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狼大戰
「好樣的,巴桑,你幹掉一匹。」卓木強巴由衷地稱讚。巴桑冷漠:道:「這是無數戰友的性命換來的經驗。」
而失了同伴的兩匹狼狂性大發,一聲悲號,突然開始加速。卓木強巴也想像巴桑那樣,射擊它們的移動路線,可是仍難奏效,其中那頭黑狼左撲右剪,就卓木強巴停下來開槍那會兒工夫,眼看就要到卓木強巴跟前了。
巴桑掉轉槍口,火力支援卓木強巴,那頭白狼又朝他而去。那頭黑狼也是狡猾,在巴桑的火線鎖在它和卓木強巴之間時,它猛地前肢伸直抓地,一個急剎車停在火線前,等巴桑自身回防時,它的後肢已經蓄積力量,奮力一躍,這一停一躍,又恰恰避開了卓木強巴的子彈。
狼已經近在眼前,卓木強巴不及開槍,只好舉槍橫架。那匹狼用力在槍柄上一踹,似乎打算借力將卓木強巴踹倒,但卓木強巴體大步穩,那頭狼反而一個踉蹌被彈了回去。卓木強巴趁機重新舉槍,順勢便射,沒想到,連扣扳機,那槍竟然不響。卓木強巴一愕,沒想到那狼竟然巧合地踹中了槍身的某個部件,讓槍打不響了,變成了一根燒火棍。眼看那狼在地上一滾又要起身,卓木強巴來不及細查那槍,只好將槍對著狼的方向就砸了出去,同時伸手一掏,又拿出一把USP繼續射擊。
那頭黑狼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卓木強巴還有槍,在地面上連續做著羚羊跳,避開了卓木強巴的子彈,趁射擊空隙,一口叼起卓木強巴扔掉的步槍,又跳著跑開了。卓木強巴再看巴桑那邊,情況和自己差不名,雖然巴桑手中有武器,但那頭白狼逼得太近,總在巴桑身邊繞圈,巴桑的武器反而不易射擊,更多的時候是將槍當做刺刀或棍子,外加一個拳頭來對付狼。
卓木強巴正準備去援助一下巴桑,突然心生警異,不得不將注意力集中在霧中,那頭黑狼,隨時會從任何方向撲來。待他想轉身,又有異響,那頭黑狼從側前方現身,卓木強巴舉槍打,它又退人霧中,始終與卓木強巴保持著二三十步的距離。「想消耗我的子彈嗎?」卓木強巴不禁摸了摸腰間掛的彈囊,彈夾全滿,他稍稍心安。就在此時,他突然發現,那頭黑狼不知什麼時候又在右側出現,那目光,竟然鎖定了自己剛才用手摸過的彈囊,心頭不免一驚:「難道說,自己剛才那個動作,已經讓這頭狼知道彈囊的重要性?」
突然,他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那頭黑狼搶走槍後,不打不逃,一直保持著距離,讓自己警惕,無暇分身去助巴桑,難道說,巴桑有危險?雖然不知那頭白狼會用什麼辦法對付巴桑,卓木強巴還是決定,慢慢向巴桑靠過去。
果然,卓木強巴一移動,那頭黑狼就撲了出來。卓木強巴一面小心地射擊,一面注意觀察狼的移動規律,一面繼續向巴桑靠攏。雖然仍沒打中黑狼,但卓木強巴已感到,子彈離黑狼的落點越來越接近了,同時他也察覺,那頭黑狼跳來跳去,急速變向奔跑的同時,不僅在觀察自己,那雙眼睛流露出的眼神,彷彿它也在思考著什麼。在卓木強巴打完一個彈夾準備更換的時候,那黑狼抬起了頭,開始加速奔跑。卓木強巴沉著冷靜,裝填,拉拴,將槍換到左手,開槍,同時右手抽出另一把槍,他已經計算好了,這個範圍支援巴桑很是適合。
卓木強巴雙手平舉,兩相攻擊,巴桑壓力頓減,也能抽出手來,與卓木強巴形成交叉火力,打得那兩頭狼左蹦右跳的。但卓木強巴心中的擔心一點也沒減少,要是在剛才,那頭黑狼早就逃進霧裡了,它們為什麼不逃?它們在掩飾什麼?
還未來得及細想,他和巴桑幾乎同時感覺到,危險近在咫尺,感應方生,就見一道灰色的閃電直往巴桑後背撲去,卓木強巴張口欲喊,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巴桑已被撲倒在地。
巴桑反應也算敏捷,在被撲倒的第一時間猛地伸腿一蹬,同時拔出彎刀,一甩手臂,反擰往自己背包紮去。當然,巴桑那一蹬一揮都落了空,那一刀去勢兇狠,差點把自己的背包劃條大口子。
卓木強巴看到,那頭灰狼沒頭沒腦地對著巴桑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接著一縮,避開巴桑的一刺,一口咬住巴桑腰間的什麼東西,一甩頭就將那東西扔掉,跟著一縱身,從巴桑頭頂掠過,後爪將巴桑的槍也帶走了。巴桑背上壓力一減,抬起頭來,一手護住頭臉要害,一手將彎刀揮得呼呼作響,將自身護得周全,跟著翻身而起。卓木強巴關注巴桑的同時不停地向黑狼開槍,逼開它的糾纏,想助巴桑一臂之力卻是不能。一夾子彈打完,這次卓木強巴顧不上換彈夾,直接抽出另一把USP,且打且退。
那三頭狼得手,也不戀戰,一聲清嘯,轉頭隱藏在了霧裡。卓木強巴一面叫著巴桑的名字朝他奔去,一面在想:那頭灰狼是什麼時候來到巴桑後面的?難道它一直悄悄跟在我們身後?竟然有四頭狼跟著我們?不……那形狀,那毛色,好像是巴桑殺死的那頭灰狼啊?難道說……它裝死!一念及此,卓木強巴頓時驚出一身的冷汗,如果自己沒有看錯,那麼就是巴桑繞樹回擊的時候,子彈雖然擦著那灰狼的身體而過,卻並沒有擊中灰狼,那傢伙藉機裝死,騙得他們放鬆了警惕,那一黑一白兩頭狼誘敵在前,那頭灰狼卻借著霧色,收起氣息潛伏前進,在他們窮於應付的時候,從他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發起襲擊。這樣的戰術,讓卓木強巴產生了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竭盡窮思,猛地想起,是了,在那可可西里冰原上,灰狼三兄弟就是這樣對付大金雕的!誘敵於前,潛伏於後,待敵人變化已窮、疲於應付之際,發起致命一擊!而那灰狼裝死、潛伏,其餘兩頭狼的處變不驚,恰如其分的悲號表演,這些都是在運動途中突然產生的戰術,那種應變能力……思維方式……團隊合作能力……這些,究竟是什麼狼啊!
卓木強巴奔至巴桑面前,警惕地環顧了四周一眼,問道:「沒事吧,巴桑?」
「呸!」巴桑吐掉嘴裡的泥沙,伸手揩乾太陽穴稍微往上一點的血跡,狠狠道:「媽的,在我剛剛打完最後一發子彈的時候動手,這些傢伙運氣還真是好!」
「打完最後一發子彈!」卓木強巴又是一陣寒意,他想起了剛剛那頭黑狼那側耳傾聽的動作,難道說,這些狼,在數他們彈夾里的子彈數?也就是說,對巴桑的突然襲擊並不是一個巧合,而是異常精確地掌握了他們的子彈會在什麼時間打完!卓木強巴忽然想起一個問題,趕緊扳過巴桑的肩膀看他的腰間,卓木強巴心中一沉,果然如此!那頭狼,竟然是將巴桑那裝滿彈夾的彈囊給叼走了!
巴桑也才發現失了武器和彈囊,不由又是一聲怒罵,不由分說抽出兩把手槍,氣勢洶洶地要找狼算賬。卓木強巴默不做聲地遞給巴桑兩個彈夾。由於武器太多,掛在身上行走極不方便,他們都只拿了主武器,外加兩把小手槍,微沖放在背部內。現在看那霧中移來移去的狼影,顯然它們不會讓卓木強巴有機會打開背包的。
巴桑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將兩個彈夾分別插在腰間,兩人背靠背站著,也不跑了,他們需要這樣休息一番,恢復體力。
「剛才那灰狼?」卓木強巴有些懷疑道。
巴桑肯定道:「就是我打中那隻,它根本是在裝死!我也根本沒打中它!是它們!這些絕對是我在十幾年前碰到的那種狼,你絕不能把它們當做狼來看。它們,是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特種作戰精英部隊,它們的戰鬥方式足以讓我們這些擁有武器的特種部隊感到羞愧!它們是真正的戰士,而且是最可怕的暗殺戰士!」
巴桑的心中還是不安,雖然他命令自己不要去懼怕,可他心裡仍有一個聲音在說:「來了,來了!就和從前一樣,它們會先將最具威脅的武器從你身邊奪去,然後漸漸將你變得手無寸鐵,那時候,它們會不分晝夜地追逐你,折騰你,讓你無法入睡,無法停歇,等待你的就只有死亡和恐懼!」
卓木強巴也開始擔心起敏敏他們的安全來,和這樣的敵人作戰,他們會怎麼做呢?不知為什麼,就在這時候,卓木強巴反想起了張立那張笑臉,他不由微微一笑,在心裡安慰了自己一番,對巴桑道:「也沒什麼可怕的,我想,它們再厲害,也總不能兩隻後腳直立起來,用一雙前爪端著槍向我掃射吧?」
巴桑對卓木強巴的冷笑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四周又陷入了沉寂,只有霧、影子和風。
安靜了片刻,霧裡的影子突然不見了,三個方向的影子同時消失,卓木強巴道:「那些影子?」
巴桑道:「不知道它們又在搞什麼花樣,看來是想讓我們自己露出破綻,它們一定躲在什麼地方觀察我們的反應。」
周圍沒有了狼的影子,反而更讓人心中擔憂,卓木強巴和巴桑背靠著喘息,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卓木強巴思索道:「你說,那個操獸師……」
巴桑道:「我一直只是與他們單線聯繫,後來也沒有直接接觸過,我不知道那個操獸師是誰,自倒懸空寺回來之後,我就再沒與他們聯繫過了。」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我是想說,你覺得,那個操獸師究竟給狼群下了什麼樣的指令?他怎麼做到的?」
「指令?那一定是將我們撕成碎塊!」巴桑道:「他應該是在我們身上撒下什麼信息素,讓狼一嗅到就瘋狂攻擊我們吧?」
「瘋狂攻擊?」卓木強巴搖頭道:「你看那些狼,哪裡有瘋狂的樣子?它們比我見過最冷靜的人還具有理性。」
「或許……」巴桑也無法判斷。他們沒一個人是操獸師,不知道操獸師是怎麼做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個傢伙,只是揮了揮手,就讓他們不得不拼了命在這裡奔跑,兩次都是這樣。究竟他是怎麼做到的呢?兩個人思索著同一個問題,又陷入了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有咆哮聲傳來,一道黑影正以無比快捷的速度向他們衝來。巴桑舉槍便射,同時提醒卓木強巴道:「注意左右兩側!」
那道黑影看起來迅捷至極,應該極近了,沒想到巴桑數槍之後,那黑影不管不顧地繼續前沖著。卓木強巴扭頭看道:「不太對,那黑影大了點吧?」巴桑一皺眉,那影子衝出了霧區,兩人臉色同時一變,同時道:「快跑!」
原來,那三頭狼不知從哪裡推來一截斷掉的枯樹樁,直徑約有兩尺左右,四五米長,三頭狼將樹樁從坡上往下推,樹樁自身滾得越來越快,那三頭狼就跟在樹樁後一陣急追。卓木強巴和巴桑沒想到,那些狼竟然在附近找到了衝車和擋板,不能直攖其鋒,只能橫向閃開。狼的體力恢復較快,那樹樁轟隆隆從卓木強巴他們原先休息的地方滾過,三道身影就躥了出來,又開始追擊卓木強巴和巴桑,兩人只能繼續跑。
卓木強巴邊跑邊想:「按時間算,那樹樁與我們頗有些距離,那三匹狼憑什麼料定我們不會趁這間隙逃走?」他很快就想到一些以前學過的東西。那堂課上,方新教授放了一部紀錄片給他們看,一隻母狼帶著幾隻小狼,從容地從巨大的野牛群中穿過,有些野牛茫然不在乎地繼續吃草,有些野牛則警惕地盯著狼群,也有小牛好奇地打量著。那時,方新教授問:「知道為什麼狼群能如此從容地從野牛群中穿過,而不怕野牛的攻擊嗎?要知道,這些野牛發起狂來,絕不是這幾隻狼能抵禦的。」後來,教授解釋道:「因為犬科動物的嗅覺器官十分的靈敏。我們知道,人類的情緒表達,喜怒哀樂,那不僅僅是一種表象,更是一種生化過程,就拿怒來說,在你發怒的同時,體內的多種激素會激增,刺激你的心跳加快、血管賁張。這種過程,不僅僅是人有,許多哺乳動物乃至別的動物都有,而犬科動物,它們的鼻腔,就可以敏銳地捕捉到你體內的激素變化。用通俗的話來說,它們知道哪一頭野牛在好奇,哪一頭格外緊張,哪一頭滿不在乎。知道了這些要素,它們穿過野牛群時,避開那些緊張的、格外容易被激怒的野牛,自然就十分的安全。記住,犬科動物看到的世界,與我們人類看到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卓木強巴明白了,那三頭狼之所以敢如此大膽地離開他們,一方面是它們的嗅覺根本不怕跟丟敵人,另一方面,它們清楚自己與巴桑是否緊張、體力消耗了多少,它們吃定自己一時沒有見機就逃的想法,在霧中轉了兩圈,迷惑了自己之後,從容而去,尋找擋子彈的東西。看起來簡單的一個行為,卻是打了一場非常精密的心理戰。擋子彈!卓木強巴一驚,正好看到巴桑換了彈夾,又開了幾槍,忙道:「巴桑,你還記得你開了多少槍么?」
巴桑一愣,似乎回憶了一下,但邊跑邊打,走走停停,哪裡記得那許多,只能搖頭。卓木強巴心道:「這下可好,我們自己不知道自己還能開多少槍,但狼卻知道!它們會在我們打完最後一顆子彈的時候發起襲擊!」
「不要再開槍了,巴桑。」卓木強巴建議道:「這樣根本打不中它們,它們的目的,就是引誘我們打完子彈。」
「那你說怎麼辦?」
卓木強巴想了想剛才與狼近身戰鬥時,那些狼反而沒有太大的優勢,只是長槍無法發揮出來,如今他和巴桑拿的都是手槍。卓木強巴將一把USP插回槍套,拔出剖犀刀,對巴桑道:「和它們近身肉搏吧!」
巴桑看了看卓木強巴,一手拿槍一手拿刀,都是短兵器,但刀可以在近戰時劃破狼的皮肉,雖說這些狼一衝一躍的距離相當遠,但那手槍可以彌補距離的不足,這種作戰方法倒是可取。他學著卓木強巴,也放下一把槍,拔出了彎刀,兩人再度背靠背作戰。
三頭狼呈「品」字形停了下來。它們沒有過分逼近,而是在打量著,繞著圈,在卓木強巴看來,這三個傢伙分明就是在思索這種打法的破綻。不一會兒,那三頭狼竟然蹲了下來,不懷好意地看著二人,好像在說:「不跑了?拿把刀?那咱們就耗著,看誰耗過誰。」
這又大大出乎卓木強巴的預料,他們都做好了最壞的戰鬥準備,那三頭狼竟然只肯在戰鬥圈子之外,擺出一副你跑我就追、你不跑我就盯著的架勢。想起狼的捕獵技巧,卓木強巴心道不妙,和狼比忍耐力實在不是好辦法。顯然巴桑也吃過這種苦頭,他悻悻道:「這樣僵持不是辦法,它們可以一連好幾天都不吃不喝,我們不是它們的對手。」
卓木強巴只得苦笑道:「我知道。」他再一想,又道:「那我們就這樣慢慢地走,一邊恢復體力,一邊想辦法找一個讓狼無法從四面攻擊我們的地方。」
巴桑背靠著卓木強巴道:「就這樣慢慢走?」
卓木強巴道:「嗯,就這樣慢慢走,不能給它們機會。」
卓木強巴和巴桑,就這樣背抵著背,像螃蟹一樣橫著慢慢移,那三頭狼的品字形包圍圈,也跟著他們慢慢移,卻難以找到下嘴的好機會。卓木強巴清楚地看到那頭白狼緊緊皺眉,他心中微微有些寬慰:「總算讓你們無計可施了吧。」
不料,兩人的螃蟹步沒走多遠,突然三頭狼一齊昂頭,朝著天空大嘯一聲:「嗷嗚——」那整齊的狼嚎穿透迷霧,像利劍一般,遠遠地激蕩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