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千百個念頭登時閃過腦海,楚喬知道她可以利用對方的輕視和大意,迅速的暴起傷人然後逃走,可是如果如此,一定會引起別人懷疑,尤其是斷了一隻手的朱順,就算自己僥倖逃跑,也會連累尚在府中的小八。
可是若是不逃走,就會落入這個老色狼的掌握之中,到時候,以她一個八歲孩子的能力,又怎能對抗諸葛別府的整府警衛?
逃,還是不逃?
孩子身體緊繃,腦筋卻在飛速的運轉著,莫不如,將計就計,趁這個機會,將這好色的老頭除掉?
電光石火間,孔武有力的大漢已經逼近身前,就要來卸下她手中緊握的匕首。
「慢著!」
一聲清冽的低喝突然響起,所有人頓時轉頭望去,只見平地雪花四濺,白霧翻騰,二十多騎漆黑的戰馬迅速逼近,馬上的少年青袍白裘,面容俊朗,策馬呼嘯著就奔上前來。
驟然間,駿馬長嘶一聲,齊齊人立而起,溫熱的呼吸噴在清冷的空氣中,形成一片迷濛的霧氣。少年在眾侍衛的拱衛之中,眼神冷淡的看著諸人,聲音平和,以不符合年齡的睿智和冷靜,沉聲說道:「諸葛先生,好久不見了。」
諸葛老太爺鼠目半睜,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原來是燕北的燕洵世子,夜黑露重,世子不在質子府享受,頂風冒雪的這是幹什麼去了?」
燕洵進退有據,不卑不亢的緩緩說道:「有勞諸葛先生費心了,只是先生一把歲數還這麼老當益壯深夜賞燈,本世子又怎能在府中蒙頭大睡?上元佳節,舉國同慶,本世子不過是出來湊湊熱鬧罷了。」
「哦?」諸葛老太爺長眉一舒,說道:「既然如此,燕世子繼續游賞,老夫就不奉陪了。」說罷,轉身對著一眾下屬說道:「回府。」
「等等!」燕洵迅速打馬上前,擋在諸葛老太爺面前,淡笑著指著楚喬說道:「先生要走可以,只是要把這個孩子留下。」
老者眉梢輕輕一挑:「燕世子此言何意?」
「這個孩子剛剛驚了我的馬,嚇走了疾風,我要抓她回去問罪」
老太爺聞言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老夫就陪世子一匹好馬。」
「我家世子的馬是老王爺從西方大漠剛剛獵回來的千里良駒,你賠得起嗎?」
「風眠,住口!」燕洵眉頭輕蹙,怒斥身後的小書童,沉聲說道:「諸葛家是帝國門閥,諸葛將軍又是長老會七大長老之一,財大勢大,連我們王族也難望其項背,自然沒有什麼東西是賠不起的。只是父子情深,疾風是我父王親自馴服,萬里迢迢的送到真煌,並不是尋常戰馬,所以事情不可以這樣草草了之。找不回戰馬,這個孩子,我必須帶走。」
「燕世子……」
「諸葛先生無需多言,」燕洵登時打斷老太爺的話,昂首說道:「以諸葛先生的身份,實在犯不上為一個奴隸求情,此事我自會向諸葛家四少爺交代,來人啊,將這孩子帶走。」
燕王府的親隨頓時上前,一名大漢身材高大,將諸葛老爺的隨從推了一個踉蹌,單手將楚喬抱在懷裡,就要上馬而去。
朱順見諸葛老太爺麵皮發紫,頓時上前,諂笑著拉住燕洵的馬韁,笑著說道:「燕世子,有話好說……」
「唰」的一聲鞭響登時響起,燕洵一鞭之後緊跟一腳,猛地踢在朱順的下巴上,將男人肥胖的身體一腳踢翻。朱順慘叫一聲趴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滿口鮮血,連帶兩顆泛黃的門牙。
「你是什麼身份,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燕洵眼神銳利,寒聲冷硬的說道。
朱順大驚,連忙跪在地上,驚慌失措的叩首。要知道在大夏,皇族屠殺一個平民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燕洵對著朱順舉起馬鞭,冷冷的說道:「今日就看在諸葛老先生的面上暫且放你一馬,他日若是還這般沒有規矩,即便是諸葛將軍親臨,我也要取你狗頭。」
說罷,看也不看諸葛老頭一眼,對著身後屬下沉聲喝道:「走!」
一隊人馬頓時躍馬揚鞭,滾滾雪浪飛濺之後,就隱沒在長街的盡頭。
諸葛老頭麵皮通紅,左手氣的都有些發抖。朱順跪著爬上前去,拉住諸葛老頭的腳,說道:「老太爺消消火,奴才……」
「滾!」老頭大怒,一腳踢在朱順的胸口,叫道:「沒用的廢物!」
隨即,上車離去。
大雪仍舊紛揚飛散,死寂的長街一片寂靜,更加襯托出主街的熱鬧和繁華。黑暗的種子被埋在積雪之下,朱順怨毒的望著長街的盡頭,那裡,正是楚喬等人消失的方向。
戰馬停在赤水湖畔,之前還一本正經面色凝重的少年笑眯眯的回過頭來,一拳打在楚喬小小的肩膀上,笑道:「小丫頭,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孩子略略抬起眼梢,雖然沒說話,但是意思卻很明顯:又不是我求著你來的。
燕洵不服的哼了一聲,喃喃低聲道:「說句軟話會死嗎?」
楚喬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離去。
燕洵一愣,趕忙攔在她前面:「你要幹什麼去?」
孩子眉頭一揚:「當然是回府。」
「你還要回去?」少年皺眉叫道:「那個狗奴才不會放過你的,還有諸葛家的那個老頭,在真煌城都是出了名的,你想回去找死嗎?」
楚喬一把推開他:「用不著你管。」
燕洵不放手,仍舊緊緊的抓著她,叫道:「你這是幹什麼?難得本世子好心救了你,你卻這樣冷言冷語,諸葛玥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奮不顧身的要一頭鑽回去?」
楚喬抬起頭來,孤注一擲要除掉諸葛老色狼的計劃被破壞讓她有些惱火,她不耐煩的一把甩開燕洵的手,抬頭冷然道:「我有哭著求你來救了我嗎?收起你的慈悲心腸吧,我受不起。」
燕洵氣的眼睛通紅,看著楚喬越走越遠的小小身影,突然孩子氣的大聲喊道:「莫名其妙,活該你被人欺負,我再管你一次我就不姓燕!」
孩子連頭都沒回,半晌,就消失在洶湧的人流之中。風眠小心的走上前來,仔細的看了自己的小主子一眼,見世子眼睛紅紅的,似乎一副要被氣哭了的模樣。
風眠微微一愣,帝國派遣藩王坐鎮帝國邊塞,拱衛真煌帝都,但是為了限制他們,就將各地藩王的世子收入京中為人質,自己的世子、景小王爺等都是如此。這些孩子自小生活在權利漩渦的中心,早熟老成,向來都是一副成熟的模樣。風眠還是頭一次見主人對一個人這樣喜怒形於色,那樣子就像,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
「世子,咱們也回府吧?」
「哼!」燕洵冷冷的哼了一聲,聲音里猶自帶著怒氣。翻身上馬,帶著眾多親隨就向燕質子府走去。
「風眠,」剛走了沒兩步,燕洵就回頭對著小書童說道:「你去一趟諸葛府,就說我的疾風找到了,讓他們別為難那個丫頭。」
「啊?」風眠一愣,傻乎乎的瞪大了眼睛,說道:「世子,你不是說你再幫她一次就不姓燕嗎?」
燕洵大怒,在馬上一腳踢在風眠的腿上,叫道:「猴崽子,你再說一次試試。」
風眠哎呦哎呦的哼哼兩聲,調轉馬頭就向諸葛府跑去,哪裡還敢再說一次。
燕洵氣呼呼的喘了一會粗氣,見周圍下屬都看著他,頓時大叫道:「本世子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眾人連忙轉頭各自張望,再也不敢看燕洵一眼,各個在心底無不在低聲暗嘆:世子畢竟只有十三歲啊,偶爾孩子氣一次,也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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