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說,那算不上是聊天。全程都是甘揚說上一大段,再問上一句什麼,而丁之童只夠力氣咕嚕一聲。
比如,他指給她看自己經常跑步的那幾條路線,還有他學過騎馬的農場,釣過魚的小橋,以及剛開始練賽艇的時候,因為上肢力量不夠,接連去了一個學期的杠鈴房。
丁之童一邊喘一邊搖頭,表示:都沒去過。
甘揚又問:「那你平常幹些什麼?」
丁之童又一邊喘一邊答:「學習啊。」
其餘沒能講出來的話還有一大段,一直等到折返,回到他住的地方拉伸,她喘勻了氣,才說出來。
她的日常就是上課,完成作業,改論文,搞職拓和找工作的事情。
甘揚幫她按著腿,又問:「除了這些呢?」
丁之童答:「哦對了,還有考證。大四在上海考了CFA一段,去年考的二段,九月份過了AICPA,明年六月份還要考CFA最後一階段。」
甘揚笑出來,補充說明:「我是問你平常玩些什麼?比如社團之類的。」
丁之童想了想,總算有一個:「頭馬俱樂部,有時間就去一次。」
「頭,馬,俱樂部?」甘揚不知道這是個啥。
「就是ToastMaster啊。」丁之童解釋,國際版的英語角。
她怕自己英文非母語,面試的時候太露怯,一直去學校里的BigRedTMC鍛煉口才和臉皮,跟她一起去的還有馮晟。宋明媚的英語口語比他們好得多,而且還是非常posh的英音,據她自己說,是在大學裡跟英國留學生談戀愛練出來的,比「頭馬」管用得多。
「哦……」甘揚一聽果然沒什麼興趣。
丁之童不禁又一次感嘆,他們倆就在同一所學校讀書,而且都是金融專業,卻好像身處於兩個完全隔絕的世界。雖說美本和美研本來就不是一回事,但其他美本的學生似乎也沒有他這麼閑雲野鶴。巴結一點的從大二開始就在到處搞職拓,跟應屆畢業生搶實習機會的都大有人在。
「你當初怎麼想到要讀金融的?」她忍不住問甘揚,因為這人身上真是一點淘金者的氣質都沒有,去讀個體育教育之類的好像才更合適。有時候,她都替他著急,心說眼看都快畢業了,你實習沒做過,工作也不好好找,是不是你爸爸準備物色個正在募資的VC或者PE,出一筆錢讓你直接做個LPlimitedpartner,有限合伙人,只出錢不管事的那種。玩玩啊?
甘揚卻給了個特別簡單的答案:「我媽讓我讀的,她說她朋友的孩子都讀金融,所以讓我也讀這個,以後就待在香港幫著做點融資方面的事情。我其實想學點別的,但是她花錢嘛,而且那時候小,都是她說了算。」
碩大的「媽寶」二字在丁之童腦海中飄過。
她坐位體前屈膝蓋都伸不直,手指也碰不到腳尖,被他按得呲牙咧嘴,卻還埋頭在那裡笑。
「你笑什麼?」甘揚當然發現了,拉她起來,按到墊子上質問。
她仰面躺在那兒看著他,抿著嘴搖頭,忍了忍才說:「我就在想,你到底多大?」
話說出口又覺得有點那個,非常那個。
前幾次跑步都是學校附近,跑完拉伸也是在室外,找個高度合適的橫杆或者石墩子壓腿,最多也就是她一隻腳站著拉大腿前側,他會扶著她,還有深蹲的時候,手牽著她的手。
但這一次不一樣,這是一個他當作健身室用的空房間,她躺在墊子上,他一隻手撐在她身側看著她,兩人之間氣息相聞。
丁之童不知道他有沒有多想,反正她多想了,不斷地在心裡對自己說:只要思想不滑坡,這就是一邊拉伸一邊聊天而已,她問的是年紀!年紀!!
所幸,甘揚也很正經地回答:「我剛出國的時候讀語言耽誤了一年,86年的。」
「哦,我85的,比你大一歲。」丁之童竟有些失望,動了動想要坐起來。
甘揚卻攏住她的肩膀,依舊保持著那個曖昧的體|位,說:「我三月份生日,你五月,沒有一歲,就幾個月。」
丁之童奇怪:「你怎麼知道的?」
甘揚望著她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看過你的學生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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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看的?」她問,心跳快起來。
「很早了,」他坦白,「有次在圖書館,我排在你後面,你沒看到我。」
「偷偷看的?」她又問,在腦中想像那個場景——他就在她身後,抿著嘴,眯著眼睛,伸長脖子。這麼大個人想要「偷偷」好像也是挺難的,她想得笑起來,但這一次笑得很溫柔。
而他也沒出聲,只看著她點了點頭。
後面的情節有些爭議,甘揚總是說那一天是她先動的手。但丁之童分明記得自己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這人就壓上來吻了她。
這一次的吻和前一天晚上的不同,更深,更縱情,更纏綿,嘴唇帶著越來越直接的慾望,一隻手撫著她的頭髮,另一隻手已經揉上了她的胸。兩人身體貼著身體,他沒壓到她,但她還是覺得喘不過氣。跑步穿的緊身褲遮不住什麼,她也不是毫無經驗,能夠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但想到就要發生的事,心裡還是一陣慌。當然,期待也有一點。
可這人卻又突然停下來,分開了一點問:「你會不會想要……」
「想要什麼?」丁之童有點懵,心說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第一次,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什麼吧。
甘揚卻只是看著她,吞吞吐吐:「你要是希望我們倆的第一次有儀式感一點,那就先等等……」
「什麼儀式感?」丁之童沒懂。
「不是都說女孩子都很重視儀式感嘛,比如我們可以去個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旅遊,一起吃頓飯,然後再找個你喜歡的酒店開個房……」他尷里尷尬地往下講。
丁之童沒忍住笑,說:「你對儀式感的理解好土啊……」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儀式感?」這人竟還是看著她,問得很認真。
丁之童本以為他只是客氣一下,直到那時才反應過來,他是真的不想隨隨便便。
遙想大四那年,前任想開房想瘋了,而她臨時找到一個實習,人家讓她馬上上班,就跟他商量推遲一個禮拜。就為了這件事,前任還跟她冷戰了好幾天。丁之童簡直慪得吐血,心說男人難道都是這樣的嗎?她本來倒是無所謂,這下偏就賭氣不去了。後來雖然言歸於好,但也拉開了異地分手的序幕。
甘揚卻不一樣,他願意等待,哪怕已經走到這一步,他也願意等一個讓她也覺得舒服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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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她有些感動,忽然覺得這其實就是她最想要的儀式感。
再後來,就真的是她先動手了。
是她抱住他,主動吻在他唇上,輕聲地說:「我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真的?」他輕聲地問。
「真的。」她點頭。
他沒再說話,撥開她臉上的碎發,又一次吻下來,手往下滑去,探進她的衣服里,肌膚相觸的剎那,引起一道火線似的,兩個人都輕嘆出來。
結果,卻還是停下了。
「怎麼了?」丁之童又問。
「那個……我這裡沒有……剛才在超市,想買了以防萬一……又覺得是不是太猥瑣了……」他吞吞吐吐。
丁之童會意,沒忍住笑起來。一個在美國待了七年的大好青年,歷經高中和大學,調查統計當中美國人民性生活最活躍的階段,她是真沒想到他居然毫無準備。
甘揚被她笑得不好意思,一把抱住她不許她笑,又跟她手拉手在地板上躺了一會兒,然後清心寡欲地起來做飯去了,讓丁之童自己在房子里隨便玩。
丁之童猜,男生到了這一步不能往下做大概也挺難受的,也不去招惹他了,再加上不好意思亂闖人家的房間,就待在餐廳里他看得到的地方。
那時,天已經黑下來。房子里亮起燈,灶台上傳來烹飪的聲音,以及黃油化開之後散發出的香氣——很像一個家的樣子。住慣了宿舍的丁之童竟然有些想哭,只好背身過去看著窗外蓋著白雪的院子,一直等到大師傅叫她吃飯。
晚餐不過三道菜,看起來卻很豐盛。他煎了牛T骨,做了個烤時蔬,還有一個她最初以為是黑暗料理,後來卻一連吃掉好幾塊的鱒魚西蘭花蛋糕。
兩人一邊吃一邊看有線電視放的《驚變28天》,然後又發現了一個共同點。丁之童日常排遣壓力的方式之一就是刷各種B級片,甘揚居然也是!《活死人黎明》、《群屍玩過界》、《殭屍肖恩》、《生化危機》他如數家珍,屏幕上喪屍吃人,他吃牛排,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
三道菜一掃而光,肚子圓鼓鼓地倒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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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之童埋怨:「剛才那五公里都白跑了。」
甘揚卻突然驢唇不對馬嘴地說:「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什麼事?」丁之童一怔。
「我給你起那個外號是不對的,」他一本正經地開口,然後又慢慢笑出來,「你……長得……比我本來想像得好。」
她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跟著紅起來。
「……不過你這麼輕的體重能長成這樣,」這人還在往下說,兩隻手又比出那兩個G杯罩的球型,「說明肌肉和骨量比標準低太多了,加強鍛煉的同時,一定要注意營養,多吃紅肉,別老看著秤上那幾斤幾兩,沒事就上我這兒來吃飯,記住沒有?」
丁之童給他氣死了,伸手過去掐他。不料這人兩隻腳踩在沙發上,向後下腰,兩手撐著地面,整個人一下就翻到沙發後面去了。丁之童沒見過這操作,腦中又出現那個詞——躥天猴子,可不知哪根筋搭住了,她居然也跨過沙發去追,結果被他一把摟住按在地毯上,掙扎不脫。
電影放完,不到九點。丁之童看了看時間,說她要回去了。甘揚留她再待一會兒,但她不想讓宋明媚問東問西的,還是堅持要走。
甘揚說:「你們女生還聊這些啊?」
「你們男生出去約會回來不聊嗎?」她反問。
他笑起來,搖搖頭,答:「我不聊。」
丁之童看著他,又覺得他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