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之煉獄,乙之天堂(3)
音樂噴泉十來分鐘,周啟深就抱了她十來分鐘。
噴成什麼造型,變幻了幾種燈光,其實趙西音都沒記住,只是在每一次的水珠薄薄撲面時,心都跟著一顛一顫。
臨近尾聲時,遊客漸散,周啟深穩穩噹噹地將她放下,「人太多,怕摔著你。」
趙西音落地的時候,膝蓋全是麻的。周啟深伸手撈了她一把,眼角笑意淡淡,「可見剛才麵條沒吃夠。」
趙西音不說話,跟在他後頭沉默了一小段路,然後小聲問:「你今天還回去么?」
「不回了,回去就別想睡覺了。」周啟深說:「走吧,陪你住酒店。」
他們晚上就住在了市區,兩間房,挨著的。
這兩年的情況趙西音不清楚,但她知道,周啟深很久之前就在各地遍布房產。他是一個很有前瞻性的投資商人,名下不乏眾多二三線城市的樓盤,單價不高,但需求量大,玩玩兒似的,也能賺個盆滿缽滿。
唯獨西安,他老家,一處都沒有。
他對這個地方的記憶,苦難比幸福多,傷痛比美好多。周啟深曾說過,每次回來,他寧願住酒店,也不想住在一個所謂的「家」里,那種諷刺與折磨,讓他噁心得想吐。
周啟深在房間里泡了個熱水澡,緩解了一天奔波勞累的睏倦與厭煩。他出來的時候,手機上有未讀簡訊。一見發件人,周啟深立刻電話回撥了過去。
趙文春接得快,「你還沒睡吶?」
周啟深一跟趙老師說話,就下意識地站得直,「沒,趙叔。今天對不住了,讓小西陪我跑一趟。不是她的錯,您別怪她,事出突然,我家裡確實不□□生,您要罵就罵我,回北京了我再向您請罪。」
趙文春聽笑了,語氣慈愛,「你這孩子,別把趙叔想成洪水猛獸,小西給我說了。沒事兒,姑娘家細心,多少也能照看一下。我就是想跟你說說,小西走得急,葯都忘了帶,叔就想請你照顧照顧,她愛逞強,別由著她。」
周啟深連連答應,「您放心,明兒我就把她好好地送回家。」
趙文春放了心,「誒。」
深夜靜寧,頭髮上水珠未乾,墜了幾滴在地毯,暈了一小圈水漬。周啟深轉過背,裸身對著窗帘全開的落地窗,忽問:「趙叔,我記得,小西以前的身體沒這麼弱。」
趙文春啊了兩嗓子,「這,這姑娘家的事,我當爸的也不方便問。」
周啟深眉頭微皺,「她是不是經常在季芙蓉醫生那看診?」
趙文春立刻否認,「沒有沒有,她都去公立醫院,有醫保能報銷。」
電話掛了很久,周啟深維持著姿勢始終沒變。他握著手機,一字一字掰扯趙文春方才的語氣、態度、用詞。最後唯一能確定的是,趙文春和季醫生一樣,都撒了謊。
次日是個好天氣,清晨六點的陽光就把房間鋪滿。周啟深覺得自己醒得還算早,結果一開門,就聽見隔壁打電話的聲音。
「我知道的,放心吧,我沒事兒了,不用快遞,我今天應該就能回去了。」
趙西音穿著白t恤,練功褲,t恤大了,系了個結在腰側,把腰身和腿襯得纖細修長。她邊講電話,邊對著牆劈一字馬,腳尖綳得直,腿根貼得緊,她做側彎腰,露出右腰漂亮的弧線。
溫柔晨光里,趙西音的輪廓像被灑上細膩的金粉,哪哪兒都發光。周啟深看暈了眼,這樣美好如畫的場景,一輩子也不嫌長。
趙西音發現了他,回頭時心無旁騖地一笑,「早。」
周啟深不自然地挪開眼,「你也早。」
趙西音練完基本功,一身薄汗,周啟深說:「你洗個澡吧,不趕時間,我樓下等你一塊吃早餐。」
等她下樓,周啟深給她選的全是熱食,他記掛著她身體才好,沒敢貪涼。趙西音跟他面對面坐著,安安靜靜的,只有湯匙輕碰的聲音。她偶爾會看一眼周啟深,不知是否錯覺,這男人的氣質似乎比以前更凌厲了。
周啟深把手機開了機,狂轟亂炸的震動此起彼伏,全是昨夜那些亂七八糟親戚的未接來電。
趙西音問:「家裡出了什麼事?」
周啟深臉色可怖,似乎不願多談。
「周啟深。」趙西音忽然又叫他全名,清清脆脆的,特別正式。她伸手遞過牛奶,一本正經地說:「乾杯。」
周啟深沒忍住,笑了,「好,乾杯。」他也舉起牛奶。
趙西音看著他把牛奶喝完,也不開玩笑了,只問:「你記著我說的話了嗎?」
他點了下頭,「人生路長,不值得。」
趙西音便真放了心。她熱忱的模樣看熱了周啟深的眼,也焐熱了他的心。他忍了又忍,還是決定告訴她,
「周伯寧,要結婚。」
這麼一串聯,周伯寧非要來北京的舉動就有緣可循了。沒別的,就想多要點錢。這老頭又與兒子水火不容,做不出伸手直接要鋼g兒的事。於是坑蒙拐騙,還自認為占理,是他周啟深應該的。後來周啟深讓秘書去查,誤打誤撞就這麼知道了真實原因。
偏偏周伯寧要結婚的婦人有丈夫,兩人暗度陳倉,亂七八糟地勾搭到了一起。這兩天被女方丈夫發現,領著浩浩蕩蕩幾十人上門討要說法。
趙西音一聽,心涼了半截,也能理解周啟深拔刀相向的憤怒了。
陪他到了家,里里外外早已人滿為患。周啟深在西安開的車是一輛低調的s系黑色賓士,他一身黑風衣,黑墨鏡,不苟言笑的樣子氣場逼人。本還氣勢洶洶的鬧事者,都犯怵地自覺讓出了一條道。周啟深負手環胸,氣定神閑地踱步至最前。
周伯寧坐在板凳上,垂著頭,頭髮散亂,眼角不知是發炎還是被酒精熏的,常年都是猩紅色。他抬頭看了眼兒子,怒目不服軟。周啟深輕蔑一笑,那眼神像在看一團垃圾。
周伯寧旁邊就是「結婚對象」。五十多歲的婦人,穿得花紅柳綠略有姿色。她丈夫是個屠夫,塊頭十足長相兇悍,「你就是他兒子?說吧!你老子偷人,占我老婆便宜,這事怎麼辦!」
周啟深始終沉靜,只在這三人面前來回踱步。
那丈夫凶神惡煞,一個勁地辱罵:「你爹缺女人,你他媽有錢,有錢就送你老子去嫖啊,扒人牆角算什麼,你他媽全家都喜歡扒牆角是吧!你必須給我交待!」
周啟深眉濃庭闊,冰眸深邃,他走到那婦人面前停下腳步。迅雷不及掩耳,伸手拽住她的頭髮,一個重力直接把人拖到了地上。
婦人慘叫連連,周啟深蹲下,把她頭皮往後拉,狠狠兜了她兩個嘴巴。
「騙到我周家頭上來,我看你就是找死!」周啟深橫眉陰鷙,語氣如冰結霜,「你睡了我家老頭,還聯合你丈夫上門勒索敲詐,有臉找我要說法?」
那婦人被打懵了,眼冒金星話都說不囫圇。
「你睡這老頭一夜,就賠一萬!說!睡了他幾晚?!」周啟深後半句是對著周伯寧,頭一轉,目光厲得能殺人。
周伯寧是典型的外強中乾,真碰上事兒了,一個屁都不敢放,支支吾吾道:「沒睡,一晚都沒睡,是她說要跟我結婚的,我什麼都沒幹。」
周啟深轉回頭,睥睨所有人,「都聽見了?」
看熱鬧的個個怯色,不敢吭聲。
周啟深提高語氣,厲聲:「聽見了沒?!」
僵持之際,人群里極堅定的一道迴音,「聽見了,是他們敲詐。」
趙西音站在最外層,嗓門洪亮,不怯不逃。這一聲回應,撕開一道口子,明事理的吃瓜群眾通通站隊,「就是,你自己管不住老婆,還好意思來要錢。」
「上個禮拜我還看見你兩口子親親熱熱地在一塊兒吃飯,你們就是商量好來訛錢的。」
「一把年紀了還好意思用美人計。」
眾人爆笑,笑得那婦人和丈夫面紅耳赤。周啟深鬆了手,站起身,指著他倆說:「跟我律師談吧,該賠的錢,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語罷,他邁步離開,一個眼神都沒賞給周伯寧。
趙西音像條小尾巴,神色跟他如出一轍,不卑不亢風輕雲淡,跟周啟深統一戰線。
賓士開回酒店,已有人在房間等候,那幾人黑衣冷麵,頗有黑老大的氣質。見著人,都恭敬起身,「周哥,您回了。」又瞧見周啟深身後的小尾巴,個個笑了,「喲,嫂子好!」
趙西音尷尬得不知所措,周啟深把人擋住,低頭輕聲:「我給你叫了點吃的,去房間等我。」
那幾人竊笑,趙西音好半天才回過味,周狗這話說得也夠曖昧了。
周啟深應該是在談事,他事業雖不在西安發展,但這邊結交的各方人脈一個不少。趙西音還是周太太時,就聽過傳聞,說周啟深黑白兩道通吃,捷徑與歪道都走過。周伯寧這件事,應該就是他託人打探到的真相。事實就是這樣,聽聞周伯寧的兒子有錢,有人起了歪心思。哪知踢了鐵板,估計是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周啟深在老家名聲不錯,得益於他慷慨解囊,仗義疏財。人不在西安,但周圍鄰里的關係都打點妥當。除了周家那一堆喂不熟的窩裡斗。
這事暫告一段落,周啟深疊著腿,慢條斯理地點燃煙,問:「周伯寧和那女的,到哪一步了?」
一人答:「炕上之事,肯定是坐實了。」
周啟深眼一閉,拳頭嘎吱作響,齒間碾出一句:「老不死的東西。」
一小時後,周啟深從屋裡出來,就見趙西音立在不遠處等他。旁邊的人笑著說:「周哥,難得回來一趟,晚上給您攢個局?」
周啟深淡笑,「不了,陪你嫂子。」
聲音壓得夠低,沒敢讓趙西音聽見,但這哥們兒是個二頭愣子,嗓子一扯,大聲重複了一遍,「嫂子!哥說得陪他媳婦兒!陪你!」
趙西音猛地咳嗽,周啟深陰著一張臉,差點沒被氣出內傷,狠狠踹他一腳,「給我閉嘴。」
下午,兩人飛回北京,一下飛機趙西音就接到團里電話,讓她回去填個表。
周啟深把她送過去,別時,他隔著車窗一直看著她,趙西音的背影越走越遠,他終於忍不住叫她,「小西。」
「嗯?」她回頭。
周啟深強忍內心失落,捨不得告別一般,費勁心力地找下一次聯繫的理由,「小西,我會好好去看醫生的。」
趙西音點點頭,「好,我讓我爸幫你問號碼。」
人進去好久,周啟深也不開車,杵在原地久未動彈。
――
周六,團里放假半天。
丁雅荷應該是從倪蕊那兒知道的,非常準點地給趙西音打電話,約她上外面見個面。很微妙,自上一次倪蕊哭訴她就是來破壞他們家關係、為趙文春報仇這事之後,丁雅荷真的沒再讓她上家裡吃過飯。
或許是聽信幾分,或許是現任丈夫發話不滿。趙西音每每猜測理由,內心都極為不屑。
趙西音到的時候,手裡還提著個袋子,滿滿鼓鼓的,都是中藥。
原來周啟深去趙文春的中醫老朋友那兒把了脈,等葯的時候,他公司有點急事就先走了,說忙完再回來拿,估計是忙忘記了,一兩天也不見人影,老中醫就把葯轉交給了趙文春。
趙老師說他忙備課,沒這閑工夫管小年輕的事,便指派趙西音自己解決。趙西音想著順路,準備見完丁雅荷再把東西放到他公司前台。
咖啡館裡,丁雅荷坐姿優雅,地上一堆高檔禮品袋。
「我給你買了衣服,還有兩雙鞋,這些是老倪國外帶回來的維生素。」丁雅荷把一大摞袋子往桌上堆,「我聽小蕊說,你們團里女孩子多,個個出挑。你平日估計也沒什麼積蓄,衣服穿好點兒,東西用好點,別落了後。」
趙西音說:「團里都穿舞蹈服,這些用不上。」
「你就是個死腦筋,我懶得跟你說。」丁雅荷總愛以聲壓人,哪怕和趙文春離了婚,但當家主母的風範擱在哪個家裡都不減分毫。
趙西音還真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算了算了。」丁雅荷懶跟她置氣,又推過去兩個紙袋,「買了兩個包,你拿去背吧。」
兩隻愛馬仕秋冬新款,趙西音看過雜誌,一隻接近六位數。她略一沉思,頓時醍醐灌頂,目光直逼丁雅荷:「這是誰買的?」
丁雅荷磕磕巴巴,眼神閃躲,「你問那麼多幹什麼,拿去背不就完了。」
停了停,趙西音平聲說:「孟惟悉,是不是?」
丁雅荷支吾其詞,耐不住她犀利目光,也不喜她這質問的高傲態度,於是先聲奪人:「人家這麼有心,你擺什麼譜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什麼情況,要工作沒工作,又離過婚,孟惟悉這麼好的條件願意跟你再續前緣,你腦子是灌水了吧!」
趙西音拍著桌子反駁,「離過婚怎麼了?離過婚我就罪該萬死了?!」
「你還敢跟我拍桌子,我看你就是還惦記周啟深!」丁雅荷斥責:「我一直就不喜歡他,我也不知道你當初發了什麼瘋,跟他閃婚,他給你一毛錢了沒有?給你贍養費了沒有?你這個蠢蛋,一毛錢都沒撈著。」
趙西音氣死了,「你知道什麼,你胡說!」
「你倆離婚協議我看過,你就是凈身出戶。」丁雅荷又把話題繞回趙文春身上,「他怎麼教女兒的,教成了榆木疙瘩。」
趙西音站起身就走,「我跟你說不清!」
丁雅荷叫她半天,「東西都給我拿走。」
「你自己收的自己用吧!」趙西音背影憤憤,「我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我不配!還有,我不管你收了孟惟悉多少好處,別扯上我,有這空功夫瞎操|我的心,還不如管管你那寶貝兒小女兒呢!」
丁雅荷也差不多血壓飆升了,「關倪蕊什麼事,你個當姐姐的就應該對她好。」
「我對她好個屁,你給她多買幾個包吧,免得被男人幾個lv就給騙走了。」
丁雅荷_目切齒:「趙西音!!」
趙西音氣得頭冒金星,拐去路邊等車,等了半天都是滿客。她頭暈眼花,一肚子的氣,面前停了一輛都沒察覺。直到車窗滑下,老程探出頭,「呀,小趙。」
趙西音愣了下,收了喪氣表情,客氣喊:「程哥。」
副駕駛冒出個機靈腦袋,昭昭笑容燦爛,「小西姐!」
昭昭太熱情了,也不管馬路牙子危險,直接下車繞過來,拉著她的手特別高興,「小西姐,我好久沒見到你啦,你去哪裡?晚上陪我一起吃飯好不好?」
趙西音笑了笑,沒應。
老程看著她手上的葯,明了道:「是周哥兒的吧?他一早就提過。」
那正好了,趙西音向前一步,「程哥,那我也不特意跑一趟了,麻煩你把這個給他。」
老程笑笑,「不代勞,這個吃法啊,喝法啊,劑量啊,你還是當面跟他說。」
趙西音尷尬地站在原地。
昭昭凶回去:「你什麼人啊,總替周哥兒說話,我們不喜歡你了。」然後轉頭對趙西音說:「小西姐,別聽他的。其實是我想請你嘗嘗我調的水果茶。」
這小兩口子配合夠默契,白臉黑臉的,都只想把趙西音哄上車。
這也是趙西音上車後才反應過來的。
她心裡一團亂,一定是被丁雅荷給氣壞了腦子。
他們「鐵三角」基本上每周都能聚上一次,有時候去酒吧,有時候去會所打牌,更多時候就窩在老程這茶館。到的時候,周啟深脫了外套,穿一件黑短衫,意氣風發地正和顧和平玩牌。
老程湊過去一看,「靠,你倆幼不幼稚啊?比大小也能玩一下午?」說完,壓在周啟深耳邊似笑非笑,「別幼稚啊,影響你形象。看看誰來了?」
周啟深是背對門口的,聞言回頭,就看見趙西音拎著一袋葯,興緻怏怏地站在那。
「別說哥們兒不幫你。」老程說。
「得了,你頭號功臣。」周啟深眼角都往上翹了。
趙西音把葯遞給他,「你按時吃。」
周啟深接過,「好。對不起,這兩天真忙忘了這事。」
顧和平欠颼颼地在一旁學舌,「可不是么,牌桌上泡了兩天,可忙了。」
周啟深一記眼神警告,「我跟你沒仇吧?」
顧和平舉手投降,「ok,ok,小西,他沒玩牌,每天在老程這兒寫數學題呢。」
越說越離譜,昭昭把趙西音拉走,「別理他們,小西姐到這邊坐,等我一會兒啊,我去泡茶。」
趙西音點點頭,倦容難掩,不發一語地坐在沙發上。
老程抽了把椅子湊過來,搭著周啟深的肩,「沒事兒,昭昭留得住她,待會一起吃飯再給你獻殷勤的機會,現在矜持點,你看你,『騷』字全寫臉上了,別浪過頭。玩牌吧,鬥地主。」
周啟深沒吭聲,只回頭看了趙西音好幾眼。
姑娘小小一隻,蔫噠噠地坐在那看手機。
顧和平端來一盤子糖,「鐵三角」每人發了二十顆作「賭本」,然後洗牌切牌,「周哥兒是地主,先出牌。」
這邊,趙西音看著手機,丁雅荷發來好多條信息,滿屏都是「不知好歹」,「你個死丫頭」,「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的極端字眼。
趙西音想到小時候,小夥伴們每次談到媽媽,她都只能默默走開。
想到青春期第一次來例假,弄髒床單被褥時,茫然無措無人可說的慌張。
想到每一次,一次又一次,丁雅荷拜高踩低她和倪蕊的偏心袒護。
一定是今天太累了,自己竟會耿耿於懷這些情緒。
趙西音看著手機屏,一動不動,眼眶發脹,慢慢的,一個字都看不清。
直到一隻溫厚的手忽然蓋在她手背。
周啟深走過來,在她面前彎腰低頭,輕輕翻開她的手。
趙西音怔然,抬起頭望著他。
這一對視,眼裡的濕漉無遮無掩,都被周啟深看進了眸子里。他沒有大題小做,沒有刻意關心,甚至連皺眉的表情都沒有。
周啟深的掌心落在她頭頂,若有似無地揉了揉,聲音又沉又溫柔,說:「吃吧,不哭。」
糖紙輕蹭發出稀稀聲響。
趙西音握著他給的兩顆水果糖,忍了一路的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