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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所屬書籍: 榜下貴婿

陸徜說到做到,果將明舒拘在家中,令人寸步不離守著。明舒被看得太嚴,脾氣上來,大和陸徜鬧得勢不立的模樣。若是從前,人吵架,吵著吵著氣也就散了,不是陸徜低頭,就是明舒服軟,總能很快和好,但這一回,陸徜是鐵了心不肯遂明舒的意。
他只怕,自己這手一松,她就像條溜滑的魚,不知道從哪條縫裡遊走。
明舒的氣『性』,也不知道是哪天過去的,七月見底的時候,她忽又收斂了脾氣,恢復了舊日和氣模樣,又將應尋請到家中,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合計什麼。
只要明舒不去,陸徜都隨她的意,甚至樂意多幾個人上門替她排遣心情。
就這般過了幾天,明舒忽找上陸徜,要求門。
————
七月二□□晴天。
陸徜被革職在家,無事纏身,便陪明舒走這一趟。
明舒約了人在保康街見面,等人的空檔,她與陸徜進了沿街的香飲鋪歇腳。老闆將二人點的香飲送過來的時候,明舒道了聲:「勞煩替我送碗門外站的那位大哥。」
老闆聞言往門外看了眼,門站著個雙手環胸的大漢,他詫異,卻並沒多問,應聲去了。
「你是多不放心?」明舒見陸徜不作聲,便輕嘲他。
那不是別人,是陸徜派在她身邊監視的人手,就算是陸徜親自陪她來了,也仍舊跟著。
「對不起。」陸徜沒什麼可說的,低頭啜飲,又問她,「約了什麼人?」
「馮夫人。」明舒道,怕他不知何人,又補充了一句,「盧三娘的母親。」
陸徜詫異抬起頭,以目光相詢。
「我拜託我師父去查盧三的下落。彭婆子雖不知道蔡氏把盧三具體棄在何,卻知道大概位置,就是這牛行街的某個巷弄內。」明舒看著桌前那碗香飲,緩緩解釋起來,「我與師父翻閱了十七年前,盧三被棄那年牛行街的嬰童檔案,發現同年戶人家收養過棄嬰。一個是男孩兒,一個是女孩兒。師父去找那女孩的養父母問過,從被撿到的時間和當時的情況,以及她的年紀來看,這個女孩很大可能是正的盧三娘。」
「但這裡是保康街,離牛行街隔著三條大街。」陸徜問道。
明舒剛想解釋,就聽門外傳來女人聲音,馮夫人帶著一個婆子一個丫鬟到了。
盂蘭盆會也不過結束半個月時間,馮夫人就與先前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人。
明舒聽說盂蘭盆會事情發,身為工部尚書的盧則剛和陸徜一樣被革職待辦,最近正為疏通關係復職而忙得焦頭爛額。他本來想借柳婉兒攀上高門,盡風頭,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一腔怒火無處發作,都撒在家人身上,而馮夫人又是一心想找回女兒的,可想而知在家中境況多難。
馮夫人似乎一下子蒼老許多,臉上抹著厚重的脂粉也掩蓋不住眼底的黑青與滿面憔悴。明舒起身迎上前去,只寒暄了句就往鋪外走去。馮夫人對明舒並沒什麼好臉『色』,只是勉強維持著客氣。明舒倒也理解,站在馮夫人的立場,是她把養了十七年的假盧三送走,卻又送了一個禍害全家的假女兒進來……
陸徜結賬跟在她身,一行數人很快走到保康街西甲巷的丁記胡餅鋪外。
鋪子已經打開,門面很小,但賣的胡餅味卻很多,名目都刻成木牌掛在鋪前。鋪內並無堂食的方,一爐便賣一爐,食客很多,大部分都是熟客,熱絡打著招呼。
這是間夫妻店,丈夫烤餅,妻子負責收銀,搭配著幹活,不過三個月前妻子剛了個女兒,顧不過來,所以請了個夥計幫工,但妻子不太放心,是抱著女兒過來,坐在一旁看著,偶爾也打打下手。
丈夫疼愛妻子,忙碌間歇但凡一點兒空隙,便要過來和妻子說句話,『摸』『摸』孩子的頭,妻子便叮囑他喝水,他拭汗……看得來,夫妻情很和睦。
「她叫姜英,就是當年被棄在牛行街的孩子,養父母對她不錯,尋了門挺好的親事,去歲成的親,現在已經是孩子的母親了。」
明舒指著店內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道。
馮夫人隨之望去,那『婦』人十七、八歲的模樣,因剛過孩子,身形頗豐腴,臉龐紅潤,臉上掛著溫柔的笑,眉目間竟與馮夫人確五六分相似。
馮夫人眼眸頃刻間就紅了。
「您想認回她嗎?」明舒問道。
馮夫人接下丫鬟手裡的絹帕按按眸,搖了頭:「不了……認回盧家,也沒什麼好的。她現在這樣,就很好……平平安安的……」
就這樣普普通通平平安安的過下去,比回到盧家,被人當成棋子要好得多。
「我去買幾個餅子。」馮夫人拭完眸,朝丁記餅鋪走去,沒步又回頭,「明舒娘子,多謝。」
明舒點點頭,目送她前去,遠遠看著她走到餅鋪前,讓下人排隊買餅,自己則去與姜英閑話家常,姜英笑容甜美,很熱情讓她看自己襁褓內的孩子,馮夫人伸手逗逗了小嬰兒,臉上也了喜『色』。
這大概算是這段時日里,最為舒心的一幕了。
想這間父母,既盧則剛那樣視兒女為籌碼的父親,衛獻那樣禽獸不如的,也像她父親簡金海那樣愛女如命的;馮夫人這樣雖疼愛女兒卻懦弱無力的母親,也呂媽媽那樣為了女兒不惜一切的,曾姨那樣豁達開明的……人間百態,差距如此之大。
「走吧。」明舒沒繼續看下去,轉身離開。
————
晴天無雲,陽光熾烈,明舒與陸徜走在路邊的樹蔭里。
「我沒想到你在查盧三的事。」陸徜對此很意外。
「做人,始終比較好。」明舒淡道。
她做這,不是為了馮夫人,是為了自己一個交代,讓這件事在心裡徹徹底底做個了結。
陸徜知道她她的堅持,時候也不知這堅持是好是壞。
「現在呢?要去哪裡?」陸徜問她。
難得來了,他也不想她這麼快回去。
明舒倏爾揚起一朵笑來:「帶你去汴河邊的小酒館吃飯吧,等天黑了再去州橋夜市逛逛,好久沒去了,我怪想的。」
那笑,讓陸徜彷彿回到過去。
「好。都隨你。」陸徜柔聲道。
「那酒館是聞安縣主帶我去過的,風格別緻,裡邊兒的魚膾和菊花酒是一絕,你定會喜歡!」明舒伸個小懶腰,心情似乎很好,又看看身跟的人,嗔道,「他也跟了我好多天,你不讓他歇歇?」
陸徜也看了眼他,尚未回答,就聽明舒道:「放我消停一日不成嗎?何況你親自陪著我,怕我跑了不成?」
她說著伸手拉起陸徜的手:「我就想和你個人呆著,人跟在面,總不自在,你也不想叫人瞧去……」
她說話間又瞥了眼身的人,那人見他二人手拉手,已經將臉別開。
陸徜亦不自在,耳根微紅,卻不肯鬆開她的手,略作思忖方朝身的人道:「罷了,今日你不要跟了,散去休息吧。」
那人應聲而去,明舒高興輕呼聲,陸徜便將她的手攥在掌中:「他走了,那你就得再跟緊我一。」
語畢,他只將人拉到身側,牢牢牽著。
明舒笑了笑,卻朝前飛跑,拉著他跟著一起跑起來。
街景隨著奔跑而掠動,身邊面容模糊的行人匆匆而過,陸徜眼前只剩下她明艷的笑容,恍恍惚惚像回到幼時,也是這般被她扯著,跑過江寧的街巷。
————
汴河邊小酒館以竹作屋,臨水而建,很是雅緻。恰逢今日沒客人,整個小酒館午間就只她與陸徜,很是安靜。
明舒和聞安、淑君三人來這裡小聚過幾次,與酒館的老闆娘已經很熟,她也不用看菜單,駕輕就熟點好菜,要了一壇菊花酒和一壺鹵梅汁,和陸徜在臨水的藤席上隔著矮案面對面坐下。
「這兒的菊花酒是一絕,你定要好好嘗嘗,可惜我孝在身,不能陪你飲酒了。」明舒見酒已送來,伸手接過,親自斟與陸徜。
陸徜看著琥珀『色』的酒『液』倒滿杯,只道:「你該不會是要灌醉我跑走吧?」
「那你喝不喝?要是怕,就別喝了。」明舒的脾氣說來就來,拈起那杯酒往江里一潑,而挑眉看他。
陸徜阻止都來不及,只好按下她的手:「我說說而已,你何必動氣?我知道這幾天把你拘在家裡,是我不對,但是明舒,我的別無他法……」
明舒將雙耳一捂:「不說這行嗎?讓我輕鬆一天,哪怕一個時辰也好。」
陸徜便閉嘴改:「好,不說了。」
明舒復又替他斟滿酒,自己倒了杯鹵梅汁,舉盅敬他:「陸徜,這杯我以梅汁代酒敬你,謝你當日救我一命。」
語畢,她一飲而盡,不等陸徜回敬,她又倒了一杯,敬他。
「這杯,謝你不顧身家『性』命,拼帶我入京!」
說完,又一飲而盡,再倒。
「明舒……」陸徜蹙蹙眉,想阻止她。
「讓我說完,我早就想說了。」她卻舉杯又道,「這杯,謝你這半年照拂,不離不棄。」
飲盡,再倒。
「這杯,謝你豁仕途前程,為我簡家報仇!」
「這杯,敬你我十年情誼……這杯,敬你我這半年兄妹之情……」
她一邊說一邊喝,沒多久那壇梅汁已空。
陸徜趕不上她的速度,等她說完,回了她三杯酒,也皆一飲而盡。
明舒很高興,他布菜:「嘗嘗,當日新釣的鱸魚。」
陸徜嘗了一,魚膾確實鮮美非常。
「陸徜,你以前是不是不喜歡我?」明舒又他倒了酒,坐到他身邊輕聲問道。
陸徜臉『色』微燙,也不知是酒意催的,是因為她的問題,他又飲下那杯酒,道:「我……不知道。那時一心撲在功課上,無心男女之情。」
這話是,他只想著要掙個功名,再加上二人長大並沒太多機會接觸,便從未想過鍾情與否,卻是不知雖心意不明,可那十年情,渾渾噩噩之間已經根植於心。
「不知道?哪人連喜歡不喜歡都不知道的?是你討厭我?」明舒直勾勾盯著他問道,又他斟滿酒。
「沒,我從沒討厭過你,只是……不喜歡你家的作派而已。你……」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避開了簡金海,「你家那時替你物『色』許多男兒,我只是那人中的一個而已,誰的功名好,你就會嫁誰,可能是張三,也許是李四,但不一定是我,對嗎?」
他只是簡家相中的許多人中的一個而已,明舒不是非他不可,她很多的選擇,身邊不乏好男兒……
明舒詫異睜大眼,這答案和她想得不一樣。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拒絕我主要是因為……你嫉妒?」
這話剛落,她就見陸徜又狠狠喝了杯酒。
明舒頓時捶桌作笑:「我當沒想過這個原因!」笑得淚都要落下。
陸徜卻沒再回她——當時年,見她被男兒追捧,見簡家態度氣勢咄咄,見攀附權勢成為風,他心高氣傲是的,不願隨波逐流也是的,不喜婚姻變成交易是,不知她心是假意也……種種緣由複雜交織,拉遠了他。
又是一杯酒遞來,陸徜想也沒想仰頭飲盡。
忽間,一陣昏沉襲來。
他甩了甩頭,是喝醉了?
不可能,他的酒量沒這麼淺——他搖搖酒罈,一小壇酒喝了不到三之其二。
明舒的聲音又響起:「其實現在想想,也幸好你當日拒絕了我,若是你在江寧,恐怕也要受這無妄之災。」
「明舒……」他又搖搖頭,覺得她的聲音忽遠忽近,心不妙,「這酒裡面……」
念頭剛起,他就胡『亂』在腰間『摸』起。
「別找了,你身上沒解『葯』。」明舒道。
她太了解他了,身上隨帶著解蒙汗『葯』的香丸是陸徜的習慣,但陸徜的日常起居又是明舒在打理,她想動手腳,易如反掌。
「是你在酒里下『葯』……」陸徜掙扎著想起來,但『葯』效來得很快,除了頭暈,他身體亦隨之發軟,使不上半點力氣。
嘩啦一聲響,因為他的動作,桌上的盤盞被掃落在,他趴在桌上勉強撐起身體盯著她。
他知道她想走,卻從沒想過她會用這樣的辦法。
「陸徜,對不起……」明舒臉上笑意已失,她跪蹲到他身邊,剛彎彎的眼眸蓄滿水霧,「你和曾姨,留在汴京要好好兒的……我會照顧我自己,你別挂念了,就當……你沒救過我,沒帶我進京,我從來沒重逢過……」
「明舒!」陸徜眼前景物已經模糊,他憑著最一點意志強撐不倒,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不松,「不……可能……當作沒發過……別走……」
明舒任他攥著自己手腕,受著他手裡漸漸松去的力道,閉了閉眼。
「對不起……」
「明舒……別走……別一個人去……我求你……求你……」陸徜用盡最的力氣留她,清冷眼眸已盡紅,可手上的力氣卻越來越握不住……
「明……舒……」最一個字落下,他的手鬆落面,人也軟綿綿趴在了桌上,再無聲音。
明舒怔怔看他片刻,抹淚站起,叫來老闆娘。
「這裡我包了,今日就別接其他客人,讓他好好睡一覺吧。入夜時煩勞你跑一趟魏府,讓人把他接回去。這兒封信,你一併轉交魏府的曾夫人。勞了,多謝。」
她一邊交代,一邊結清銀子,又要來一床被褥,扶陸徜躺下。
撥開他鬢邊散『亂』的發,她替他蓋好被子,戳戳他的臉,笑自己——
怎就如此心塌喜歡這個人?
罷了,就此別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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