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後,宋明媚在醫院做了手術。
方案完全聽從了醫生的意見,進手術室之前,已經做了最壞的思想準備,後來得到的卻是最好的結果——術中活檢確認為良性,只做了局部切除。蘇醒之後,只覺難以置信。後續的風險當然還是會有,但她知道自己擔得起。
又過了幾天,她出院,丁之童去接。
語琪和語林暫時送去了她父母那裡,回到家只剩下她們兩個,還有住家阿姨。
宋明媚說想洗個澡,丁之童早有準備,拿出淘寶買的一沓塑料碗,又去廚房找來一卷保鮮膜。
宋明媚皺眉問:「這什麼啊?」
丁之童給她演示:「碗罩在胸上,然後再用保鮮膜裹好,我聽病房裡護工說的。」
宋明媚看得笑死了,說:「這碗你是按自己的杯罩買的吧?」
「怎麼了?」丁之童沒懂。
宋明媚說:「太小啦。」
「滾!」丁之童罵她,「我看差不多。」
等到放好水,坐在浴缸里,宋明媚才隔著浴簾說:「童童,謝謝你。」
浴室里開了暖氣,水汽氤氳,丁之童坐在外面馬桶蓋板上玩笑:「你別跟我肉麻,特別是這種時候,都光著呢,我怕我把持不住。」
「是真的,」宋明媚卻是肉麻到底了,「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既是這一次,也是多年以前,當她面對卞傑明,怯懦地想要逃走的時候。
丁之童卻說:「要是今天換了我生病,你肯定對我更好,因為你比我有錢。」
「你這人怎麼還是這樣啊?」宋明媚一邊洗一邊笑出來,又想起她的那句名言,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因為錢。
丁之童也笑,自嘲:「我這人可不就是這樣嘛?」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宋明媚偏要跟她認真下去。
丁之童說:「為什麼啊?是因為我長得特別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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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媚沒理她,只是把自己想說的說出來:「我走運的時候,沒在你眼睛裡看見過妒忌。倒霉的時候,也沒在你眼睛裡看見過幸災樂禍。你不要以為這很簡單,這兩種眼神我見得多了,人的微表情根本沒辦法掩飾。」
丁之童品了品,問:「怎麼聽著好像傻大姐啊?」
「這叫傻大姐?!」宋明媚又嫌棄起她來,「你這人聽得懂好壞話嗎?」
「算了,」丁之童不跟她計較,「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這麼被人說了。」
「還有誰這麼說你啊?」宋明媚好奇。
「沒誰,沒有別的姐妹了,」丁之童老實交代,「是我老闆。」
秦暢說過,在她這裡總是能得到信任。
「怎麼又是你老闆?」宋明媚聽得耳朵起繭,好言規勸,「你不要總是只想著工作了好嗎,我看甘總都快急死了。」
住院這幾天,丁之童常來看她,甘揚每次都陪著。出院坐的也是他的那輛保姆車,但車開到宋家門口,就被丁之童打發走了。
「怎麼說到我頭上了呢?」丁之童搪塞。
「說完了我,可不就說你了嘛?」宋明媚撥開浴簾看著她,「人家什麼意思,你看不出來嗎?」
丁之童自然心裡清楚,答:「我知道啊,他想結婚,而且是立刻馬上的那種。」
「那你呢?」宋明媚問。
丁之童聳肩,說:「又不是沒結過。」
宋明媚說:「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啊。」
「哪裡不一樣?」丁之童明知故問。
宋明媚頓了頓,才又開口,說:「我知道婚姻是一場變態難度的考驗,不是說有愛就可以了,但如果沒有愛,根本不可能堅持得下去的。你試過了,我也試過了,外面還有很多人也許因為經濟上的原因不得不繼續拖下去。像我們這樣的,與其自認倒霉,還不如慶幸自己輸得起。但是你,不要因為過去的事情就不敢再試了,更不要因為這次我跟鄧柏庭的事情就有顧慮……」
「怎麼會是因為你呢?」丁之童打斷她否認。
但宋明媚不管她怎麼說,還是職業病,又給她quote數據:「你知道嗎?美國人做過一個研究,年收入30萬美元以上的男人和5萬美元以下的男人相比,出軌的比例其實基本一致。所以說並不是有錢了就會變壞,而是有些人想找個比空虛、不成熟、人品差更體面一點的借口而已,於是他們就說自己這麼做是因為『有錢』。」
丁之童哈哈哈,搖頭說:「還真不是,我一點都沒有嫌棄甘總太有錢的意思。」
「那是為什麼呢?」宋明媚問。
丁之童想了想,整理詞句:「總是有人把併購比喻成結婚,但其實兩者完全不一樣。併購有評估,有預測,有分析,但結婚只是一頭扎進去,到了最後不得不退出的時候,又太難太難了。」
宋明媚笑起來,說:「你這是嫌你們倆評估得還不夠久啊?」
丁之童噎住,清了清嗓子才道:「久是挺久的了。可是很多人都會覺得這樣更沒可能啊!十年,什麼都變了,孩子都好幾歲了。」
宋明媚更是要笑了,說:「你別問我十年沒見破鏡重圓有多少百分比,你自己先想想每年進藤校的人在中國留學生里佔多大比例?能在華爾街BB投行找到工作的在藤校畢業生里佔多大比例?進入投行工作十年升到你這個位子的又佔多大比例?這一路走來,你都沒有因為希望渺茫就停下過,你本來就是萬里挑一,為什麼現在要用這種理由告訴自己不可能?」
滿分作文里的排比式問句,丁之童服了,一下把浴簾又拉上,俯身下去兩隻手捧著面孔想笑又想哭。
許久,宋明媚才又道:「你一定要幸福,知道嗎?別老想著退休之後跟我住,你不談戀愛,我還要談戀愛呢!」
「對,」丁之童真的沁出淚來,又笑著揶揄,「你有錢有顏,找個小鮮肉。」
「不好意思,受不起,」宋明媚卻一口拒絕,「我一直覺得大腦才是人體最重要的性器官,對小鮮肉實在是吃不下,當然你也可以說我慕強。」
丁之童突然又撥開浴簾看著她。
「怎麼了?」宋明媚問。
丁之童說:「我忽然想到一個人……」
「幹嗎?」宋明媚不懂。
「想介紹給你認識一下。」
「別,等我閉關養好傷。」
浴簾重新拉上,兩人繼續只聞其聲地聊著。
宋明媚說:「我還是那句話,你只需要問自己是不是還喜歡他,如果不喜歡,那就別接受。這種錯誤,我們都已經犯過了。」
丁之童答:「我就是不知道啊,十月才見著面的,到現在兩個月都沒到。」
「那就先一起過日子試試唄。」宋明媚提議。
「可是哪有那個時間啊?」丁之童嘆了口氣,「春節之後我就要回香港了。」
洗完澡,宋明媚去休息,丁之童打電話給甘揚,讓他過來接她。
過去的一周,又要工作,又要去醫院,丁之童也是累了,上了車就靠在座椅靠背上閉上眼睛揉著額頭。
甘揚伸手按了某個地方的某個按鈕。丁之童這才發現,哦,原來自動升降大屏幕也是有的,緩緩升起,徹底隔開了駕駛室和後面的空間。再加上後排窗玻璃貼了顏色比較深的防晒膜,車廂里一下子暗下來,腳底下幽藍的氛圍燈慢慢亮起來。
她輕輕笑了聲。
「丁直筒你笑什麼?」對面不客氣地問。
丁之童目瞪口呆,這人居然又叫她綽號!也是不服了,玩笑似地把心裡話說出來:「我就在想,原來有錢人的興趣愛好還真都一樣啊。」
「你什麼意思啊?」甘揚沒懂。
「玻璃顏色挺好啊,還有這氛圍燈……」丁之童環顧四周,一一品評著。
「我有時候在車裡睡覺,」甘揚解釋,忽然覺得話里有些歧義,怕她誤會,又補上一句,「因為失眠。」
卻不料丁之童又笑了,是因為想起宋明媚說的總裁病,在心裡問,那些毛病你究竟佔了幾樣啊?
甘揚也不分辯,直接給她看自己的手機,郵箱里400多封的未讀郵件,微信和釘釘十幾個工作群,2000多條未讀信息,就只是一個上午的量。
丁之童見多不怪,也把自己的手機給他看,不比他的少。
誰也沒占誰的上風,但是比這個,真的好無聊啊!
甘揚無奈笑了,說:「我不知道別人怎麼管理時間,反正我是真的沒有那個精力。」
「哦,那算了,我剛才還在想……」丁之童逗他。
「想什麼啊?」甘揚湊過來。
「沒什麼,我睡會兒,到了叫我。」她推開他。
「好好說話!」甘揚扒住她的肩膀。
丁之童這才笑起來,在這幽暗的一小方空間里看著他,問:「我還沒跟你說過馮晟的事吧?」
甘揚蹙眉,搖頭。
丁之童說:「我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