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原以為陸徜只安排了邱明與潘順兩個人保護自己,可走到馬車時才發現並非如此。
馬車四周各站了個隨車護衛,再加上車夫與邱潘兩人,她出趟門,身邊一共跟了七個人,陣勢就誇張了。
「陸娘子,請上馬車。」邱明請。
明舒轉頭看了眼應尋,應尋一臉公事公辦的神『色』,並沒出現多餘表情。她咬咬牙,登上馬車。
馬車悠悠而行,很快就到滿堂輝。
魏卓派來的個護衛很負責,把明舒保護得滴水不漏,明舒沒進鋪子,他們就已經搶先入內,把鋪子每個角落都搜查一遍,確認是否藏人。鋪子很安全,歹人沒有搜到,但是滿堂輝的夥計們卻都被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站在堂中面面相覷,也不知出了事。
明舒費了一番唇舌才安撫下他們,才和應尋進了後堂,只留邱明和潘順在外守著,其餘人都退到鋪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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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沒來,明舒覺得滿堂輝讓人格外放鬆。鋪里的事務確實累積了一大堆,她暫時顧不上應尋,先將夥計們叫進來開了個朝會,把天發生的事都了解個遍,再分派每個人兩天要完成的活計。等到囫輪忙完一節,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應尋還被晾在旁邊。
明舒才遣退眾人,嚮應尋告罪。
「快點看。」應尋沒與她客套,只把卷宗往她桌面一扔。
「兩份卷宗?」明舒詫異。
「一份是彭慶的拐賣案,另一份是盧家的失女案。兩樁案子雖有關聯,但分開立案。」應尋道。
他辦事細緻,知道明舒在查的柳婉兒與盧家有關,索『性』將當初盧家的嬰兒失竊案也一併調閱了。
明舒先取過拐賣案卷宗仔細翻閱起來。
十七年前的拐賣案,拐賣的主謀者早已落案。按大安律法,拐賣兒童為童工者流放三千里,賣為他人子孫者則判徒刑三年。樁拐賣案的主謀者彭慶二者皆犯,取其重者判刑,被流放三千里,人已不在汴京。
除此外,有從犯兩人,一個是彭慶的妻子,一個則是彭慶的妹妹,兩人皆獲三年徒刑,算算時間,現在已經放出來了。
明舒從卷宗中抽出一頁紙,那上面詳細列明彭慶被抓之時未及賣掉的孩子,其中果然就有盧瑞珊的名字。
「三人專門在汴京城內人群集中地偷盜誘拐孩童,當時已經引起官府的注意,暗中排查『摸』底了近半年,終於收網,才將起人連根挖起。盧瑞姍運氣好,被盜回後即被彭慶一個主顧相中,約定了交人時間,後來卻因風聲太緊,那主顧不敢收人,彭慶收了定金不能轉手,便暫時養在家中,由其妻看顧,直到官府上門抓人時被救出,送回家中。」應尋已經先明舒一步看完所有卷宗,會見明舒翻得慢,索『性』向她說起。
明舒點點頭,又翻起盧家的卷宗。
當年盧三娘被盜之後,盧家人立刻就報了案,所以這樁案子被獨立出來。關於盧三娘的案子,在盧家的卷宗中陳述得更為詳細。
盧三娘被彭慶拐盜之時才剛滿月,而十七年前盧家只是汴京城一戶普通官宦,盧父盧廣春當時也不是工部尚書,只是吏部一個小小的主事,後來才調去工部任職,一路高升到工部尚書的位置。當時的盧家家境平平,家中下人並不多,盧母馮氏下盧三娘後,只雇了一個『奶』娘照看尚在襁褓中的盧三娘。
根據馮氏和『奶』娘的口供記錄,當時的盧三娘並不好帶,時常夜啼吵鬧,月子中的馮氏既要調理身體,得主持中饋,被鬧得頭疼不已,於是夜裡便會讓『奶』娘將小嬰兒抱到街中哄上一段時間,待嬰兒睡著後再抱回家中。
怎知就因此舉,嬰兒進了彭慶視線。蹲守兩日之後,彭慶下手,趁黑推倒『奶』娘,將嬰兒奪走。事後盧家立刻就向官府報案,也派家丁四處尋找打聽,卻遲遲沒有消息。
就這般找了數月,盧家人幾近絕望時,京城卻傳來彭慶一夥落案的消息,官府又從其家中搜出一些未及賣掉的孩子,於是張榜尋親。馮氏便帶著『奶』娘前往認人,才尋回盧三娘盧瑞姍。
一節案情與彭慶卷宗中所述對應上,並無問題。
明舒便又翻過一頁,一頁上所述內容,便是認人時的記錄,她細細看起。
邊看她邊問:「應捕快,你說有沒可能出現母親認不出孩子的情況?」
應尋面『露』思忖:「不好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嬰兒面容數月一變,如果母親沒有親自照顧,又隔半年才見著孩子,我覺得有可能出現無法確認的情況,但是馮氏當時不是把照顧盧三娘的『奶』娘也叫上了,二人一齊辨認的,怎會有誤?」
從卷宗內的記錄來看,認人過程並無可疑。
「可根據記錄所載,辨子現場馮氏無法確認,最終是『奶』娘確定的。」明舒指著那行文字推給應尋看。
「『奶』娘照顧嬰兒時間最久,認得出來又有奇怪?」應尋並不低頭,卷宗內容他已看過,中有數。
「本來是不奇怪,但現在不是冒了個柳婉兒出來?」明舒懟他。
如果盧家沒有認錯孩子,那柳婉兒又是怎麼回事?她手裡的金鎖和絲帕又從何而來?
應尋只道:「從卷宗來看,當時的案子沒有任何疑點,你要想查透徹,那隻能把當時涉案的人找出來問一遍。比如彭慶的妻子和妹妹,以及這個『奶』娘,甚至盧夫人也要見一見。」
查起來可就有些麻煩了。
明舒想了想道:「既然她們都曾涉案,那衙門應該留過底,要找前三人的下落應該不難。」
應尋覺得,他又給自己找麻煩了。
「是可以找出來,但是老規矩……」
應尋話沒說完,就被明舒打斷:「需要請示上峰!我懂,我自己請示,可以了吧?」
「知道規矩就好。」應尋沒理會明舒的打趣,公事公辦。
明舒闔上卷宗,笑了:「應捕快,你是一點都不肯變通。」
「所以?」應尋反問她。
「所以我挺欣賞你的。當差辦案,就需要你樣的人才。」明舒。
一個人能有自己的堅持是件不容易的事。
「我記得有人從前說我手底下不知出過多少的冤假錯案。」應尋垂眸道,唇角難得浮起淺淺笑意。
「那不是被你氣到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別放心上了。」明舒給他倒了杯茶,又,「應捕快,我有件事想問你。」
「說吧。」應尋就知道她突如其來的恭維不是白說的。
「你……收徒弟嗎?」明舒問道。
應尋喝了半口茶,頓住:「什麼意思?」
「我想找個師父跟著,學些偵破手段……」
她話沒說完,就見應尋把茶碗撂下。
他連茶也不喝了,怕她一會說那是拜師茶,又飛快從她手裡抽回卷宗:「白日夢少做,卷宗看完了吧?看完我就收回了。衙門還有要事,告辭。」
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明舒坐在椅上笑出聲來,一疊聲叫夥計的名字,只道:「替我送送我師父。」
應尋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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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慢慢暗了,轉眼到晚上。
柳婉兒的事,看起來還得等應尋把那三人的下落找來,她親自去問問才能有結論。明舒便暫時放下,專忙起鋪子里的事來,一忙就忘記了時辰,直到門口鈴當響起,陸徜出現在鋪子里,她才發現天『色』已暗。
陸徜身上穿著官服,他見過聖人後又和魏卓去了三皇子府上商討完後續事宜才得脫身,因猜測明舒肯定沒有回去,便直接來鋪子接她了。
「阿兄來了?再等我一會,就好!」明舒正站在後堂的多寶格前清點東西,再一件件擺上去,聽到外頭傳來的聲音,便開口道。
腳步聲響起,陸徜走進後堂,一眼看到明舒正踮著腳要將一隻方匣擺到多寶格的最高處。
明舒伸直了手,然而高度始終差了一點,她夠不著,只好:「阿兄,勞駕,把小凳搬過來……」
音未落,手上的木匣已經被人拿走,再輕而易舉地放到層架上。
「是放這裡嗎?」陸徜的聲音響起。
明舒點著頭一邊道謝,一邊轉過身,陸徜就站她身後不過兩個拳頭的距離處,放好東西後並沒退開。
屬於他的氣息鋪天蓋地籠來,明舒有些凝滯,卻聽到陸徜仍舊平靜的聲音:「些都要放上去嗎?」
他指著旁邊桌邊堆的個木匣問她。
「嗯。」她應,又阻止他,「你的傷沒好,我自己來吧……」
「放哪兒?」陸徜已經隨手拿起另一個木匣問道。
明舒無奈,只能告訴他位置,他再放上去,明舒一時也走不得,只能半陷他胸前,與他一齊收拾好多寶格。
兩個人都出了身汗。
明舒坐回椅上歇著,想起盧家的事,又問他:「阿兄,你知道我在查盧家的事,為何假裝不知?」
「你不是不想讓我知道嗎?」陸徜邊說邊將一個食盒放到桌上打開,「三殿下賞的果子,宮中貢品,嘗嘗。」
食盒裡冒出絲絲白霧,裡頭竟然鋪著冰塊。陸徜說著取出小碟,瓷白的碟子上是冰湃的桃子,淺淺的粉『色』似少女嬌俏的臉頰,飽滿且汁水豐沛。
陸徜洗過手,撕起桃皮來。
明舒眼巴巴看著,:「你就不怕我又闖禍嗎?」
「你闖過禍嗎?我怎麼不知?」陸徜淡道。比起讓她胡思『亂』想,他更希望能有些事能分去她的注意力。他知道,段時日她定不好受,即便面上毫無表現,她的里,也必是『迷』霧重重,只是不曾提過半句。
他撕桃皮的動作很慢,很細緻,晶瑩的桃汁兒順著纖長手指流下,勾得明舒不由自主『舔』『舔』唇。
「你既這麼想,我可求之不得!那我有件事,要麻煩阿兄幫忙。」明舒笑開,正要從陸徜手裡接剝好的桃子。
陸徜倏地縮手:「有求於我?」
「嗯。」明舒忙點頭。
「那這稱呼……」
又來了!明舒瞪著他:「陸徜!陸徜陸徜陸徜!可以了吧。」
陸徜含笑將桃子遞進她手中,聽完她的要求,只道:「明日就讓應尋去辦。」
明舒狠狠咬了口桃肉,汁水掛上唇瓣,晶瑩剔透——陸徜也不自覺抿了唇。
想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