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明舒問出口,那邊陸徜已經與盧三娘一左一右扶著曾氏慢慢踱了過來。
「阿娘樹林中扭到了腳。」陸徜答了明舒中疑『惑』,道,「盧娘子的丫鬟出去找人幫忙,把我叫了過來,我就比你早到一步而已。」
依舊是平靜無波的語氣,言簡賅解釋著生的一切。
「阿娘受傷了?傷得重不重?」明舒一聽,忙要跟到曾氏身邊,然而陸徜與盧三一左一右夾著人,她壓根『插』不上手只能幹急,像個多餘的人。
她盯著曾氏的腳直看,中很是內疚,如一直陪阿娘身邊,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曾氏就怕他們她的腳傷大驚小怪,恨不得跳兩下證明自己真的沒大礙,當下便道:「我是真沒……」
沒說完就被盧三娘打斷:「都怨我,你把夫人交給我,我卻沒照顧好她,明舒,不起。」
她說著眼帘微垂,是歉疚是難過的模樣,倒似她才是曾氏的女兒般。
這說得高明,簡簡單單一句自責,卻暗指明舒扔下母親跑去玩耍,將責任推給了她。兩相比,一個貪玩不負責任,一個卻知書識禮孝敬長輩,這樣的大家閨秀,如何不博好感?
若外人場,怕都要暗暗贊上盧三幾句。
「是我不,不該扔下阿娘,怎麼能怪你?」就連明舒自己也自責不已,像犯錯的孩子般。
「與明舒無關,是我把明舒叫開的。」宋清沼忙解釋道。
陸徜沉沉吸了口氣,壓下胸腔里的衝動,道:「這是做什麼?沒人責怪你們!」朝明舒道,「盧三娘子的手扶母親的時候受傷了,你快扶著母親,別再讓她費。」
明舒點頭要盧三手中接過曾氏:「盧娘子,我來吧。」
豈料盧三娘子半點沒鬆開的思,反扶得更緊了:「不礙,還是我來吧。」
幾人已經走到小路入口處,前頭隱約可見外面的人影,依舊是陸徜和盧三扶著曾氏,畫面看起來倒幾分叫人揣摩的興味。
見盧三不肯鬆手,陸徜鬆了手,只道:「明舒,過來扶著阿娘。」
明舒見勢方跑到陸徜那頭接替陸徜扶住曾氏,如一來,便成了明舒與盧三扶著曾氏,陸徜跟明舒身邊,宋清沼前方引路,帶他們去國公府就近的花廳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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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氏前腳剛踏進花廳的門,大夫後腳就也到了。
「我沒,真沒!你們一個個的不必如大驚小怪,去替盧娘子看診吧。」
儘管曾氏一再向眾人強調自己真的無礙,但大夫還是堅持替她察看腳傷,不多時許氏與盧三娘的母親馮氏也都趕了過來,小小的花廳里頓時擠滿了人。曾氏不得不打起精神應酬一眾貴夫人的噓寒問暖,頭疼至極。
好容易大夫看診完畢,總算確定曾氏的腳踝無恙,眾人才算放過她,去關懷盧三。
曾氏身邊暫時只剩下明舒、陸徜與輕搖三人,她抹了抹額上細汗,看著隔著一個屏風的人影,終於機會小聲道:「我沒那麼身嬌肉貴,前逃難百里千里的路都咬牙走下來,扭腳算什麼?她們怎麼個個這麼緊張?」
她不能理解富貴人家的作派,芝麻綠豆大的,還得勞師動眾請大夫?
「阿娘,扭傷了腳可大可小,查清楚些好,否則萬一傷到骨頭就麻煩了。」明舒安慰她道。
曾氏便道:「傷沒傷到骨頭我能沒感覺?剛才我就同盧娘子說我沒,她非讓丫鬟出去叫人,還把陸徜給找了來……了,陸徜,沒耽誤你正吧?」
「不耽誤,我已經向三殿下說明過了。」陸徜道。
「那就好。」曾氏安下,「今這,你們可得替我謝謝盧娘子。」
「那是自然。」陸徜滿口應下,卻推給明舒,「她是你的朋友,你記得謝謝她。」
明舒歪頭斜睨他:「阿兄,她與我結交可不是為我,醉翁之啊。」
「所以呢?」陸徜反問。
「其實盧三娘子挺好的,溫柔大方善解人,家世不錯,人生得也標緻……」她沒說完,就被陸徜一掌按腦袋上。
「閉嘴。」陸徜聽不下去,眼神不善盯著她,大她再多說一句,他就要吃人的趨勢。
明舒假笑一下。
聰慧如她,如何看不出今這場宴飲的目的,無非是各府夫人湊一起,替自家兒女相看合適的結親人選。陸徜這樣前途光明樣貌英俊的男子,自是這宴飲之上最肥的那塊肉,他的魅力早狀元遊街那就已讓她見識過了。
剛才她陪著曾氏同各位夫人聊天時,就已現,許氏一直拉近盧三的母親馮氏與曾氏間的關係,里外總提及盧三,顯而易見是要保媒。她那時尚無多少感覺,可到樹林中看到陸徜與盧三齊齊扶著曾氏,卻是別樣滋味了,彷彿他們才是一家人,而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
明舒也說不出那是何種滋味,但總歸不是開的感覺,彷彿自己寶貝了許久的東西被人突然搶走般,挺不是滋味。然而她也明白,陸徜遲早要娶妻,而她也會嫁人,他們就如同這世間的兄弟姐妹般,都會各自獨立,自己的家庭,再也不可能像少時那樣親密。
她總要學著習慣。
屏風後傳來說聲與腳步聲,大夫替盧三看完手,那邊的夫人們要過來。陸徜蹙了蹙眉,道:「你陪著阿娘吧,我要三殿下身邊了。」
語畢,他就眾人駕到前火燒屁、股般出了花廳,半刻也不肯多留。那邊盧三與幾位夫人一起過來,見到陸徜已不廳內,眼底不泄出幾分失落,然而很快恢復了笑容,上前和曾氏親親熱熱打起招呼,改了口,只喚曾氏「曾姨」,叫明舒作「舒妹妹」,與她們好得像一家人般。
馮氏待曾氏與明舒也愈溫和親切起來,再加上許氏旁邊將好說盡,場的人哪不懂的,當下便都打趣附和起來。
明舒覷個空隙,悄悄向輕搖招手,二人避人出了花廳。
「說說我離開夫人之後生的。」明舒問道,「說清楚點。」
輕搖疑『惑』撓了撓頭,憶道:「你被孟娘子找去之後,盧娘子就一直陪著夫人,當時四周找夫人說的人很多,正好走到一株名貴牡丹前,各府夫人娘子湊一起賞花,我原本跟夫人身後,可不知被誰推了一下,就被擠到了人外。我道那就外頭等一等,待人散之後再跟著夫人,不想人群散開後,夫人與盧娘子都不見蹤影。我附近找了一圈也沒瞧見人,就找了個宋家的丫鬟問,那丫鬟同我說,好像看到夫人與盧三娘子往鶴飛石去了,我才循著鶴飛石找,誰知道竟然是相反的方向。」
她說間『露』出委屈的表情,做為貼身丫鬟,連主子都能跟丟,這太失職了。
明舒問她:「你記得宋府那個丫鬟的模樣嗎?」
輕搖點頭:「記得,穿著打扮和宋府普通丫鬟一樣,大圓臉蛋,模樣普通,個頭和我差不多,左邊臉頰上兩顆細痣,耳朵上戴著個銀葫蘆耳璫。若是我見了定要問問她,為何給我指了條瞎路。」
「行了,我知道了。你進去陪著夫人吧,不要再離開她。」明舒道。
那邊正巧宋清沼送完大夫來,明舒站廊下沖他招手:「宋公子。」
「明舒?」宋清沼幾步走到她面前,疑『惑』道,「你怎麼站外頭?」
明舒搖搖頭,不解釋,只道:「宋公子,我件想請教你。」
「不是讓你別再喊我宋公子?」宋清沼不滿她的生疏,問,「何?你只管說。」
「貴府可一位丫鬟,大約這麼高……」她比了個高度,「圓臉,左臉兩顆細痣,今耳上戴著銀葫蘆耳璫。」
這可把宋清沼給難住了:「我家裡的丫鬟……些多,我平沒留她們,你說的這個人,我……」
他想不出來。
「不礙,我自己找吧。」明舒不為難他。
「你等會,我把負責丫鬟的管給你找來,你問問她也許會知道。」宋清沼很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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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盞茶時間,宋府的管媽媽就按明舒的描述把那個丫鬟給找了出來。
那是國公府的三等丫鬟,名喚杏香,今被安排百花園中當值,負責給過往賓客引路等粗淺宜。明舒找到她的時候,她正百花園內低頭擺弄手上的一枚戒指。
「勞媽媽了,您忙吧。」找到了人,明舒就不再麻煩管媽媽了。
宋清沼朝管媽媽點點頭,她便應諾退下,宋清沼陪著明舒站一旁,不解道:「你找她做什麼?她可是做錯了?」
明舒不答,只古怪看了宋清沼一眼,道:「肉太香,惦記的人多,保不濟裡頭一兩個生了壞思。」
覬覦她阿兄可以,若真喜歡,便正大光明來求,成與不成全憑緣分,她自然是祝福的,不過若是動了歪念頭,把後宅那些骯髒手段使到她家來,還要利用她母親……
她要保護陸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