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是被醉人的香氣擾醒的。
月上中空,星子寥落,月光如水銀泄地,穿過鏤空的窗子柔柔的灑了進來,落在涼榻之上,好似盛開了大片雪白的梨花。楚喬穿了一身珍珠色的內室軟裙,滿頭烏髮散在榻上,輕皺素眉,緩緩的睜開眼睛,只見窗外水光粼粼,映照著柔和的月色,越發顯得飄逸出塵,倩影寥落。
白日里睡得多了,夜裡反而走了困。
楚喬坐起身來,也沒驚動外面的侍女,走到窗前,輕輕掀開一角窗子。
但見窗前一株海棠開的正盛,花枝斜出,如丹如霞,好似大片胭脂醉染,在冷寂的夜風中輕輕搖曳,幽香襲人,撲面而來,花瓣輕簇,伸出手指輕輕一碰,就有丹紅色的輕絮落下,灑在寬大的袍袖之間。
不遠的清池之上,有宮人泛舟輕搖,簫聲瑟瑟,悠然好似空谷幽山,催人入眠。
霎時間,八年的辛勞好似不翼而飛,楚喬臨窗而立,乍若闖入仙界的頑童,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想驚動外面的侍女,提起裙擺,鑲著珍珠的軟底繡鞋輕輕一踏,就踩在高高的樹枝之上,輕巧的翻越,沿著剛剛建起的水車,順著二樓就落了下去,身體一轉,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海棠的土還是新添的,顯然是剛剛從別處移來,想起之前在街上所見,李策笑言要將那株花樹移進宮來,沒想到他卻當真記下了。
不知為何,心底微微一動,轉頭不再多看,仿若生怕驚起心底何種漣漪一般。
如今已是夏末,夜間不復白日的暑意,初有微涼。楚喬提著裙擺,穿著不甚合腳的宮廷繡鞋,緩步走在清池周遭的烏木橋上,池上清風徐徐,吹得她的裙擺沙沙作響。天際空曠,星子稀疏,雲遮霧掩之下,一彎月牙幽幽的在殿宇中穿梭行走,光影暈暈,灑地瀟白,好似破冰處的一汪清水。
岸邊花香四溢,大朵的白紅淺粉交織在一處,重疊細密,籠罩在一片悠然的銀色之中。
楚喬的神態很安詳,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安靜的心態了,夜風吹拂在她的臉上,一切好似睡夢中的幻境一般。正走著,一隻錦鯉突然躍起,砰的一聲砸亂了一池春水,漣漪幽幽,卻更顯靜謐。
四周清寂無人,楚喬索性坐在木橋之上,手扶著烏木欄杆,望著湖面上的淺淺波紋,將頭輕輕的抵在原木的年輪之上。
忘了有多久,沒有這樣安靜了。
這幾日的卞唐之行,好似洗滌掉了她身上所有的戾氣和疲倦,這幽然的山水,滿園的夏花,婉轉的飛檐與斗拱,無不顯示出江南煙雨的風韻和清和。她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然後告訴自己,這裡不是真煌,不是大夏,遠離殺戮,沒有追殺,她暫時安全了,可以稍微的,稍微的,深吸一口氣了。
八年了,就算她嘴上不說,再算她再過堅強,終於,還是有些疲憊了。
不知道燕北的風,是否也和這裡一樣溫暖?
想到這裡,楚喬突然輕笑了。
怎麼會呢?燕北終年積雪,寒風凌厲,只有回回山一代有青草山谷,可以放馬馳騁。聽燕洵說,回回山上有燕北的仙女,是保衛燕北子民的女神,她終生站立在最冷的山巔之上,凝望著大地的星圖,以博大無謂的眼睛注視著下界的芸芸眾生,和上天爭奪著陽光和暖日,為她的子民爭取著存活的希望。
燕北,燕北,就連燕北的神都是慈母般的鬥士,燕北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是百姓們抗擊天災**和兵亂屠刀的血淚,那是一個在白骨下重生的民族,每一朵花的根部,都有戰士們保家衛國的骨血,每一縷清風之中,都有為了自由而獻出生命的精魂。
那就是燕北,一片充滿了苦難,卻又從未低頭屈服的土地。
她從未親眼見過那片長滿了高草的高原,她只是聽別人反覆的一遍遍的說起,在那些黑暗的、難挨的、豬狗不如的日子裡,談論燕北,談論那裡的雪山和草原,就是她和燕洵最大的樂趣。他們縮在黑暗的角落裡,暢想著成群的野馬和奔涌的長河,就好似在冰冷的冬夜中看到了巨大的希望。
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他們相依為命的情感的。
在那片令人窒息令人嘔吐令人發瘋的皇城裡,他們是兩隻沒毛的小狼,背靠著背,伸展著毫不起眼的爪子,四面八方沒有一堵牆沒有一塊碳,他們無處依靠,也無從溫暖。只能依靠著對方,緊緊的,從對方的眼神和體溫中,尋找存活下去的勇氣。
他們是密不可分的戰友,是親密無間的同盟,更是無法離棄的家人。
這種複雜的感情,早已衝破了單純的男女之愛,而變成骨血,變成身體的一部分。很多時候,楚喬都沒有時間去思考一些女兒家的事情,她這短暫的一生,似乎一直是在奔跑,在戰鬥,在處心積慮的謀劃,於是,她將很多東西都掩埋下去了。可是這一刻,她細細的去想,卻想不出什麼頭緒來。
她是個理智的人,一直都是。
她知道自己要什麼,知道自己不該沾染什麼,知道未來在等著什麼,於是,她就按照這一切認真的行走,不能行差走錯。也許這樣的性格很是無趣,也很沉悶和枯燥,但是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死心眼認死理,固執的像一隻水牛一樣。
楚喬緩緩的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他就要來了,她已經嗅到了遠處的風,她知道,那是他在思念她。
「你到底要一個人在那裡坐多久?」
楚喬一驚,猛的回過頭去,只見李策穿了一身松綠色的袍子,腰間鬆鬆的系著,衣襟微微敞開,露出大半邊健碩的胸膛,他的頭髮在背部以綢緞輕系,兩側鬢髮輕飄,他的眼睛好似三月的柳絲,在月光下輕輕眯起,就像是一隻可睡的狐狸,笑眯眯的望著楚喬,然後伸出修長的手,輕輕的打了個哈欠。
楚喬緩緩的皺眉:「你站在這裡多久了?」
「就一會。」李策搖搖晃晃的走過來,大咧咧的坐在她的身邊,遞過一隻銀色的酒壺,說道:「喝嗎?」
楚喬搖頭:「我從不喝酒。」
李策微微聳肩:「你活得還真沒意思。」
「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覺,就是想來挖苦我的嗎?」
李策喝了一口酒,他的酒量顯然不是很好,只是幾口下去,臉頰就微微有些泛紅。他的目光在楚喬身上輕輕一轉,然後指著湖心一處小島說道:「你知道那株樹活了多少年了嗎?」
楚喬一愣,沒想到他突然說這個,吶吶的也不說話。
李策自問自答的說道:「已經四百多年了,沒想到吧,比大夏的祖宗們年代還要久遠。」
然後他又指著烏木橋邊上的一朵小花:「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那小花是淡紫色的,花盤極小,在風中搖曳著,看起來十分可憐,好似隨時都會被大風捲走一般。
「這叫幽顏,午夜開花,清晨凋謝,一生只開一次,不過短短几個時辰,可是卻要窮盡一年的光陰。」
銀質的酒壺上雕刻著一朵一朵細碎的小花圖紋,看起來竟和那幽顏十分相似,李策仰頭喝了一口酒,轉過頭來,笑道:「喬喬,人生苦短,朝露曇花轉眼白髮,能盡歡時須盡歡,莫要辜負大好光陰啊。」
楚喬緩緩搖了搖頭,聲音低沉的說道:「可是若是給我選擇,我寧願做那幽顏曇花一現,也不做古樹終生碌碌。」
「呵呵,」李策洒然一笑:「萬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幽顏笑古樹終生碌碌,無從驚艷,卻不知長久的存在和佇立就是一種艷絕,經年不倒,風雨無損,就是一種實力,歲月的瑰美,豈是蜉蝣可以瞭然的?」
楚喬轉過頭來,只見李策眼神明亮,笑容洒脫,不由得目光一凝,她沉聲問道:「那你呢?是願意做朝夕之絢爛,還是歷經歲月之瑰美?」
「我?」李策轉頭望來,笑容頓時燦爛而起:「我的野心比較大,我既希望能如古樹一般經年累月天長地久,又希望時時刻刻都如幽顏一般絢麗多姿,哈哈。」
楚喬微微搖了搖頭,淡淡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好詩!」李策一笑,仰頭飲酒,洒然說道:「沒想到喬喬還是個才女。」
楚喬淡笑不語,也不反駁。
「喬喬,有一言,不知是否當講。」
楚喬淡笑說道:「你若當我是朋友,就直說無妨。」
今夜的李策與平時判若兩人,雖然言談間也不乏嬉笑之色,多有離經叛道的言語,可是他這樣靜謐安詳的坐在月光籠罩之下,花樹環繞之中,聲音言辭也少了幾分平日的荒誕不經,多了几絲朗月般的清和。微風輕拂過兩人的衣袖,珍珠色的裙扉和松綠色的衣擺交相纏繞,竟少了幾分詫異,多了幾縷柔和。
楚喬伸手拂了一下鬢間的亂髮,李策看著她,眼神突然多了幾許認真。
「大夏如今雖亂,各方諸侯蠢蠢欲動,亂民四起。奈何樹大根深,百年基業船身穩固,一時風浪雖來,但只要穩住船舵,翻身易如反掌。反觀燕北政權,看似鋒芒畢露,逼得大夏不得不遷都逼退,但是內部不穩,權力紛雜,北有犬戎覬覦,南有大夏虎視,兼且不被各國政權所承認,實為逆水行舟,稍不謹慎,就有舟毀人亡的可能。」
說完這番話,李策突然一笑,一手拔起那棵幽顏,邪魅一笑,說道:「燕北和大夏,好比幽顏與古樹,黑夜只是暫時的,白晝一來,高下立見,勝負頓辨。」
一陣風吹來,紫色的小花隨風而去,幾下就零落在清池碧湖之中,隨著陣陣漣漪,幽幽回蕩。
楚喬看著李策,突然覺得眼前好似起了一層大霧,看不分明,尋不通透。
很久以後,她曾把李策的這番話對燕洵說起,男人當時正坐在馬上,燕北的風凌厲的吹過他的眉眼,有細小的風雪掃過他的鬢髮,男人聞言並沒有她當日的微愣,只是靜靜的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聲音低沉的緩緩說道:「如果是這樣,那就讓這個長夜,永遠也不要過去。」
她當時並不理解燕洵的話,她只是靜靜的想,李策終究是不了解燕洵。大夏的確是根千年古樹,樹大根深,橫插整個紅川平原,奈何,他除了擁有古樹的優點之外,他也有太多的枝葉,這些枝葉需要養料,需要水分,需要陽光,它們像是吸血鬼一樣的依賴著大樹的根須,各自有著各自的枝繁葉茂和子孫滿堂,政權林立,無有一口。
而燕北,縱然薄弱,卻有著幽顏一般頑強的生命力。只要有一寸田土,就可生長起來,無論是隆冬抑或酷暑,都會靜靜的蟄伏,等待時機。而燕洵其人,又怎會靜候天明,坐看自己的滅亡,旁觀自己化作飛灰。
但是,這些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冷月之夜的楚喬,她靜靜的望著李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一直沒有看透他,在這張笑看世事離經叛道的皮相之下,隱藏了太多的東西,那麼深,好似千丈深潭,水光幽幽,無從探知。而也就是在剛才,這個男人的心扉稍稍打開了那麼一瞬,將自己的影子,淺淺的放進去了。
她小聲問道:「李策,你是我的朋友嗎?」
李策狐狸一般的輕笑,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回了一句:「我是卞唐的太子。」
楚喬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問道:「你會助我們攻打大夏嗎?」
李策搖頭,輕聲回答:「不會。」
「那你會助大夏攻打我們嗎?」
李策微微一愣,隨即笑道:「培羅真煌當年從卞唐手上奪走了紅川十八州,百年來兩國紛爭不斷,我就算再無恥再胡鬧,也不能坐看自己成為家族的罪人啊。」
楚喬眉梢一揚:「如此說來?」
「大夏和燕北之戰,卞唐兩不相幫,不要說趙正德把女兒嫁給我,就算把老娘嫁給我都沒有用,哈哈!」
李策說著說著突然大笑起來,楚喬嘴角一牽,緩緩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是我的朋友。」
少女緩緩的伸出手來,眼神明亮,嘴角帶著笑意。
李策正在大笑,見了她的模樣不由得一愣,可是轉瞬,男人就輕笑起來,他也學著楚喬的樣子,緩緩的伸出手,和她緊緊相握!
然後楚喬輕輕的一笑,她眼神明亮的看著李策,笑容突然那般炫目,她微微仰起頭,下巴尖尖的,月光如上好的綢緞灑在她的臉上,有著光芒剔透的暈眩。
她笑著說:「李策,燕北不是幽顏,我們也不是蜉蝣。大夏這棵樹,大雖夠大了,但是根已經開始爛了,單靠幾個頗有志氣的皇子,是撐不起來的。你沒聽說過嗎,得民心者得天下。」
那一刻,李策突然覺得有些晃眼,他微微皺起眉來,喃喃自語:「得民心者得天下?」
楚喬輕輕的笑了起來,對於這些奴隸制統治了太多的政權,這種言論也許真的太過於匪夷所思吧。她點了點頭,目視著前方,緩緩說道:「君主統治的是人民,人民的力量是無限大的,所有的軍隊、武裝、金銀、糧食,都是來自於那些被貴族們蔑視和輕賤的奴隸和百姓。他們是最寬容的人,只要一口飯,只要一塊田,他們就甘願拿出大部分的糧食供養別人,但是如果他們活不下去了呢?」
楚喬轉過頭來,定定的看著李策,沉聲說道:「沒有人會願意眼巴巴的等死的,李策,如果全天下的人民都來反對你,那你這個天下,還坐得穩嗎?」
李策一愣,皺眉說道:「那怎麼可能?」
楚喬一笑:「怎麼不可能,沒發生過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嗎?三百年前,你們可有想過一個關外異族會崛起踏破陰山,割據紅川十八州自立為王,從此和卞唐分庭抗禮?可有想過家族領袖納蘭氏會反叛帝國獨立懷宋?」
李策頓時住口,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楚喬輕笑,現在的帝國們,也許就是中華歷史上的夏朝吧,因為從未被百姓們質疑過權威,於是就以為自己的權威是神授的,就以為那些賤民們會千百年如此的服從和忍受?
「李策,你看著吧,一切都已經變了,死抓住過往的輝煌是行不通的。你早晚會看到,憤怒的蒼生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那力量,足以開山填海,足以呼風喚雨,足以讓世間顛倒,大夏、燕北、卞唐、懷宋、乃至關外的異族犬戎,在這股力量面前,都會疲弱的好似一隻螞蟻一樣。誰能順應局勢而行,誰就會是最後的贏家。」
李策面色再無半絲笑意,他皺著眉,定定的望著楚喬,一言不發。
楚喬轉過頭來,微笑著看著李策,沉聲說道:「李策,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希望大浪來臨的那一天,你不是第一個被捲入其中的人。」
冷風吹來,男人的眼神突然有些冷寂,隨即有刀鋒一般的鋒芒閃過,像是凌厲的箭,他定定的看著楚喬,不眨眼,不說話。風在他們之間吹過,冰冷的,帶著夜色的凄寒。過了很久,他卻溫和了下來。他輕笑了一聲,隨即說道:「喬喬,這些話我從未聽過,但是我覺得有點意思,我會細細考慮的。」
楚喬知道,那一刻,李策起了殺心。
但是,他終究沒有動手。
雖然他們代表著不同的權力,代表著不同的立場,也代表著不同的政權。
正如她所說,他們是朋友,抑或,還有其他的什麼,只是,他們卻都說不清了。
突然間,楚喬明白了一件困擾她很多年的事情,為什麼當年那麼多的藩王,夏皇要從燕北下手,為什麼要殺死對他最為忠心的燕世城。如果皇帝要削藩,不是應該從其他藩王開始嗎?比如靈王,比如景王,比如那些桀驁不馴的鐵帽子們?
但是現在,她突然明白了,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為燕北進駐了大同行會,燕世城接受了新的思想,冷冽的燕北高原上開出了不同的花,結出了不同的果子。從立場上看,燕北已經和帝國背道而馳了。
這就跟資本主義國家突然有政黨大聲倡導著一切財產都要共產共和一樣,是不可能被接受和允許的。
是明目張胆的敵對,是不可饒恕的背叛。
雖然,那個時候,燕北的王可能並沒有料到這個結果,他甚至至今還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楚喬輕輕一嘆,聲音輕柔,緩緩的飄散在寂靜的風中。
楚喬不知道的是,那一個晚上,那一番話,就此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有些時候,她就像是一顆種子,無意間就會播撒下一些綠芽,這些種子潛藏在冰雪的覆蓋之下,靜靜的等待時機,等到春暖花開的那一刻,它已經將自己的根插的很深了。
「喬喬,」李策突然轉過頭來,他微微皺著眉,似乎斟酌了許久,而後問道:「可以告訴我嗎?你為什麼會這樣自信?你和我見過的那些被洗了腦的大同行會會員不同,是什麼讓你這樣信誓旦旦?是因為……燕洵嗎?」
「不是,」楚喬搖了搖頭,她輕輕一笑,然後說道:「因為我親眼見過。」
李策頓時一愣:「什麼?」
「你不會明白的。」楚喬望著脈脈碧湖,嘴角牽起,突然輕輕的笑了起來。
沒有人會明白的,是的,她親眼見過,她知道這個世界會發展成什麼樣子,舊的制度必將死去,新的制度必然重生。
我堅信,一切只是需要一個引路人。
「李策,你明白嗎?這就是我的信仰,是我存在的意義。」
————分割線————
再讓楚喬過一晚上好日子吧,卞唐這塊舒服的我都不想往下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