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們又從村志中找出了這個村落一千多年能安然無恙的原因。原來這個村落單獨在第一層,這裡又潮濕悶熱,而且怪獸蚊蟲居多,極不利於人類生存;而通往第二層村落的路途,也充滿了危險,單人是根本不可能穿越叢林抵達第二層的人類聚居區的;勇士要走三個月,才能抵達最近的村落,往返一趟,也是死傷過半。而裡面記述的大多數內容,卻和卓木強巴家的寧瑪古經極其相似,諸如三層樓高的怪獸,開始在勇士的冒死穿越中頻頻出現……
由於經卷上記載的都是大事,往往好幾年也沒有一項值得記載的事件,而許多經卷被燒毀,亞拉法師和唐敏立即著手,將剩下的捲軸按時間順序分類掃描進電腦。卓木強巴則關注著有關「天梯」的信息。按照捲軸上記載,原本這底層的山崖,是一片不可逾越的絕壁,在無數勇士付出生命的代價後,才找到了通往第二層平台的途徑,後來在某位充滿智慧的長老的指引下,那些勇士們將種子埋在山岩的縫隙中,最終長成了天梯;再後來,又有了可上下的通道,按捲軸上的記載,那種通道似乎有些類似於吊籃。卓木強巴呼叫了胡楊隊長,詢問他們在崖壁下有沒有什麼特殊發現。
胡楊隊長回答說,在所有木屋的交匯處有一台巨大的水車,它不僅為這裡的田地引渠灌溉,似乎還提供一些特別的動力,只是轉軸最終深埋入地,不知道通向哪裡。至於天梯和吊籃類的東西,他還沒有發現。過了片刻,呂競男道:「強巴拉,我發現了一些東西,不知道是否和天梯有關,你來看看吧。」
卓木強巴趕到崖壁邊緣,這時才發現,這片山崖並不是簡單的紅色,而是無數奇異的顏色拼在一起,以紅色、紫色、藍色為主。岩體也並非就是簡單的錐形,最少紅崖底部還有些內弧,就像一顆欲滴的紅水珠嵌在周圍的灰色岩壁上。四周散落著許多火山蛋和火山豆。
胡楊隊長指著剛架設好的儀器道:「我們的猜想是正確的,這裡一直有火山噴發,凝固成這片紅崖的岩體,都未超過兩萬年。」
卓木強巴道:「如果說這裡一直有火山噴發,這裡又是熔岩通道,那為什麼那些戈巴族人還修築木屋?不怕引火燒身?」
胡楊隊長用力抹了一把大鬍子,笑道:「這就是這裡火山的特點,它並不是爆炸性噴發,而是緩慢溢流,像淺溪一樣流下來的,到這個地方已經終止了。顯然那些戈巴族人是勘測了全部三層平台之後,認為下一次火山噴發,熔岩只能流到這個地方,加上其餘的地理條件,才選了這裡做一個落腳點。不知你有沒有聽到浪濤的聲音,我想,這裡已經接近香巴拉裂隙的一端。這個村落距海是很近的,而這條河如此寬大,能放很大的船下水,村裡肯定有造船的作坊,只是我們還沒發現。」
卓木強巴道:「你是說如果熔岩漫過這裡,全村人可以很快地撤離到海上。」
「對。」胡楊隊長道,「熔岩流過來時,還有什麼地方比大海更安全?」
卓木強巴點點頭,向前走去,就看見呂競男正對著一堆藤蔓植物觀察,只是沒見到岳陽。胡隊長說了他和呂競男、岳陽三人搜索的三個方向,而他在中間,聽到呂競男的聲音就先趕來。
只見那些藤蔓粗如嬰兒手臂,在山崖的下面堆積成山。而抬眼望去,在紅色山壁上還攀附著部分藤蔓,一截截的,只是早已不連貫,相去約有數百米。掉落在地表的藤蔓並非死物,仍有枝葉從藤蔓主幹中生長出來。呂競男手拎起一截藤蔓,卓木強巴發現,在兩根粗如嬰兒手臂的主幹中間,竟然有無數細枝整齊地並排扭結在一起,使它們看起來更像是繩梯。呂競男道:「看起來,這就是天梯了。」
胡楊隊長道:「非常有智慧的創意。看起來這些藤蔓生命力非常強,它們能植根在岩壁縫隙中,一直生長,並越來越粗壯。就算老藤死去,新的枝葉也會順著老藤的走向繼續生長,保證這道天梯永久不會斷開。」
呂競男清理出一條繩梯的一端,看著斷口道:「看來是有意被破壞掉的,似乎是為了斷絕所有逃生的通道,也或許是為了防止別的人來援助吧。」
卓木強巴看著崖壁上幾截不足十數米的殘藤,喃喃道:「看來,我們只能自己爬上去了。這片崖壁,可真大啊!」
「還好。」呂競男看著那聳入雲霄的岩壁淡淡地說。他們面前的崖壁,雖說熔岩堆積成一個斜坡,但幾乎也是八十至八十五度的坡度,不過比起那些內斜型的崖壁來說要好多了,也正因如此,那些古人才將這裡選作上第二層平台的唯一通道吧。可是這片大岩壁畢竟已接近或超過兩千米的高度,岩壁上的少許突起和裂隙,恐怕只有岩羊才能在上面站穩腳跟。卓木強巴心裡沒有呂競男那麼樂觀。
胡楊隊長也道:「嗯,看來接下來幾天我們都得在這大崖壁上過夜了,估計得花三天才能爬上去。」
「不用那麼久。」呂競男自信道,「大家在村裡養足精神,我們勘查好路線,只需在大岩壁上休息一夜就可以爬上去。雖然天梯被破壞了,但畢竟給我們留下了十幾截殘藤,我們至少有幾百米不需要太費力。實際攀爬距離應該在一千三百米至一千四百米之間吧。」
卓木強巴道:「回去和大家再議一議,看看那些資料中還能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接著,又詢問岳陽有沒有發現。
岳陽回應道:「強巴少爺,我看到些機械裝置,你們過來看看吧。」
三人向岳陽處靠攏,途中看到了胡楊隊長所說的大水車。那個水車果然巨大無比,就像摩天輪一樣,只不過如今橫躺在地上,斷裂成了幾截。旁邊崖壁中的流水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周圍的大地都在顫抖,卓木強巴等人捂著耳朵,快速通過那片區域。
岳陽發現的地方距離山澗泉的出口不遠,但是較為隱蔽,藏在崖壁下一叢竹林之中。撥開竹林才發現,裡面竟然是一道裂隙,而裂隙的表層在竹林上方已然合口,只是裂隙內部黑黝黝的,似乎一直向上延伸。
見到卓木強巴等三人,岳陽說出了他觀測的結論:「這裡的岩壁很濕滑,看起來好像是另一條山澗泉。只是不知是乾涸了,還是上面被人為地堵住了。裡面有個機械架,被破壞掉了。」說著,見卓木強巴等人往裡走,又道:「小心,路很滑。」
看著散亂的木架,胡楊隊長道:「看來是戈巴族人攀上第二層平台後,利用山澗泉形成的天然通道,在這裡搭了一個起落架,再利用另一條山澗泉的衝力作為水車動力,來牽引著吊車上升——戈巴族人的智慧。」
呂競男則看著被水汽腐蝕得不成樣子的木架,道:「破壞得相當徹底,看來當年屠村的時候,兇手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整個村子,沒有任何逃生的希望。」
濕漉漉的岩壁根本不可攀爬,卓木強巴明白,他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只是他很奇怪,如果按他們推測的,是狼一樣的生物造成了這一切,它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它們又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忙碌大半天,巴桑他們才把屍骨處理妥當,在村的西頭多了無數墳冢。後來張立又去研究了胡楊隊長提到的水輪機,認定那台摩天輪一樣的水輪機,就是這個村落所有動力的來源,它在所有木屋的交接處,直接將兩千米落差的水的勢能轉化為各種動能。
最後張立認定,這些精密的機械肯定有文字記載。終於在亞拉法師的幫助下,在記載大事記的村志中找到了有關機關製造的篇章。村志中記載的那些機關陷阱,看得張立額頭直冒冷汗,同時也才知道,他們能平安地抵達這座村子,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如果說埋伏在村外鐵矛林里的機關全都開啟的話,他們要想毫髮無損地進入這村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亞拉法師由此想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些屠村的生物,竟然將這麼可怕的機關破壞殆盡,那豈不是更加可怕!
隨著研究的深入,張立和亞拉法師都發現,這些捲軸的字裡行間,似乎隱藏著某種秘密。這個村落里的人,他們似乎參與研究過一種東西,每當提到這件事,都顯得諱莫如深,只是淡淡幾筆,卻又藏著些許驕傲。整個研究過程竟然持續了五六代,接近一百年時間。從各代記錄者筆記的片斷拼湊起來看,那種東西有堅硬的外殼,能獨自行動,沒有軌道束縛,移動速度很快,而且非常靈活,可以去到普通機械無法到達的地方,搭載多種可遠距離攻擊的投擲武器,似乎還可以自動鎖定目標。而那種機械的動力來源,看起來是某種活的生物。村志中描述最多的,就是對那種機械心臟的尋找,這似乎也是這個村落里的人所負責的那一部分。至於那種機械的其餘部分,應該是那些抵達了最高層的戈巴族人在研究。最終這些村民在第二層平台找到一種「有六條腿,半橢圓形頭部,能急速爬行」的生物作為那種機械的核心。工布村民不無得意地在村志中說「這是集機關術、蠱毒、生物飼養之大成」的一種全新防禦技術,有了這種技術,整座神廟將更加安全。
而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最初的一百年里,這個村子裡的人很顯然和最上層的戈巴族人有來往,村志里除記載有他們共同研發那種可怕的機械外,還有派人去參加共同祭祀的記載。可是一百年後,突然村志中再也沒提到最上層的戈巴族人了,他們與香巴拉第三層平台,似乎完全中斷了聯繫,卻沒有記錄是什麼原因。
而亞拉法師也從村志中找到一些可能引起工布村被屠村的蛛絲馬跡。在一段六年前的村志中記載「次塔爾闖禍了,他去了……」中間被燒了個大洞。在這段話後面,緊接著就是那段他們無比熟悉的詛咒:「無數的災難將像雪崩一樣接踵而來降臨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將變成死城,荒無人跡,豺狼在聖壇下安家,毒蛇在台階上曬太陽,蜘蛛網封住了門窗,死亡之花開遍大地……」後面是一句疑問:「……贖罪,難道我們終究逃不過命運?」亞拉法師費盡心思想尋找到別的線索,卻只翻到這麼幾句令人費解的話。
把大多數工作做完之後,按村志所述,巴桑等人從下方出口出去,捉了無數巨蝗,飽餐一頓。又將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換作了戈巴族人衣服,找了一間較為完好的村舍做營地。亞拉法師和敏敏也將捲軸盡數掃描入電腦,大多來不及詳查細查的資料,將在一路上找機會慢慢解讀。
晚上開了個會議討論,綜合各方意見,他們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這裡的戈巴族人擁有的科技力量,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這裡的機械運用,已經接近或超過十八世紀歐洲工業革命爆發之後的水平。而在自動性方面,甚至與現代工業機械技術相比,也毫不遜色。
張立道:「我先前告訴岳陽他們,說這座村落是一間大工廠,這些木屋的排列就像生產流水線,一種合理且完美的農業工業化生產系統。但是現在,我要做出更正,那個形容還不完善,這個村落,更像是……一種集智社會,可以說,這些建築、農田和金屬網,構成了一種類似於網際網路的社會結構。這裡的每一間小木屋,更像是一台電腦終端機,他們在屋裡就可以獨立完成任何生產加工,由下方的廠房將他們的構想成型化並配送至屋內。而且,他們也可以通過這些網路傳遞方式將資源與全村共享。看看這些蜂巢似的建築,我們可以把每一位工布村民想像成一隻有高度智商的蜜蜂,當他們聚集在一起,能通過集智產生更大的創造力。」
岳陽想了想道:「我記得方新教授說過,集智需要達到一定的數目,才能產生臨界點,最終發生質的飛躍。」
「沒錯。」張立看了看工布村的規模,道,「這也就是工布村雖然採用了一種集智化社會模式,卻依然沒有我們這些外人科技進化得徹底的原因——他們數量太少了。他們或許會利用電磁效應,卻不知道它們的原理和轉換;他們也沒有研究出核能;由於地理限制,也沒能使用石油等高效能源;他們只是將古代流傳下來的機械術,發揮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事實上就連機械術,他們也受到了極大的限制……」他看著岳陽道:「你不是好奇這裡的機械為什麼是木殼么?顯然,這裡的礦石不能提煉出大量的鋼鐵,所以他們只能將鋼鐵用於易於耗損的核心軸承和齒輪上面。」
趙莊生嘟囔道:「大量繁殖不就可以了嗎?」
亞拉法師道:「這裡的村民已經更注重提高生活的質量,而不是單一關注人口的數量。在村志中的記載中,這裡的人口數量始終保持著一種平衡,甚至很多時間裡人口還呈負增長,但是他們的醫療技術顯然達到了極高的水準。通過對一些屍骨的觀察,我們至少可以肯定,他們能進行開顱手術、開胸手術、斷肢再植術等技術含量要求極高的手術。可惜的是,有關醫療部分的資料都被燒毀了。」
「開顱手術!」趙莊生驚呆了。
「遠不止如此。」胡楊隊長補充道,「工布村民的智慧絕非僅限於機械和醫療技術上面。我和競男在田間地頭仔細地研究過了,這裡的村民顯然掌握了某種雜交技術,他們種植的那種農作物,似乎有青稞的影子,但種植程度比我們想像的更為密集,通過電腦模擬計算,就算種植的是青稞,這種種植密集度,畝產也會超過一千斤,若是換了其他的農作物,產量將翻上數倍。」
呂競男道:「這個推論,在工布村的村志中得到了印證。據最初的村志記載,這裡每一季生產的糧食,足夠全村人吃六年。而且這些農作物,每一年都要產四季,除了部分加工成可長久保存的食品外,大部分糧食,他們都實施了定期儲存、定期銷毀的方案。我們沒有找到他們進行雜交的記錄,對這些試驗田產量的記錄也只有幾十年時間,後來就再也沒有記載過這些糧食的產量了。不過,如果他們記載的數據屬實的話,我只能說,這些古人,他們走在了袁隆平先生的前面。這裡的糧食產量,幾乎能和我們今天的高產水稻相媲美,而這裡的蔬菜和水果,想來產量也不會低。」
胡楊隊長拿出一個口袋,裡面裝著一些種子,激動地對大家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我們已經發現了香巴拉最大的寶藏,將這些母本帶出去,它們將改變整個世界。」
岳陽、趙莊生等人大惑不解,張立問道:「胡隊長,這些不是也只能和我們今天的高產水稻相比嗎?頂多就是多了幾種高產農作物吧,怎麼能改變世界呢?」
胡楊隊長道:「黃金糧食,是黃金糧食啊!你們沒有聽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