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陰謀與愛情
「我無父無母,天地之間就只剩我一人,有什麼捨不得的?師傅,請教我謀術,等我一統雅加、朗布,我一定率領大軍,踏平這裡,打出一條通往外界的路來。」
被救出獄
郭日沒理會宮外的聲音,又問道:「那個老傢伙說了什麼沒有?」
卻巴搖頭,道:「他精神不行,似乎快挺不住了。」
郭日側著腦袋想了想,道:「喂他點水,讓他活著。」卻巴正以為郭日打算放他師傅一馬的時候,又聽郭日詢問道:「你說,還有沒有什麼別的法子,讓他更痛苦一些?」
郭日說話的時候,就像在問怎麼能把木頭鋸得更細一點,卻巴卻因為他這種異乎尋常的平靜而感到汗毛倒立。卻巴自認為也算視人命如草芥了,可是,要將自己的師傅或親人看做木頭一樣,他只能承認自己做不到。他謹慎地看著郭日那圓圓的腦袋,實在想不出這個圓腦袋裡住著怎樣的惡魔,難道郭日已經完全合棄了作為人的情感?
這時,外面的喧嘩聲更大了,郭日怒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士兵進來報告道:「有一群叛兵在襲殺我們的人。」
「叛兵?有多少人?」郭日眯縫起眼睛。雖然進行了大清洗,但還是有部分忠於原雀母王的勢力暗藏起來。
那名士兵一頭冷汗道:「呃……到處都是,他們只暗殺我們巡邏隊的隊長,好多小隊都亂了,目前各隊由副隊長在協調指揮。」
郭日好像想到了什麼,細問道:「你們看清楚了?那些隊長究竟是被殺了,還是只被人擊暈了?」
士兵道:「是被殺了,所以各小隊才會這麼亂。」
郭日沉吟道:「難道是那個老東西暗中藏起來的力量,想反將我一軍?還是說,他不打算這麼輕易地完成交接,想再考驗考驗我?」
那名士兵道:「那些叛軍好像對我們的巡遊路線非常清楚,而且首輪都是弓箭襲擊。」
郭日再無懷疑,笑而起身道:「看來是我們自己人有問題,老傢伙,藏得挺深。跟我來,我要親自布防。」
郭日離開後不久,地牢內,岳陽還在耐心地向次傑大迪烏闡述張立的情況,他反覆向次傑大迪烏詢問,張立是不是就沒事兒了,結果說了半天,次傑大迪烏只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不可能!」
岳陽氣急敗壞,罵道:「這個老騙子,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了,你不是說他再不會醒過來嗎?他怎麼又醒了?你看書,那書上有時候也盡瞎扯嘛!」
忽然,他聽到重物倒地的聲音,移至牢門處往外張望,只見一個輕盈的身影翻身入牢,是敏敏,岳陽連忙輕呼:「敏敏,我們在這裡……」
敏敏見到岳陽,大喜道:「太好了,你們果然在這裡,我還怕他們把你們關去別處呢。」
岳陽向後看了看,問道:「強巴少爺他們呢?」
敏敏道:「他們在共日拉村,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時間不多,我要趕快把你們弄出來才行。」說著,敏敏從行囊里取出塑膠炸藥,嚼爛搓成條,小心地繞在鎖門的鐵鏈上。
岳陽自言道:「強巴少爺他們去了共日拉,跑這麼遠,難怪……」
敏敏一面安炸藥,一面看了地上一眼,張立揮手跟她打了個招呼,敏敏道:「張立怎麼了?」
岳陽咬牙道:「該死的郭日……張立昏睡了兩天,不過現在似乎好一些了,塔西法師來了么?」
敏敏道:「塔西法師他們都在共日拉,就我、亞拉法師和巴桑大哥三人,退後……」
原來,自張立和岳陽到雀母被捉後,敏敏等人也回到了雀母,由於走了遠路,他們比張立、岳陽後至,但和傻乎乎的張立、岳陽不同,巴桑老遠就聞到一股極大的血腥氣息。囑咐敏敏在安全區域等待之後,法師只身前往探明了情況,得知雀母有變,同時,他們估計著有自己的同伴已落入郭日手中。亞拉法師試過幾次前往地牢,卻因雀母巡防太過嚴密,實在無法做到不驚動任何人而抵達牢房,巴桑也跟著去了一次,險些被發現。
敏敏擔憂卓木強巴,急著想去地牢看看,三人商議好對策,由法師去探明雀母的巡防隊伍路線,到時候法師和巴桑兩人同時動手,造成雀母內有士兵企圖推翻這次軍變的假象,希望打亂他們的布防,然後由敏敏悄悄潛入,探明情況,如果條件允許,就將人救走,如果沒找到人,那麼回頭再議。原本法師計劃只是將人打暈就行,但巴桑堅決不同意,說不殺人根本無法引起混亂。亞拉法師看得出巴桑眼中的怒火,在無法壓制他的情況下,也只能由他去了。
郭日對行軍布防確實很有一套,亞拉法師暗中觀察了一天,回頭想了一夜,利用了一些現代的儀器,才找到一個突破口,想出一個一舉打亂整個布防的策略。也就在這時,共日拉來的索朗到了,被巴桑抓個正著,由此他們才得知卓木強巴等人的情況,這樣一來,被抓的只可能是。張立、岳陽兩人了。他們商議妥當,決定及早動手,遲一分,他們的同伴就多一分危險。
聽完敏敏的講述,岳陽才知道現在不是早上,已近晌午。聽到卓木強巴他們安全的消息,岳陽也放下心來。
「噼噝」火花之後,鐵鏈斷做兩節,那條花斑蜈蚣從鎖眼爬出來,在地上遊走,被敏敏鼓起膽子,一腳踩做泥漿。開了房門,敏敏去攙扶張立道:「能走嗎?」
岳陽道:「我來背他。」一蹲下,眼角瞥見旁邊的次傑大迪烏,岳陽想著他對郭日的辯護,卻總也狠不下心來,對敏敏道:「救他不?」
「誰?」敏敏這才知道,旁邊幽暗處還有一個人。岳陽道:「他是次傑大迪烏,被郭日捉住了。」
次傑大迪烏道:「我已經不行了……你們快走,遲了來不及。」
這時,又是一道灰色身影閃人地牢,像一陣風一樣來到他們身邊,岳陽和敏敏都毫不吃驚,因為這道風,令他們感到熟悉,感到安心。
「亞拉法師。」岳陽一見到法師,就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
亞拉法師穿著雀母士兵的裝束,道:「還不走!他很快就會發現我們的計謀。」
敏敏道:「次傑大迪烏還在裡面。」
亞拉法師看敏敏在捏塑膠炸藥,「太慢了!」他輕輕撥開敏敏,拿出他們唯一還剩下的一支戰術手槍,對著鐵鏈「噹噹當」三槍,跟著一腳踹斷鐵鏈,衝進牢房,一看次傑大迪烏的身體,二話沒說,拔刀割斷了穿過他腳踝的鐵絲,一掌擊暈次傑大迪烏,飛快地在次傑大迪烏肩部、手部按了幾按,跟著一提,將次傑大迪烏從兩個鐵鉤子上提了出來,接著一把將自己衣服撕裂,手腕一繞一纏,用衣料將次傑大迪烏的傷口堵上,裹了兩圈,反手一掄,將大迪烏背在了背後。
亞拉法師做完這一切時,岳陽也才剛剛將張立背在背上。敏敏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亞拉法師當先沖了出去,留下一句「跟我來」,然後就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地牢出口。岳陽和敏敏對望一眼,也趕緊跟了出去。
郭日換防後,手下的士兵找了兩圈,卻連叛軍的影子都沒看到。卻巴按捺不住道:「不是說到處都是人嗎?人呢?」
郭日手下的士兵哭喪著臉道:「剛才確實到處都是敵人,很多隊長都中箭受傷了。」
郭日不慌不忙地完成最後一道調防,才緩緩道:「不用找了,根本沒有那麼多敵人。難道你沒看出來嗎?他們利用弓箭的遠射程,造成到處都有人的假象,其實他們的活動範圍,僅在百步之內。」
卻巴道:「百步之內,也無法做到同時射殺那麼多隊長啊!」
郭日道:「有人能做到,他們至多兩三人,就足夠了。」
卻巴愕然道:「兩三人,那就不是叛軍,是——」
郭日微微一笑,道:「沒錯,我們等了兩天的客人,終於到了。走吧,該回去了。其實,他們為我們找出了巡防上的漏洞,我們還該感謝他們,不是嗎?」
卻巴壓低聲音道:「現在就回去,會不會早了一點?」
郭日道:「早?不早了,我給他們留足了時間,如果這樣還不能把人救走,他們也就不值得我動腦筋了。」
路上有士兵送來紙捲兒,回到宮中,郭日打開看了看,又有士兵來報,地牢獄卒被打暈,從腳印看有兩個人闖入,救走了牢中三人。
郭日又展開紙捲兒,饒有興緻道:「兩個人,那就是說,他們全都沒事兒。」
卻巴在後面偷瞥一眼,道:「在共日拉村有三人,我們抓了兩個,兩個來救,還少一個人啊?」
郭日不悅道:「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救人的是兩個,起碼還要留一個在他們救人的時候繼續擾亂我們的視線。我想,他們會讓危機意識最敏感的人留下來,就是那長鬍子的。我第一眼見他時,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殺意,那是從戰場上磨鍊出來的意志,他們這群人裡面,就數那傢伙最懂得殺人。他們回到共日拉,還需要一天時間。
卻巴不解道:「你怎麼斷定他們會回共日拉?」
郭日道:「今天這些人發起突然襲擊,顯然了解我布置的巡防路線,不是從內部泄露出去的話,只能是他們自身觀察的結果。要看出我們布防的缺陷,起碼要一整天觀察時間,也就是說今天來的人,早就在雀母附近。我甚至敢說,他們當初約定碰頭的地點,一定是雀母,只是他們回來的時間比我預期的要晚。」
卻巴道:「這和共日拉有什麼關係?」
郭日一拉帷幔,一幅地形雕刻圖橫列在前,朗布、雅加界限分明,山川河嶽無不精細,惟妙惟肖。郭日劍指山河道:「他們為什麼會回來得比預期晚?他們為什麼要今天才行動,而不是昨天?你看,這是他們相遇的地方,這片魯莫人聚居地覆蓋了環生命之湖一帶,向西延伸至錯日,南抵絕壁邊緣,北達山根,他們失敗後,最近的庇護所就是雀母;如果不在雀母,錯日已毀,江修有高山,東瑪則被峽谷大江阻斷,他們唯一的逃亡方向,也就只有共日拉了。所以,他們選擇今天行動,只有兩種可能:其一,從共日拉到這裡,正好需要一天時間;其二,他們有部分人在雀母附近,有部分人逃至共日拉。留在雀母附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同夥被我們抓住了,他們必須計劃周詳,故而遲遲不敢動手,直到共日拉的同夥給他們傳信,他們確定被我們抓住的人不可能太多,才選擇的動手。然後,自然是約定在共日拉碰頭,哼,這種可能性很大。」
卻巴道:「為什麼第二種可能性很大?」
郭日道:「人,不是機械,我才不信他們的精神比鋼鐵還硬。」
卻巴討好道:「雀母王真是算無遺策。」
郭日道:「這一切,早在讓他們與那金髮男子碰面前,我就已經考慮到了。如果現在才去想,已經晚了,看事情要看遠一點。」
卻巴一聽金髮男子,頓時又擔憂起來,道:「你說他們會不會回來找我們麻煩?不過卓木強巴他們全部活著,那金髮男子難道被消滅了?」
郭日責備道:「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上雅加大迪烏的!既然卓木強巴他們全活著,那麼另一伙人肯定也沒事,雖然和我預計有些出入,不過也令卓木強巴他們元氣大傷昵。至於回來找麻煩,你別忘了他們的目的地,是第三層的帕巴拉神廟,我們替他們拖住了卓木強巴,他們該感謝我。哼,第三層,戈巴族禁地,帕巴拉神廟,他們在自尋死路啊。」
卻巴試探道:「對了,我曾經聽說,您在與我們雅加締結停戰協議前,曾孤身去過第三……」話未說完,就被郭日狠瞪一眼,嚇得他不敢再問。
郭日好似沒聽到這句詢問一般,自顧自道:「好了,最後一個障礙也將被剷除了,就讓我們看看,他是否有你說得那麼厲害。」
雀母崖下,亞拉法師和岳陽與巴桑會合,法師向岳陽介紹道:「這是共日拉的索朗,跟著他走,強巴少爺他們在共日拉等我們。」
岳陽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道:「奇怪,雀母上面,好安靜啊。」
亞拉法師道:「不管那麼多,先與強巴拉他們會合了再說。」
敏敏探探張立的額頭,詢問道:「張立,感覺好點沒有?」
張立呢喃道:「嗯,我不覺得有什麼,就是感覺好睏,啊……「他打著哈欠道:「好想多睡會兒。」他精神極度委靡,就連曾經與他打過一架的索朗站在他面前,也沒心思去注意。
「別睡,張立。」岳陽用干啞的嗓音道:「千萬別睡!」次傑大迪烏的話總縈繞在他耳邊,而且,他感到,背上的張立,變得好輕……
卓木強巴和呂競男一刻不停地來到半崖遺迹附近,途中偶有小股魯莫人騷擾都被他們避了開去,不過盪飛索時,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稍不注意就會在空中碰撞。卓木強巴思緒雜亂,到半崖遺迹時,呂競男見卓木強巴實在有些支撐不住了,便建議休息一下,卓木強巴同意了。
在爬陡坡的時候,呂競男見卓木強巴呼吸厚重,便問道:「你的呼吸怎麼這麼重?你那裡還是沒有感覺嗎?」
卓木強巴知道呂競男問的是海底輪,搖搖頭,把塔西法師的話轉告給了呂競男。呂競男遺憾地看了卓木強巴一眼,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就這樣到了岩窟中。剛踏上最後一級台階,就聽呂競男喝問道:「誰?」
有惶恐的聲音從內傳來:「路……路過的……」
卓木強巴一聽,這聲音好耳熟,和呂競男一同轉入拐角,兩人同時一驚。「雀母王!」兩人同時叫道。
蜷縮在暗處的老者雖然用了舊衣碎布做掩飾,卓木強巴和呂競男還是一眼把他認了出來,何況他旁邊還坐著眼睛纏著繃帶的拉姆公主。
嘎瑪基白登一見卓木強巴,竟是老淚縱橫,悲傷道:「啊,能在這裡見到你們,真是太……太好了。」
卓木強巴快步上前,把住這位快要昏厥過去的老者,詢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雀母發生了什麼事?」呂競男則握住了拉姆公主的手,輕輕地安撫她。
白登道:「我已經不是雀母王了,如今朗布國的王,是郭日念青。」
卓木強巴如遭雷擊,手上不由發力,大聲道:「你說什麼?」
白登哭喪著臉道:「郭日念青趁著執掌雀母軍權的這幾年,早就部署好了一切,軍中的將領都被替換成了他的人。我的親衛隊里也有他的人,真正忠於我的只有幾名士兵,只有幾名啊!他那天故意逃走……」
後面的話卓木強巴沒有聽清,他腦子裡反覆迴響著「如今朗布國的王,是郭日念青」這句話,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憂慮。敏敏他們一直沒來共日拉,是不是回雀母了?當初就是約定好的在雀母碰頭,自己這行人又揭露了郭日的陰謀,郭日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敏敏現在怎麼樣了?張立、岳陽他們呢?亞拉法師和巴桑呢?怎麼辦?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