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桃林中,假重昭忍不住臉色一僵,棍指梵樾,「本君亦是天生神體,別以為你先蘇醒,就能吞了本君!」
「不過一塊朽木,本殿吞你,天經地義。」
假重昭看著不為所動的梵樾,卻突然冷笑出聲,「少在這兒裝模作樣,別以為本君看不出來,你受了傷。否則方才,我又如何帶的走她。」
梵樾神情一頓,胸口炙熱的火氣噬咬著心脈,這邪物竟看出了他體內禁制發作。
每逢月圓,他體內炙火都會侵襲心脈,為護心脈,他妖力不過平時的五成,僅僅上君巔峰。
白爍本來在一旁笑嘻嘻看戲,見梵樾沉默,臉頓時掛得跟苦瓜一樣。
不是吧,這傢伙帶著傷?那還逞什麼威風?當大佬當習慣了?不知道「苟」也是一種優良美德?
「本來本君還想著先吞了這丫頭再去皓月殿找你,你既送上門,便和她一起做本君的靈藥罷!」
「就憑你?」梵樾不屑一顧。
假重昭冷笑一聲,再不多言,揮著木棍直朝梵樾額心而去。
梵樾面不改色,掌心突然化出一根銀鏈,那銀鏈泛著瑩瑩白光,在他手中瞬間變得筆直,銀鏈妖力飛舞,毫不遲疑迎上黑棍。
仙妖邪三股力量在桃林上空交錯,不遠處,重昭還欲問爾昀個究竟,瞧見這三股力量,臉色一變。
「阿爍!」重昭來不及多問,手持竹簡飛速朝桃林的方向而去。
「師弟!」爾昀一跺腳,連忙追去。
銀鏈黑棍交纏,兩人橫壘半空,一時僵持不下,忽然一旁的桃樹枝蔓攢動,彷彿活了一般朝毫無防備的白爍纏去,陰冷的枝蔓瞬間將白爍纏住,白爍一聲尖叫,被樹枝拉著朝桃林深處而去,她脖上掛的竹笛落在地上。
「啊啊啊啊!妖怪!救命啊!」
銀色鎖鏈橫空飛來,梵樾飛身而起將枝蔓斬斷,接住下墜的白爍,那桃樹發出嗚咽之聲,瞬間縮回枝條,假重昭抓住契機,一棍敲下,重重落在梵樾肩頭。
白爍只聽得一聲悶哼,梵樾抱著她落地,她一個趔趄,迅猛又乖覺地從梵樾身上爬下來。
「我我我我下來了!」
身後勁風襲來,梵樾反手揮出銀鏈擋住假重昭,把白爍推出,「走!」
白爍被一道妖力托著退出半丈遠,白爍下意識轉身就跑,不知怎地一回頭,只見梵樾和重昭僵持在半空,梵樾臉色微白,那木杖離梵樾額心越來越近,她腳步一凝。
半空中,重昭臉上露出猙獰得色,「本君本想吞了那女娃娃晉神,你既送上門來,吞了你也一樣哈哈哈!」
他周身邪氣大漲,一棒朝梵樾額心劈去,就在這時,一陣膩香飄來,重昭黑棍上的光芒忽的一弱,他不可置信回頭,卻見白爍顫顫巍巍駕著一團雲飛到他身後,一手拿著打開的瓷瓶,一手使勁朝自己的方向扇。
香氣膩人,盡數入了重昭鼻中,他持棍的手一抖,瞳孔全然變成黑色,臉龐猙獰無比,「找死!」
他反手揮出一道黑色邪氣朝白爍打去。
以白爍的仙力,根本不可能躲過,她瞳中露出一抹恐懼,媽呀,我又要死了,早知道就悄悄溜走,不就那妖怪了!
就在那木棍即將擊中白爍的一瞬,梵樾身形一轉,突然出現在白爍身前,硬生生接下這一棍,而後他袖口忽然一隻木豬飛出,化為半丈大小,木豬金色的翅膀舞出強大的妖力擊中假重昭胸口,假重昭胸口破出一塊大洞,卻無血濺出,假重昭低頭,看著胸口的破洞,怒吼一聲,身體消失,化為一團陰邪的黑氣消散在原地。
「走!」梵樾再不戀戰,收回木豬,抱住白爍化為一道流光朝桃林外而去。
在假重昭化為黑氣的一瞬,火冰島外鋪天蓋地的邪氣破開一道的縫隙,拚命鎮壓邪氣的流雲十二弟子瞧見契機,朝島內衝來。
與此同時,兩道仙光直朝桃林正中而來。
一道妖光閃過,梵樾白爍落地,不遠處海浪咆哮,此處已是火冰島最外圍。
「你沒事吧?」白爍見梵樾臉色微白,想起方才梵樾為她受了兩棍,連忙去扶,梵樾拂袖,十分有意地錯過她這一扶。
白爍善良的爪僵在半空,她看著一臉嫌棄的梵樾,尷尬地收回在腰上擦了擦。她心有餘悸朝陰森的桃林方向望了一眼,「好險好險,虧得我還留了一瓶萬靈醉防身,不然准被那怪物吞了。」
梵樾輕哼:「你倒是不蠢。你是何時發現那重昭是假的?」
「殿主時時提醒,我想蠢都難啊。」白爍義正言辭。
「本殿何時提醒你了?」梵樾挑眉。
「殿主可別不承認,您一出現便說……」白爍狗腿道:「他一招就能識出你的身份,其實是在告訴我,他不應該認出你。我雖修仙的時間短,但也知皓月殿主極少現於人前,一個偏遠仙島才修了三年仙的弟子,怎麼可能一招就能認出您呢?」
白爍頓了頓,忽然瞅向梵樾:「還有,殿主在那泉邊對我出手,其實是想救我吧?」
梵樾眯了眯眼,「就算本殿不提醒,你也早就知道他是假的了吧。」
白爍嘿嘿一笑,倒是沒否認,「我和阿昭一起長大,我怎會認不出來他。再說了,阿昭絕不會讓我用萬靈醉去對付那隻白虎,陷入險地。他一出現,我就覺得他不對勁,拿萬靈醉出來,不過是想試探試探他。」
白爍說的頭頭是道,一轉頭,卻見梵樾古怪地望著自己。
「殿主?」
梵樾突然開口:「本殿是誰?」
白爍心底一抖,迎上梵樾目光,輕聲開口:「皓月殿之主。」
「還有呢?」
白爍努力讓自己鎮定一些,腦子裡迅速把今日發生的一切過了一遍。
阿昭受傷,她在書閣找到典籍,來火冰島尋寶,詭異的邪物,還有那邪物化作重昭出現,她平靜的修仙日子在今日簡直跌宕起伏。白爍心裡頭千頭萬緒,只想快些逃離這鬼地方,把發生的一切告訴重昭,讓師門有所應對,但她方才所有仙力已經用完,想回縹緲島,只能靠眼前的人了。
白爍穩下心神,向梵樾抱拳,純良地扯出個笑容:「木兄,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梵樾盯著白爍,目光玩味,「你不是一向喜歡裝傻充愣,今日怎麼不裝了?」
「殿主身前,白爍豈敢瞞騙。」
「說人話。」
白爍深吸一口氣,「我怕死。」
梵樾一愣。
「縹緲島雖然偏僻,卻也不是不知三界中事,殿主您妖力高絕,可方才那邪物與殿主交手,卻不落下風,這麼一個人物,為什麼要化作重昭的樣子,引我去那泉眼,而不是一巴掌拍死我?他不殺我,一定是我身上有他想得到的東西,所以他才用阿昭的身份接近我,只不過他還未成功,便被殿主打斷了。」
她的血?梵樾眼底一動,兩人目光交錯,想起三年前木嘯山發生的事,心底皆是明了,但都沒有點破。
「你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為何本殿的術法對你無用?」
白爍被問得一愣,她也想知道啊,阿昭被這皓月殿主施了法,什麼都忘記了,可梵樾的法術卻對她全然無效。
白爍直白地搖頭,「我也不知道。」
梵樾皺眉,雖不信卻懶得多說。
「本殿看你不是長壽之命,要想多活幾年,回人間吧。」
「為何?」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雖然普普通通,一身血肉卻是天地靈丹,今日能招來這邪物,將來也少不得會碰上,既無力自保,不如做個凡人。」
「只要我好好獃在縹緲島,自然安全得很。」白爍嘟囔。
「愚蠢。」梵樾懶得再理白爍,轉身就走,卻被白爍拉住了衣擺。
「梵、梵殿主!」
梵樾皺眉,冷冷掃向白爍的手,白爍抖了抖,卻沒收回,她仰著頭,看向梵樾,眼底帶著微微亮光。
梵樾心底生出些許怪異的感覺,竟不自覺低下頭,迎上了白爍的眼。
「我、我有個不情之請……」白爍一副扭捏模樣,「殿主,難得咱們有緣分……」她伸出一個手指頭,飛快道:「要不你再幫我一次。我方才為了救您,仙力都用完了,您勞勞腿,送我回縹緲島吧……」
氣氛一時安靜下來,梵樾臉色更黑,白爍也不知她哪句話說錯了,無辜抬頭,「梵殿……」
沒等她再開口,梵樾頭也不回離去,「自己滾回去。」
他就沒見過比白爍還不要臉的人!
「哎!殿主!」
「白爍!」
白爍還欲再爭取一番,忽然幾道仙力閃過,十數位縹緲弟子落在白爍身前,朝她走來。
白爍心底一緊,連忙回頭,已經不見梵樾身影,她鬆了口氣,還沒開口,為首弟子劈頭蓋臉問來。
「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采煉丹的藥材。諸位師兄,你們怎麼會……」
「你可看見爾昀師姐和重昭師弟?」
白爍臉色一變,「什麼?阿昭也來了這座島?他怎麼會來這鬼地方?!」
「島上出事了,白爍,你速回山門,我等有師命在身,不便多說。」十二位流雲弟子神色凝重,並不多言,化為流光朝島內深處而去。
兩道仙力划過,落在方才梵樾和邪氣交戰之地,正是重昭和爾昀。
地上一片打鬥痕迹,地上落著一方竹笛。
「阿爍!」重昭上前一步,拾起竹笛,神色焦急,忍不住大喊,「阿爍!阿爍!」
見重昭心神大亂,爾昀忍不住道:「師弟,白爍機靈的很,不會有事的,我們還是快找到那邪物……」
「這竹笛是我送給阿爍的,她不會隨便扔下,一定是出事了!」
重昭話音未落,兩人身後的桃林彷彿活了一般,無數枝條伸著觸角朝重昭和爾昀而來。
「啊!」重昭一轉頭,只見爾昀被一根枝蔓觸角,朝桃林深處拉去。
「師姐!」重昭怒吼一聲,揮劍欲救爾昀,卻被樹根枝蔓纏住,他掌心一動,揮出仙劍斬斷了他和爾昀身上的枝蔓,一道邪氣從林中湧出,擊在爾昀身上,爾昀一聲悶哼,朝地上倒去,重昭連忙去接。
就在這時,邪氣化為實體,出現在重昭身後,重昭轉身,瞧見那邪體的面容,神情一愣,一時忘了動作,邪體再次揮出黑棍,重昭一聲悶哼,朝地上倒去。
十二道仙力划過,流雲十二弟子落在方才那桃林中,數道黑氣湧出,裹住這十二名弟子,只聽得數聲哀嚎,十二弟子瞬間面容枯槁,全身仙力被吸干,倒在地上。
「阿昭!」
火冰島邊緣,白爍聽見不遠處慘叫聲響起,毫不猶豫轉身朝島內跑去。
梵樾伸手一攔,皺眉:「方才我傷的不過是他的分身,你現在回去,無異於送死。」
「不用你……」白爍脫口而出,被梵樾一攔卻回過神來,懇求道:「殿主,阿昭不是那邪物的對手,請……」
「一個仙門弟子的死活,與本殿何干。」沒等白爍開口,梵樾已冷冷拒絕,「你若找死,也與本殿無關。」
梵樾轉身就走。
「只要你肯出手,我就告訴你他的弱點!」白爍深吸一口氣,冷靜開口:「殿主,你不就是為了那邪物而來嗎?」
梵樾腳步一頓,緩緩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