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喝了一點酒, 吐息間都像是在醺著人, 距離太近,林語驚感覺他唇瓣湊著的那邊耳朵開始燒,然後熱度順著往上攀,著遍了全身。
沈倦這人,太要命了。
他的進攻性太強,攻勢實在是過於猛烈,一個接著一個,讓人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林語驚被他撩得腦子有點發麻,但是她也實在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弱勢。
人家像個老司機一樣的, 過來一撩, 你就耳朵通紅滿臉嬌羞了, 這也太沒面子了。
林語驚努力想要看起來, 和他勢均力敵一點兒。
她沒躲, 側了側身子靠在牆面上, 甚至偏頭把距離拉近了一些:「親一口就全告訴我了,我要多抵點兒東西,你怎麼辦?」
女孩子的聲音柔軟, 在夜色中像是曖昧的蠱惑。
沈倦從下頦到頸線綳得有些緊。
他微揚了下眉,側著頭後傾了一點兒,抬手抵著她下巴往上抬了抬。
林語驚沒想到他直接就動手了,被迫仰著腦袋, 一臉錯愕。
她這個身高在女孩子裡面算是高的了,站在他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人比他小了一圈兒,像是老鷹和小雞崽子。
沈倦低垂著眼,眸光被烏壓壓的黑睫覆蓋,光線昏暗,看不出情緒,手指輕緩摩擦她下巴尖細膩的皮膚。
指尖每蹭一下,都能感受到她人顫一下,連睫毛都在抖。
沈倦勾起唇角,垂頭靠近,聲音已經帶上了一些啞:「這麼好奇,試試?」
林語驚整個人都僵住了。
少年長腿微曲,將她圈在自己面前,極具侵略性的氣息鋪天蓋地壓下來。
他像是故意的,動作放得很慢很慢,人一點一點地靠近,兩個人拉近到前所未有的親近距離,恍惚間感覺到好像鼻尖碰到了一起。
林語驚忍無可忍,猛地別過頭去,紅著臉,聲音里全是氣急敗壞和惱羞成怒的慌亂:「沈倦,你能不能做個人?」
氣息和聲音都已經軟得一塌糊塗了。
沈倦動作停住,靜了兩秒,忽然垂下手,頭偏了偏,腦袋抵在她肩頭。
他開始笑。
沉沉的,低低的笑聲溢出來,他頭靠在她肩膀上,笑得停不下來。
「……」
林語驚此時也緩過神來了,他就是故意在逗她,就想看她什麼時候忍不住。
行為十分畜生,手段特別流氓,讓人很想直接揍他一頓。
她強忍著在學校里直接施暴的衝動,深吸了口氣:「你別笑了。」
不說還好,這一說,沈倦笑得更大聲了,止都止不住,肩膀一抖一抖的。
林語驚:「……」
這人是不是有點兒欠教育?
她面無表情地在心裡默默倒數,數了十個數,這人還在笑。
「沈倦。」林語驚平靜地叫了他一聲。
沈倦笑著抬起頭來:「嗯?」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林語驚爪子就招呼上去了,光線有點暗,她都沒太看清,反正打是打到了。
沈倦反應很快,兩手攥著她手腕,林語驚手翻了一圈兒,反手想去拽他,被直接拉開扣死。他力氣很大,林語驚手上動作被限制住了,想都沒想直接抬腿提膝蓋就要踢上去。
沈倦立刻察覺到她的意圖,長腿往前一別,壓在她腿上,下一秒整個人貼過來,將她死死壓在牆上。
兩個人扭曲地纏繞在一起,沈倦腿壓著她腿,手扣著她手,她一動都動不了。
明明是想打架的,卻不知道為什麼怎麼覺得怎麼都不對勁兒。
而這個人還在笑:「小姑娘,有些地方不能隨便踢,知不知道?」
…男生和女生在力量上是有著絕對差距的,林語驚本來也沒多專業,靠著小聰明和一點小技巧平時虐虐菜還行,遇到沈倦這種,就是會被壓製得死死的。
林語驚快炸了,火氣和彆扭羞恥以及一些其他的不知道怎麼形容的亂七八糟情緒混在一起,一股腦往上竄,她想也沒想仰著脖子,狠狠一口咬在他下巴上。
沈倦長長地「嘶」了一聲。
林語驚僵住了。
她甚至還叼著他下巴呆了兩秒,才回過神來,鬆了口。
沈倦放開她,後退了半步,拉開一點兒距離:「這麼凶?」
「我……」林語驚還站在原地,她張了張嘴,又垂下頭,小聲說,「對不起……」
沈倦沒說話。
林語驚是有點兒心虛的,她咬得其實還挺重的,應該是破了。
但是這能怪誰?
你乖乖讓我揍一拳,不摁著我,我還能咬你嗎?
「誰讓你先耍流氓的。」林語驚補充道。
沈倦抬手,拇指碰了碰被她咬過的地方,濕的。
他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蹭了蹭:「你這一口,比我流氓多了。」
「……」
林語驚無言反駁,也不說話了。
近十點,寢室樓準備鎖門,社管阿姨催著幾個還站在門口聊天的女生,沈倦從口袋裡抽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要鎖門了,進去吧。」
林語驚沒動,偷偷瞥了一眼他的下巴,光線有點兒暗,看不清是不是真的破了。
沈倦笑了笑,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晚安,小同桌。」-
林語驚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臨睡前接到了林芷的電話。
自從上次林芷打電話過來,兩個人很久沒再說過話,除了每個月一次或者有些時候幾次的打錢之外沒有其他交流。
所以林語驚在洗好澡出來,坐在床上看到這通電話的時候有點愣。
響了兩聲,她接起來:「媽媽。」
林芷的聲音一如既往,因為過於平靜而顯得有些冷淡:「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嗎?」
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和以前也都一樣,沒任何變化。
林語驚早習慣了,應了一聲:「嗯。」
林芷問:「多少名?」
林語驚頓了頓:「第二。」
林芷沉默了一下,然後平靜地說:「八中在a市也不算是頂尖的重點學校,你現在連第一都考不了嗎?」
林語驚安靜了一下,才說:「八中也挺好的。」
林芷不說話了。
兩人之間長久地沉默過後,林芷忽然很輕地嘆了口氣:「小語,我不知道是不是新的環境對你會有一些影響,雖然我和你爸分開了,但是我畢竟是你媽媽,我不希望這些事情影響到你的成績,你應該無論在哪裡都是第一名。」
林語驚靠著牆坐在床上,漠然地看著雪白的牆壁。
宿舍里是單人床,比較窄,她小腿一半兒懸空搭在床邊,腳背上還掛著沒擦乾的水珠。
深秋,她覺得有些涼,腳趾蜷了蜷,曲腿踩在床面上。
林芷沒等到她的回應,聲音放軟了一點兒:「我下個月到你那邊去出個差,你要出來和我吃個飯嗎?」
林語驚愣住了。
你要和我出來吃個飯嗎?
這種詢問她的意見的問句,以前幾乎不會出現在林芷口中,她永遠都是絕對命令的。
林語驚清了下嗓子:「你問我的意思,就是說我可以拒絕嗎?」
林芷沉默了一下:「我希望你不要拒絕。」
「行,」林語驚吸了口氣,直起身,「你到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吧。」
林芷又…說了兩句話,把電話掛了。
林語驚對著黑屏的手機看了兩秒,爬到床頭去插好充電線,放在桌邊,回到床上拉起被子,閉上眼睛。
她確實累,今天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腦子裡不停不停地湧進新的信息,所有的事情一個一個片段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迷迷糊糊睡著之前的最後一個鏡頭,竟然是沈倦的臉-
李林這一晚上睡得很好,前一天贏了比賽心情舒爽得酐暢淋漓,甚至想起來自己物理作業還沒寫都不見絲毫慌亂。
他覺得這一個禮拜,不,至少這一個月,都是他的幸運日。
畢竟他們是打贏了七班的,命運的寵兒。
雖然這個勝利跟他根本沒啥關係,不過不要緊,兄弟的實力就是自己的實力,兄弟的運氣也可以是他的運氣。
李林住校,早上他特地放棄了食堂,去學校對面早餐車買了個早餐吃。
還碰上了不住校的宋志明。
宋志明看起來精神也不錯,正哼著歌等著早餐車的阿婆煎魚餅,李林看見他,跟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啊隊長!想我了嗎。」
「想你啊兄弟,」宋志明熱情地回應他,「我今天帶的豬骨湯味的濃湯寶,你帶菊花茶了嗎?」
李林笑著罵了他一頓。
他要了一份生煎,又拿了袋豆漿,宋志明等了他一會兒,一起往學校里走。
「昨天你們都沒事兒嗎,我靠我半夜睡起來,頭疼死我了,」宋志明咬著魚餅,「我媽起來給我煮了個湯,還挺管用的,就是不怎麼好喝。」
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走,走到一半,李林想起自己出來的時候太開心,書包都沒拿,又回了一趟寢室。
宋志明跟他一塊兒回去,結果兩個人剛進樓,迎面撞上了從裡面出來的沈倦。
沈倦是不住校的,所以李林看見他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停下腳步。
宋志明也愣了愣:「沈老闆,早啊。」
沈倦明顯沒睡醒,無精打采掀了掀眼皮子:「早。」
不僅沒睡醒,他看起來還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並且掛了彩,鼻樑骨上蹭破了點兒皮,下巴上還有個圓圓的小牙印。
……
嗯?
牙印兒?
宋志明和李林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同程度的驚恐和驚嚇。
宋志明覺得介個事情好像有一丟丟滴複雜。
他仰頭看了一眼男生宿舍樓,又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女生宿舍樓那邊,扭過頭來:「沈老闆,我記得你之前是不是不住校的啊?」
沈倦耷拉著眼皮,聲音睏倦沙啞:「嗯,昨天太晚了,沒回去。」
昨天太晚了。
太晚了。
晚了。
他們昨天晚上九點鐘不到回來的,剛好是平時下晚自習的時候,這個「太晚了」的時間肯定不是他們回來的時間。
宋志明又看了一眼大佬下巴上的牙印,還沒說話,何松南從食堂那邊拐過來,站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喊了他一聲:「倦爺!」
沈倦打著哈欠朝他走過去。
宋志明在樓下等了一會兒,李林拎著書包下來,宋志明轉過頭來:「你看見沈老闆下巴上的那個牙印了沒?」
「我又不瞎!」李林叼著個生煎,聲音含糊,「不知道誰這麼猛,大佬都敢咬呢。」
「……」
宋志明轉過頭來,納悶兒地看著他:「你是不瞎,但是你怎麼能是個傻逼呢?」
「你這就沒什麼意思了啊。」李林說,「你覺得罵我能顯得你智商高?」
「我智商高不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這個問題真的很低智,」宋志明說,「就咱們學校…吧,你覺得還有誰敢咬。」
「咱們學校啊,」李林吃掉了最後一個生煎,想了一下,「我覺得除了林妹也沒別人了吧。」
李林的聲音戛然而止。
宋志明沒說話,看著他。
李林嘴裡的半個生煎差點沒掉出來:「我操?真的假的啊。」
宋志明嘆了口氣:「你覺得沈老闆如果是跟人打架去了,可能讓人咬著他下巴嗎?」
「雖然我一直覺得他倆吧,但是,倦爺不是那個,那個……」李林有點難以說出口,低聲說,「之前不是有個樓嗎,就是他和高三那個何松南的照片,倦爺把人霸道地按在那兒,那樓被咱們學校的小姑娘蓋了一千來層呢,什麼p什麼的。」
「沒準兒是把人霸道地按在那兒揍了一頓呢,」宋志明是個筆直筆直的小少年,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我覺得事情的轉折就是昨天,昨天球賽中場回來以後,倦爺就開始不當人了。」
「……」李林啞然了,「咕咚咕咚」喝掉了最後一口豆漿,嘆了口氣,「咱們倦爺,自從決定不當人,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可能還渾身上下全是牙印兒了。」-
沈倦對於他的同班同學們擅自給他加了這麼多戲的事情毫不知情,他昨天晚上確實是因為時間有點兒晚,懶得再回去,就直接去何松南寢室睡了一宿。
早上洗澡的時候洗了把臉,下巴和鼻樑骨還隱隱有點痛感。
下手還挺重。
沈倦照著鏡子,仰起下巴,看了一眼上面那一小圈兒發紅的牙印。
然後他垂下頭,雙手撐著洗手台,開始笑。
雖然林語驚這一口是因為打了他一下以後兩隻手都被他抓住了,氣急了想都沒想直接咬上來的。
但是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甚至現在還能回憶起少女柔軟的唇瓣貼上來的那一瞬間的觸感,雖然下一秒就被疼痛取代了。
疼一點兒,就也無所謂了。
沈倦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像個變態。
他到教室的時候林語驚已經在了,看起來情緒不太高漲,撐著腦袋看英語書。
沈倦拎著兩個奶黃包,放在她桌面上。
林語驚抬起頭來,看見他,站起身給他讓位置。
沈倦坐進去,看了她一眼。
她也正看著他,歪著頭,身子往下低了低,盯著他的下巴。
沈倦揚了下眉,大大方方任由她盯著。
看了一會兒,她皺眉,指著他下巴上那個牙印,低聲說:「這個印子還有點兒明顯,你怎麼沒貼個創可貼啊。」
「沒有。」沈倦說。
林語驚嘆了口氣,把書包拉出來,從裡面一個側格里摸出一包扁扁的創可貼,打開撕了一條遞給他:「喏。」
沈倦沒接。
林語驚舉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給你呀。」
「我,不知道它在哪兒,看不見,」沈倦指了指下巴,說,「不是應該始作俑者負責善後嗎?」
「……」
林語驚四下看了一圈兒,早自習,同學們該抄作業的抄作業,該聊天兒的聊天兒,她又一偏頭,對上了李林熱烈的視線。
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熱烈。
林語驚淡定地轉過頭去,趴在桌邊兒看著沈倦,小聲說:「好多人呢,我怎麼給你貼……」
如果是半個月甚至一周前,林語驚一定半點歪心思都不會有,二話不說直接撕了幫他「啪嘰」一下就貼上了。
但是現在,好像就不行。
他們的同桌關係,變得有些不是那麼的。
——純潔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還忽然生出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
淡淡的憂傷。
她又嘆了口氣,再一抬頭,看見沈倦正在脫衣服。
林語驚:「……?」
沈倦把校服脫下來,裡面還是昨天那件衛衣,他把校服抖了下,蓋在頭上,手抓著兩邊撐起來,人在校服下面看著她:「進來。」
林語驚:「……」
林語驚有點沒反應過來:「沈同學,你現在是在教室里就已經忍不住不想當人了?」
沈倦淡定道:「不是怕看到嗎,進來貼,他們就看不到了。」
林語驚:「……」
這可是個絕妙的好辦法啊!沈同學!
您真是個鬼才!
這個方法簡直完全一點兒都不明顯!
林語驚都服了,翻了個白眼,從小紙包里把所有的創可貼都抽出來放他桌上:「你自己貼吧,不知道在哪兒就全糊上,貼一排,反正擋住就行。」
沈倦還撐著校服,看著她:「我是不是需要提醒你一下這個牙印是誰咬出來的?」
「……」
行吧。
林語驚捏了一個創可貼撕開,露出膠帶的部分,然後她再次抬起頭,轉圈兒看了一圈兒,確定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沒有一個人在看著他們這邊。
林語驚飛速鑽進去,幾乎同時,沈倦無聲勾起唇角,拽著校服外套衣邊兒的手往前伸了伸,把兩個人都蓋在裡面。
光線從下面透上來,隱約能夠看見他下巴上那個牙印兒。
被校服外套罩起來的小小空間里,沈倦的氣息和存在感被無限放大。
偏偏他還垂著眼,看著她低聲問:「看得清嗎?」
林語驚沒說話。
沈倦忍不住舔了下唇角,笑:「要不要我……」
「不要,」林語驚飛速打斷他,「你能不能閉嘴?」
她耳朵又開始發燙,一手拉著創可貼的一端抬起手來,貼在他下巴上那個小小的牙印上。
冰涼的指尖刮到他下顎的骨骼,兩個人都頓了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整個教室好像都安靜了。
林語驚手一抖,「啪嘰」往創可貼上重重懟了懟,貼牢固了。
大概力氣有些大,沈倦輕輕「嘶」了一聲,低聲說:「輕點兒……」
林語驚待不下去了,抬手「唰」地拉開他的校服,腦袋鑽出來,瞥見桌邊站著個人。
她下意識抬起頭來,僵住了。
沈倦在旁邊不緊不慢慢條斯理地把校服拉下來,也抬起頭。
劉福江背著手,彎著腰,站在倆人桌前,和藹地看著他們:「你們倆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