怎麼回事?」
莫金笑道:「看來沒錯了,他們選了一條從沒有人走過的路……」他長出一口氣,道:「根據我掌握的資料,前往香巴拉,一共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潔白的神山之路,還有一條,則是漆黑的冥河之路。在文檔記載中,帕巴拉就在冥河的對岸,但是那條河,卻在任何地圖上都找不出來。」
索瑞斯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你怎麼知道的?你從來沒說過。」
莫金皺起眉,道:「我,我沒說過嗎?噢,你瞧,我以為你知道的。你還記得我們參加那次拍賣會嗎?就是我找你的那次,最後我失敗了,我告訴過你,那些是西藏一個古代王朝的捲軸,上面用金汁寫字,那是古格經卷,你還記得嗎?」
索瑞斯道:「當然,怎麼會不記得,我們就是因為那個才來到中國的。」
莫金道:「沒錯,那麼你一定還記得,我告訴過你,那批捲軸並不完整,嗯,還記得嗎?」
索瑞斯道:「難道……難道……」
莫金道:「沒錯,另一半捲軸,在我手中,那是我祖輩留下來的,它上面記載得很清楚,去帕巴拉神廟,兩條路徑。潔白的神山之路雖然艱辛,但只要你有一顆虔誠的心,總會找到入口的;而另一條冥河之路,那是條真正的死亡之路,那是連那些千年前的古人走過之後,也再不願回憶起的一條路。我真不敢相信,他們竟然能找到那條路,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但很顯然他們做到了,看來這就是他們那重大的發現。」
索瑞斯道:「可是那條路,我們沒有任何資料,現在該怎麼辦?」
莫金道:「不用著急,我們需要有耐性,繼續等待,如果他們抵達了安全的地方,我們的人會安置激光發射器的,美國的衛星會替我們找到他們。馬索,你做得非常好,我忍不住要讚揚你,告訴西米,叫他們準備來西藏集合了。」他又笑著對索瑞斯道:「你瞧,這些險路就應該他們去闖,我們在家裡等消息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