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不承認兩顆真心的結合會有任何障礙。愛是亘古長明的塔燈,它定睛望著風暴卻兀不為動;愛又是指引迷舟的一顆恆星,你可量它多高,它所值卻無窮。——威廉·莎士比亞
正月初九,顏曉晨搭程致遠的順風車,回到了上海。
李司機已經駕輕就熟,不用顏曉晨吩咐,就把車停在了距離顏曉晨宿舍最近的校門。他解開安全帶,想下車幫顏曉晨拿行李,程致遠說:「老李,你在車裡等,我送顏曉晨進去。」
顏曉晨忙說:「不用、不用!我的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行李也不重。」
程致遠推開門,下了車,一邊從後備廂取行李,一邊笑著說:「Young lady, it』s the least agentleman can do for you!」
「Thankyou!」顏曉晨只能像一位淑女一般,站在一旁,接受一位紳士的善意幫助。
程致遠拖著拉杆行李箱,一邊向宿舍走,一邊問:「你的打工計劃是什麼?」
「酒吧那邊這一兩天應該就會恢復營業,除了酒吧的工作,我想再找一份白天的工作。」
「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嗎?」
「當然可以!」
程致遠指指自己的頭,「用你的腦子賺錢,不要用你的體力賺錢。一個人想成功,首先要學會的是努力發揮所長,盡量迴避所短。你覺得一個人最寶貴的是什麼?」
顏曉晨想了想,說:「生命!」
「對,生命,也就是時間!相信我,在你這個年齡,錢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使用你的時間,你在大學學了四年如何經營資產、管理財富,實際上,人生最大的資產和財富是自己的時間,如果你經營管理好了這個資產財富,別說牛奶麵包會有,就是鑽石寶馬也會有!」
顏曉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程致遠瞅了她一眼,顏曉晨忙說:「你說得很有道理。」
兩人已經走到宿舍樓,顏曉晨說:「在三樓。」
上了樓,顏曉晨用鑰匙打開門:「到了,行李放在桌子旁邊就可以了。」門窗長時間沒有開,宿舍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顏曉晨趕忙去把陽台門和窗戶打開。
程致遠放下行李,說:「酒吧的工作你可以暫時繼續,但不要再做那些對你未來的職業發展沒有絲毫幫助的事。利用開學前的時間好好準備,努力去找一份大公司的實習工作,這樣的工作才既能讓你發揮所長,又能幫到你的現在和未來。」
顏曉晨站在窗戶旁,蹙眉沉默著。
程致遠以為她不認可他的提議,自嘲地笑笑,一邊向外走,一邊說:「我太啰唆了,也許說的完全不對,畢竟每個人的情況不同,你揀有用的聽吧!我先走了,電話聯繫。」
顏曉晨忙追了上去,叫:「程致遠!」
程致遠回過身,微笑地看著顏曉晨。顏曉晨想表達心裡的感激,可又實在不善於用話語直白地表達,只能說:「謝謝,真的很謝謝!其實,我本來的計劃就是春節過完,一邊繼續努力找工作,一邊努力找找實習機會。可是錢上面突然出了點問題,讓我想改變計劃,不過,我現在決定還是按原計劃做。借你的錢我可以分期付款嗎?」
程致遠唇邊的笑意驟然加深,連聲音都透出歡愉,「可以!我還會收利息,你分幾次還我,就要請我吃幾次飯。」
顏曉晨用力點了下頭,「好!」
程致遠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我走了,有事給我電話。」他笑著轉身,腳步迅疾地下了樓。
顏曉晨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裡又默默說了一遍「謝謝」。
打掃宿舍時,顏曉晨發現她並不是唯一回來的人,隔壁宿舍也有個女孩回來了。
沒多久,同學們陸陸續續都回了學校,尤其那些還沒找到工作的同學,都選擇了提前回校。其實,春節假期剛結束,各大公司的部門負責人也才度假回來,這段時間既沒有招聘會,也沒有面試,但在巨大的就業壓力面前,大家寧可待在學校,也不願面對父母。
沈侯本來也打算提前回校,甚至計划了和顏曉晨同一天回來,卻因為父母,不得不改變計劃。初五那天,爸媽和他很鄭重地討論他的未來,在出國的事上,他和媽媽發生了分歧和爭執,媽媽想讓他出國深造,他卻覺得那是浪費時間,母子倆誰都無法說服誰,最後爸爸出面,讓沈侯陪媽媽去一趟美國,到幾所大學走走,母子倆都再認真考慮一下自己的決定。
直到開學前一天,沈侯才回到學校。
他把行李放好後,就給顏曉晨打電話,顏曉晨驚喜地問:「你回來了?」當時沈侯走得很匆忙,只給她發了條簡訊,說自己要陪媽媽出國旅遊,她也沒好意思多問,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沈侯聽到她的聲音,忍不住笑起來,「我回學校了,你在哪裡?」
「機房。」
「幹什麼呢?」
「在填實習工作的申請表。」
「晚上要打工嗎?有時間的話一起吃飯?」
顏曉晨立即說:「不用打工,有時間。」
「我來機房接你。」
顏曉晨匆匆把電腦上的文件保存好,收拾了書包,跑下樓。教學樓外,熙來攘往,人流穿梭不息,可顏曉晨一眼就看見了沈侯。雖然已是初春,天氣卻未真正回暖,很多人還套著羽絨服和大衣,沈侯卻因為身體好,向來不怕冷,穿得總是比別人少。已經西斜的陽光,穿過樹梢,灑滿林蔭大道,他上身套了一件米白色的棒針毛衣,下身穿著一條藍色牛仔褲,踩著自行車,呼嘯而來,陽光在他身周閃爍,整個人清爽乾淨得猶如雨後初霽的青青松柏,再加上這個年紀的少年所特有的朝氣,讓顏曉晨這個不是顏控的女人都禁不住有些目眩神迷。
沈侯在眾人的注目中飛掠到顏曉晨面前。他一隻腳斜撐著地,一隻腳仍踩在腳踏板上,身子微微傾向顏曉晨,笑看著她。其實,兩人僅僅兩個多星期沒見,可不知道為什麼,都覺得好像很久沒有見面了,心中滿是久別重逢的喜悅,都近乎貪婪地打量著對方。
顏曉晨的臉漸漸紅了,低垂了眼眸,掩飾地問:「去哪個食堂吃飯?」
沈侯笑著揚揚頭,說:「上車!」
顏曉晨坐到車后座上,沈侯用腳一蹬地,踩著自行車離開了。
他沒有去食堂,而是兜了個圈子,找了條人少的路,慢悠悠地騎著。顏曉晨也不在乎是否去吃飯,緊張甜蜜地坐在車后座上。
沈侯問:「你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你呢?國外好玩嗎?」
沈侯想起媽媽的固執就心煩,不願多提,隨口說:「就那樣!」
顏曉晨感覺到他情緒不算好,卻不清楚哪裡出了問題,只能沉默著。
沈侯問:「怎麼不說話?想什麼呢?」
顏曉晨輕聲說:「在想你。你心情不好嗎?」
顏曉晨的話像盛夏的一杯冷飲,讓沈侯燥熱的心一下就舒坦了,他突然覺得媽媽的固執其實也不算什麼,頂多就是他多花點時間說服她,反正他是她唯一的兒子,她最後總得順著他。沈侯拖長了聲音,笑著說:「在——想——我?!有多想?」
顏曉晨捶了沈侯的背一下,「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侯一聲招呼沒打,猛地停住了車,顏曉晨身子不穩,往前倒,嚇得驚叫,下意識地想用手抓住什麼,恰好沈侯怕她跌下車,伸手來護她,被她牢牢地抓了個正著。
沈侯穩穩地扶住她,故意盯著她緊緊抓著他手的手,笑得很欠揍,「你這麼主動,讓我很難不想歪啊!」
「我是怕摔跤,不小心…」顏曉晨跳下車,要鬆手,沈侯卻緊緊地反握住了她的手,一言不發,笑眯眯地看著她,看得顏曉晨臉熱心跳,低下了頭,再說不出話。
沈侯湊近了點,輕聲問:「我真的想歪了嗎?你沒有『謙謙君子,淑女好逑』地想過我嗎?」
沈侯興緻勃勃地等著看顏曉晨的反應,卻沒料到顏曉晨的性子像彈簧,遇事第一步總會先退讓,退讓不過時,卻會狠狠反彈。顏曉晨紅著臉抬起了頭,笑著說:「是有『淑女好逑』,但求的可不是『謙謙君子』,而是一個沒羞沒臊的無賴!」趁著沈侯愣神間,顏曉晨用力拽出了自己的手,迅速走開幾步,裝模作樣,若無其事地看起周圍的風景。
沈侯也是臉皮真厚,把單車停好,竟然走到顏曉晨身邊,繼續沒羞沒臊地虛心求問:「我是那個沒羞沒臊的無賴嗎?」
顏曉晨再綳不住,哭笑不得地說:「和你比沒臉皮,我是比不過!沈大爺,你饒了我吧!」
沈侯半真半假地說:「你承認宵想覬覦過我,我就饒了你!」
「好好好!我宵想覬覦過你!」
「有多想?」
「猴哥,像妖精想吃唐僧肉那麼想,滿意了?」
沈侯忍俊不禁,敲了顏曉晨的腦門一下,「小財迷,今天晚上罰你請我吃小炒。」
顏曉晨為了擺脫這個話題,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好!你想吃什麼?」
兩人正商量著晚上吃什麼,顏曉晨的手機響了。
顏曉晨拿出手機,來電顯示上是劉欣暉,她有點納悶地接了電話,
「喂?」
劉欣暉興高采烈地說:「你還沒去食堂吧?」
「還沒去,你是要我帶飯嗎?」
「不是,你快點回來,今天晚上魏彤請咱們出去吃。」
顏曉晨愣了一愣,反應過來,驚喜地問:「魏彤考上研究生了?」
魏彤在電話那頭嚷嚷:「只是筆試過了,還有面試呢!」
劉欣暉不客氣地叫:「得了,得了,魏彤!別虛偽地謙虛了!你考的是本院研究生,教授都認識,怎麼可能面試不過?曉晨,快點啊!就等你了!」
顏曉晨捂著電話,抱歉地看著沈侯,小小聲地說:「我們宿舍要聚餐,為魏彤慶祝。」
沈侯睨著她,好笑地說:「我有那麼小氣嗎?就要畢業了,同學聚會,聚一次少一次,我們倆吃飯的時間卻還多的是!走,我送你回去。」
顏曉晨放心了,笑著對劉欣暉說:「我馬上回來。」
她掛了電話,跳上自行車,才突然發現沈侯剛才的那句話說得很是有語病。魏彤、劉欣暉她們是同學,沈侯也是同學,為什麼她和魏彤她們就聚一次少一次,和他卻還機會多的是?
顏曉晨很想問沈侯是什麼意思,可沈侯一邊把自行車踩得飛快,一邊還了無心事地哼唱著歌,顯然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說的話,顏曉晨糾結來糾結去,糾結到宿舍樓下都沒有糾結出結果。
沈侯笑著揮揮手,瀟洒地離去了。
顏曉晨只能告訴自己,他肯定什麼意思都沒有,只是一句客氣話!顏曉晨推開宿舍門時,魏彤她們正興奮地說著話,看到她,立即問:「吃火鍋,反對嗎?」
顏曉晨擱下書包,舉起雙手說:「雙手贊成!」
劉欣暉說:「OK,全票通過,去吃火鍋。」
四人來到學校附近的一家火鍋店,要了一個鴛鴦鍋,在魏彤的強烈要求下,一人還要了一瓶冰啤酒。
倒滿酒,四個人乾杯,顏曉晨三人齊聲對魏彤說:「恭喜!」
魏彤喜滋滋地說:「同喜!」
四人邊吃邊聊,顏曉晨才知道班裡其他三個考本院研究生的同學都沒考上,難怪人際關係很好的魏彤只在宿舍內部慶祝。
一年的辛勞終於有了個好結果,魏彤喜不自勝,拿起酒瓶要和顏曉晨干,「曉晨,我這次能考上,第一要謝謝我自己,第二就是謝謝你。」
顏曉晨爽快地舉起酒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
劉欣暉沒聽明白,咋咋呼呼地追問:「為什麼要謝謝曉晨?」
吳倩倩卻好像知道什麼,默不作聲地微笑。
魏彤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瞞你們了,不過你們要保密。」
劉欣暉馬上說:「我誰都不說!」
「我考的是本院研究生,出題的老師很多都是教過我們的教授。從大一到現在,曉晨從沒落下一節課,你們該知道曉晨的筆記有多全,我大三有考研的想法時,就問曉晨要她的筆記,當時,我還多了個心眼,讓曉晨答應我,不管誰來問她借筆記,都不借,就說全扔了。為這事,曉晨得罪了好幾個同學。」
劉欣暉吃驚地看著魏彤,愣愣地說:「真沒想到老大也會搞不正當競爭。」
魏彤有點尷尬,不好意思地乾笑,「沒辦法,人都會有私心的嘛!
吳倩倩微笑著說:「能資源壟斷,做不正當競爭,也是實力的一種體現。」劉欣暉立即反應過來,忙笑著說:「對!乾杯!」
四人一直吃到九點多,餐館要打烊時,才結賬回學校。
路上行人已經不多,四個人挽著彼此的胳膊,一字並排走著。先是魏彤小聲哼哼,漸漸地,四個人一起唱起了《隱形的翅膀》。青春少女的歌聲清脆悅耳,飄蕩在初春的黑夜中,連料峭寒風都為她們讓了路。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
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
飛過絕望
不去想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
我看見每天的夕陽也會有變化
我知道
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
給我希望
我終於看到所有夢想都開花
追逐的年輕歌聲多嘹亮
我終於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裡會有風就飛多遠吧
…
大四最後一個學期,沒有必修課,只有一篇畢業論文,不需要上課,只要找一個論文指導老師,學期結束前,交一篇論文。而且,歷年來沒有人不過,不管你寫得多爛,只要你寫了,老師都會看在你要畢業的份兒上,給個及格分。相當於,這個學期沒有課,對所有畢業生而言,唯一的任務就是找工作。
如果上個學期已經敲定了工作,又沒興趣去實習的,找好論文指導老師,就可以拿著行李撤退了。院里還真有同學這麼做,在學校待了一周多,找好指導老師,就走了,打算走遍祖國山川,享受最後的自由。劉欣暉也走了,不過她不是去享受自由,而是回家了,她爸媽給她安排了實習單位,讓她儘早學習著融入社會。
魏彤要讀研究生,畢業論文就不能敷衍了事,她決定一邊好好準備論文,一邊找份實習工作,畢竟money還是很重要的。
顏曉晨和吳倩倩依舊在為一份夢想的工作拼搏,一次又一次筆試,一輪又一輪面試,到這個階段,每個人在經歷過一遍遍的折磨羞辱後,面試技巧都練得爐火純青,心情卻一直走在鋼絲上,前面是希望,腳下是絕望,眼睛能看到希望,可總覺得一個閃念就會跌進絕望。
周末,顏曉晨去找程致遠練習英語時,流露了緊張。
程致遠問:「下周的面試很重要?」
「夢寐以求的公司,最後一輪面試。」
「哪家投行?」之前顏曉晨和程致遠交流時,曾說過最想進入投行。
「MG。」
程致遠讚許地說:「不錯的公司,我大學剛畢業時,曾在紐約總部工作過兩年。」
顏曉晨立即雙眼放光,崇拜地看著程致遠,「有什麼心得可以傳授給我?」
程致遠搖搖頭,「沒有!每個面試官的背景和經歷不一樣,偏好也不會一樣。」
顏曉晨失望地嘆了口氣。
程致遠笑著說:「我不知道別人會如何選擇,但如果我是面試官,我會要你,你勤奮、聰慧、渴望成功,做事不拘泥,卻有底線,是可造之才。」
顏曉晨有點不好意思,自嘲地說:「謝謝你這麼善於發掘我的閃光點,如果你是我的面試官就好了。」
程致遠鼓勵她,「你已經很好,只要真實地展現自己就好了。」
也許因為程致遠的幫助和鼓勵,面試那一日,顏曉晨覺得心態十分良好,面對決定著她命運的MG高管,她也像是和程致遠交流一樣,平靜真誠地回答每一個問題。
面試結束後,回到宿舍,魏彤問她:「感覺怎麼樣?」
顏曉晨說:「我已經盡了全力,自我感覺表現得還不錯,如果失敗,只能接受。」
魏彤說:「倩倩比你早回來,我也問她了,她說反正命運決定在別人手裡,多想無益,不如不想。」
顏曉晨和吳倩倩都進入了MG的最後一輪面試,但兩人從不交流這件事,即使去同一家公司面試,也是各走各的。
顏曉晨笑著說:「她說得很對。」
魏彤撇撇嘴,嘲諷道:「對什麼對啊?她是不願說真話,才用這些心靈雞湯來敷衍我。從頭到尾,你從沒打聽過她如何準備的面試,她卻拐著彎問了我好幾次你每個周末去了哪裡,還說你每次回來,都會仔細修改簡歷,簡直像是請了高手來專門指導你找工作。」
同住一個宿舍,沒什麼隱私,吳倩倩又心細,留意到她每個周末去見程致遠也不奇怪,顏曉晨笑著說:「倩倩很厲害。我周末是去見一個老鄉,他人非常好,也做金融,看我整天為找工作發愁,的確指導了我如何做簡歷和面試。」
魏彤也不得不承認吳倩倩的心細聰明,卻總覺得心太細、想太多不見得是好事,她說:「你下次扔作廢的求職信和簡歷時要注意銷毀。」顏曉晨不解地看著魏彤,「我都撕了才扔的啊!」
魏彤欲言又止,猶豫了一瞬,終是站在了顏曉晨這邊,「你下次扔重要的文件,撕碎一點,也別扔宿舍的垃圾桶。前幾天,我無意中撞見倩倩在拼湊碎紙,她看到我很緊張,立即用書蓋上了,我也沒好意思走近細看,也許我多想了,我覺得她是在看你的簡歷。」
顏曉晨滿面驚訝,不太敢相信。
魏彤嘆了口氣,「大家一個宿舍的,你就權當是我多想了吧!」
顏曉晨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
三月底時,顏曉晨和吳倩倩同時拿到了投行MG的錄用通知書,同時,公司發函表示歡迎畢業生提前進入公司實習,每月薪酬稅後不少於五千。
公司給了她們三周的考慮時間,顏曉晨和吳倩倩毫不猶豫地第一時間就同意了。
做完體檢,去公司簽署合約的那一日,吳倩倩主動提出兩人一起走,顏曉晨答應了。
兩人按照規定一步步走流程,等簽署完所有文件,從MG的大廈出來時,顏曉晨有一種不太真實的興奮感,吳倩倩也有相同的感覺,笑著對顏曉晨說:「終於把賣身契簽署了,實習前,我們找個時間請魏彤好好吃一頓吧!」
顏曉晨也正有此意,立即答應了,「好!」
兩人回到宿舍,吳倩倩放好合同,打了個電話,換好衣服,又立即出去了。
顏曉晨坐在書桌前,思考她的這件人生大事需要告訴誰。
她剛拿到錄用通知書時,沈侯就知道了這事,除他之外,她再沒有告訴任何人,直到今天簽完合同,才覺得一切真正確定了,是時候通知親朋好友了。
顏曉晨想給程致遠打電話,又怕他正在忙,考慮了一下,選擇了發簡訊,「我周一收到了MG的offer,今天剛和MG簽完合約,下個周一開始實習,等我拿到第一筆實習工資,請你吃飯。這段時間,謝謝你!」
很快,程致遠的簡訊就到了,「恭喜,很為你高興。客氣的話就別說了,等著吃大餐。」
顏曉晨笑著回復:「好!」
顏曉晨又給媽媽發了條簡訊:「我已經找到工作,一切安好。」
雖然知道媽媽不會回復簡訊,可她依舊拿著手機,趴在桌子上靜靜地等著。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滿心驚喜,卻看到來電顯示上是「沈侯」。倒也不能說失望,畢竟接到沈侯的電話,她也很開心,但是,兩種開心是不一樣的。
顏曉晨按了通話鍵,「喂?」
「是我!剛在校門口碰到吳倩倩,你已經回來了?一切順利嗎?」
「挺順利的。」
「恭喜,恭喜!你在哪裡?」
「宿舍。」
「這可是你人生的第一份賣身契,價格也還算公道,要不要晚上好好慶祝一下?」
顏曉晨鬱悶地說:「我很想,但要去酒吧打工。」
「你是不是明後天也要到酒吧打工?不能請假嗎?」
「下個周一就要開始實習了,我想站好最後一班崗,也算感謝老闆給了我這份工作。」
「你要開始實習的話,應該把酒吧的工作辭了吧?」
「我打算今天晚上就和老闆說。」
沈侯也沒再多廢話,乾脆利落地說:「挺好!那就這樣,我先掛了。」
「好吧!」顏曉晨有點不舍地掛了電話。
晚上,顏曉晨去酒吧上班,看到Apple和Yoyo在興奮地忙碌,不大的雜物房裡堆滿了鮮花和氣球,幾乎沒有立足之地。
顏曉晨一邊躲在儲物櫃後換衣服,一邊問:「有客人過生日?要幫忙嗎?」
Apple和Yoyo都沒理會顏曉晨,Mary說:「鳴鷹給Yoyo打了個電話,希望她幫忙準備一些鮮花和氣球,他和朋友晚上要來喝酒。」
Apple怕顏曉晨不知道鳴鷹是誰,炫耀地說:「Yoyo的客人鳴鷹1992可是藍月酒吧排行榜上的NO.1,你的那位客人海德希克1907隻能排名第二。」
顏曉晨說:「一直聽你們提起鳴鷹,但一直沒機會見到真人,只知道他是Yoyo的常客,和Yoyo關係很好。」
Apple興奮地說:「鳴鷹又帥又風趣,絕對比不解風情的海德希克好!估計Yoyo今天晚上一個晚上的小費加上提成就相當於我們一個月的工資了。」
顏曉晨笑著拍了一記馬屁,「Yoyo長得比明星都好看,掙得比我們多很正常。」
Apple沒想到顏曉晨沒有一點嫉妒眼紅,不知道該如何接話,Yoyo臉色柔和了幾分,對顏曉晨矜持地說:「待會兒如果鳴鷹帶來的朋友多,我忙不過來的話,你也幫一下忙,錢不會虧待你的。」
「好嘞!」顏曉晨換好工作服,出了雜物間。
平時老闆很少在,都是徐姐管事,顏曉晨把想辭職的事告訴了徐姐。徐姐知道顏曉晨今年畢業,早做好了心理準備,關心地詢問新工作是哪家公司。顏曉晨覺得沒什麼可隱瞞的,告訴了徐姐,是去投行。徐姐真心實意地恭喜了顏曉晨,對她說:「正好這幾天有人來找工作,酒吧不缺人手,你明天下午來一趟,把工資結算了就行了。」
顏曉晨沒想到這麼順利,謝了徐姐後,去繼續工作。
徐姐暗暗觀察顏曉晨,看她依舊如往日一般,話不多,卻很勤力,絲毫沒有因為即將離開就偷奸耍滑,心中暗贊了一聲。
徐姐把顏曉晨要走的事告訴了William,讓他打電話通知新人明天晚上來上班,William是個大嘴巴,不一會兒,顏曉晨找到一份高薪工作,即將離開藍月酒吧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酒吧。年齡較大的Mary和April見多了身邊人的來來往往、起起伏伏,都心態平和,笑著來恭賀道喜,要顏曉晨請客吃飯。年齡相近的Apple和Yoyo卻心裡很不舒服,明明沒覺得顏曉晨比她們強,卻只能眼看著顏曉晨鯉魚躍了龍門,就好像顏曉晨搶了她們出人頭地的機會。
對這種女孩子間的攀比嫉妒心理,顏曉晨不贊同,卻能理解,權當不知,該幹什麼就幹什麼。Yoyo和Apple越發覺得顏曉晨是一朝得勢、輕狂傲慢,心裡很不痛快,只能把希望放在鳴鷹身上,希望他的到來,能幫她們扳回一局。
今天不是周末,酒吧的客人不多,Yoyo和Apple一閑下來,就頻頻朝窗外張望,可鳴鷹遲遲沒有來,九點多時,程致遠反而來了。
Yoyo臉色不悅,William卻很興奮,嘀咕著「今宵難忘,雙美爭輝」。顏曉晨端了酒去送給程致遠,程致遠把一個禮物袋遞給她:「恭喜!」顏曉晨愣了一下,說:「你的恭喜我全部接受,但禮物就不必了,只是找到了工作而已。」
程致遠笑著說:「你打開看一下,再決定要不要。」
顏曉晨打開禮物袋,竟然是一袋五顏六色的水果糖,色彩繽紛如霓虹,煞是好看。雖然如今物價飛漲,可這一袋國產水果糖絕對不會超過三十塊。程致遠說:「找到稱心如意的工作是好事,讓朋友都跟你一起甜一甜吧!」他拿起一顆水果糖,撕開塑料紙,丟進了嘴裡,一邊的腮幫子微微鼓起,笑眯眯地看著顏曉晨,剎那間好似年輕了十歲。
顏曉晨被他的輕鬆活潑感染,也挑了一顆糖塞進嘴裡,「謝謝了。」她拿著糖果袋,去給William他們分糖吃,一會兒後,除了Yoyo和Apple,人人嘴裡都含著一顆糖。也許因為童年時代,每個人最初、最直接的甜蜜記憶就是糖果,當熟悉的糖果味道在口腔里瀰漫開時,總是讓人會禁不住嘴角含笑。
顏曉晨有些恍惚,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吃過糖果了,從小到大,她一直是極喜歡糖果的人,會為了一塊巧克力,廝磨爸爸很久,但自從爸爸離開後,她就再也沒有吃過糖果,準確地說她壓根兒忘記了世界上還有糖果這種東西。
顏曉晨要了杯加冰的杜松子酒,拿給程致遠。
程致遠說:「我不記得我點了這個酒。」
顏曉晨說:「我請你喝的。」
程致遠揚眉一笑,端起酒杯,「謝謝!」
突然,Apple激動地叫:「Yoyo,他來了!鳴鷹來了!」
幽靜的酒吧里,客人很少,只有舒緩的音樂聲在流淌,Apple的興奮叫聲,不僅讓Yoyo立即抬頭看向門口,也讓所有客人都抬頭張望。Apple不好意思地朝徐姐笑,徐姐看沒有客人責怪一個年輕女孩的魯莽衝動,她也沒責怪Apple,只是警告地盯了她一眼,揮揮手,讓她趕緊幹活去。
酒吧的門推開了,一群年輕人像潮水一般一下子涌了進來,讓整個酒吧瞬間變得沸騰擁擠。
魏彤、吳倩倩…一個個都是熟悉的身影,而最讓顏曉晨吃驚的是那個最引人注目的身影——沈侯。顏曉晨不自禁地站直了身子,定定地看著他,眼睛中滿是疑問:你怎麼在這裡?
沈侯對她的震驚很滿意,得意地朝她笑笑,就像無事人一樣和Yoyo說著話,Yoyo興奮地又笑又說,領著他們一群人走到她預先準備好的位置上,桌上擺滿了鮮花,椅子旁系了氣球,看上去十分喜慶熱鬧。Apple端著酒從顏曉晨身旁經過,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是不是比你的海德希克更好?」
顏曉晨傻傻地看著Apple,沈侯就是她們一直念叨的鳴鷹1992?Apple第一次看到顏曉晨這樣的表情,正想再譏諷她幾句,卻看到沈侯向她們大步走過來,Apple立即笑看著沈侯,迎了過去。可沈侯壓根兒沒注意到她,直接從她身旁走過,走到顏曉晨面前,抓起顏曉晨的手,把她拖到了一群人的正中間。
Mary的香檳酒恰好打開了,「砰」一聲,一群年輕人高舉著酒杯歡呼起來,「恭喜顏曉晨、吳倩倩把自己高價賣掉!」
顏曉晨還是暈暈乎乎,機器人一般有樣學樣,隨著大家舉起酒杯喝酒,跟著吳倩倩一起不停地說:「謝謝,謝謝!」
別人都沒看出她的異樣,沈侯倒是發現了,笑著把她的酒拿走,「這酒度數不低,你別喝醉了。」他遞給她一杯雪碧,壓著聲音問:「你這次是驚還是喜呢?」
顏曉晨看到Yoyo和Apple神情詭異、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她也覺得有點怪異,對沈侯說:「我還在上班,你們玩吧,我走了。」
沈侯拉住她,「已經下班了,知道你這人死板,我掐著時間來的。」顏曉晨看向牆上的掛鐘,剛剛過了十點半,還真是已經下班了。沈侯把顏曉晨摁坐下,指指顏曉晨的杯子,笑著對Yoyo和Apple說,「麻煩再加點雪碧。」
Yoyo和Apple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凌遲,沈侯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顏曉晨簡直想拿個面袋子把他裝起來,省得他四處惹是生非。
沈侯走到樂隊旁,和樂隊成員勾肩搭背地聊了幾句,April拿起話筒,笑對全場說:「今天晚上我朋友要求我唱幾首快歌,希望大家忍受一下,當然,實在忍受不了時,也可以轟我下台!」
沒有人捨得拒絕美女的低姿態,大家用熱烈的掌聲表達了同意。
Once upon a time
A few mistakes ago
I was in your sights
You got meal one
You found me you found me You found me
I guess you didn』t care
And I guess I liked that
And when I fell hard
You took a step back
Without me without me without me
And he』s long gone when he』s next to me
And I realize the blame is on me
Cause I knew you were trouble when you walked in
…
顏曉晨的日常生活就是學習和打工,沒什麼時間去關注外國的流行歌,可這首I knew you were trouble曾被劉欣暉在宿舍里循環播放,她還記得劉欣暉說:「只要你死心塌地地愛上了一個人,他就會是你的麻煩,換咱們中國話說,他就是你的劫!」
顏曉晨不知道沈侯是想表達什麼,還是只是巧合,一邊聽歌,一邊胡思亂想著。
歌聲中,Yoyo走過來,對顏曉晨說:「海德希克要走了,你如果不打算去收他的酒,我就去收了。」程致遠買的是瓶酒,每次喝不完,顏曉晨都會幫他收好、存起來。
沈侯顯然對海德希克這個名字很敏感,本來正在和同學說話,立即就看向了顏曉晨。顏曉晨站了起來,「我去吧!」
沈侯長腿一伸,擋住了她的路,「喂,你已經下班了。」
顏曉晨抱歉地說:「他不僅僅是客人,我馬上就回來。」說完,跨過他的腿,離開了。
程致遠看顏曉晨疾步趕了過來,笑道:「你玩你的就好了,別的侍者會招呼我,難道你以後不來上班,我還就不來喝酒了嗎?」
顏曉晨一邊收酒封瓶,一邊說:「以後是以後的事,反正我今天還在,服務你就是我的事。」
「那就謝謝了。」程致遠穿好外套,正要走,嗖一聲,一包東西砸了過來。程致遠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下,東西落在桌子上,噼里啪啦散開,滾了一地,竟是程致遠送顏曉晨的那包水果糖。
顏曉晨明明記得她把沒吃完的糖果放到了雜物間,打算下班後帶回宿舍,怎麼會跑到沈侯手裡?看到Yoyo和Apple幸災樂禍地笑,她立即明白了,是她們在搗鬼。沈侯雖然行事有點霸道,卻絕不是胡來的人,也不知道Yoyo和Apple跟他胡說了些什麼,才把沈侯激怒了。
沈侯陰沉著臉,走到顏曉晨身邊,對程致遠說:「原來你就是那位很『照顧』曉晨的熟客,看來今晚我要好好『照顧』一下你了!」
他隨手從顏曉晨手裡奪過酒瓶,就想去砸程致遠,顏曉晨急忙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可她一個女人怎麼抓得住身高力強的沈侯?沈侯甩開了她的手,揚起酒瓶朝程致遠砸過去,程致遠急忙閃躲,堪堪避開了沈侯的攻擊,顏曉晨不禁尖聲叫起來,「沈侯!住手!」
幸好這個時候,William和樂隊的鼓手已經趕到,他們很有經驗地把沈侯攔住了,沈侯不肯罷休,William柔聲柔氣地勸著:「你是不怕惹事,但要是驚動了警察,對Olivia的影響可不好!Olivia剛找到一個大公司的好工作吧?」
沈侯終於平靜下來,不再動手,卻依舊氣鼓鼓地怒瞪著程致遠:「老色狼!我警告你,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可以胡來!你要是再敢打顏曉晨的主意,看我不廢了你!」
程致遠壓根兒不理會沈侯,表情十分平靜,他風度翩翩,很有禮貌地對William他們點點頭,表示感謝,又對顏曉晨說:「我先走了。」
顏曉晨十分抱歉,「對不起,不好意思。」
「沒事!」程致遠從桌子上撿起兩顆掉落的糖果,從顏曉晨身邊走過時,一顆自己拿著,一顆遞給了顏曉晨,「回頭給我電話,我們找個好餐廳吃飯。」
顏曉晨下意識地接過糖果,答應道:「好。」
沈侯又被激怒了,大聲說:「顏曉晨,以後不許你和他來往!」
顏曉晨無奈地看著沈侯,解釋說:「你誤會了,我們是老鄉,只是普通的好朋友。」
沈侯霸道地說:「我才不管他是什麼,反正不許你再和他來往!聽到沒有?」
顏曉晨心裡不同意沈侯的話,卻不想當眾反駁他,只能不吭聲。
程致遠姿態閑適地站在顏曉晨身旁,含著笑,不緊不慢地對沈侯來了句,「我沒記錯的話,你只是顏曉晨的同學吧!有什麼資格干涉她交友?」
沈侯被程致遠一激再激,怒到極點,反倒平靜下來了。他一言不發,直接沖了過來,顏曉晨以為他又要動手,趕忙張開雙臂,擋在程致遠身前,沒想到沈侯卻是抓住了她,把她猛地往懷裡一拉,緊緊摟住了她。顏曉晨不知所措地看著沈侯,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下一瞬,不等她反應,沈侯突然低下頭,狠狠地吻住了她。顏曉晨覺得疼,掙扎著要推開他,可沈侯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看似平靜下卻藏著不確定,他摟著她的手也在微微地顫抖,似乎害怕著她的拒絕,這個強取豪奪的吻,並不像他表現給別人看的那麼平靜自信。
顏曉晨放棄了掙扎,柔順地靠在沈侯臂彎間,閉上了眼睛,雖然這個吻來的時間不對,場合更不對,但重要的不是時間場合,而是誰在吻她。兩個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顏曉晨的細微變化,沈侯立即感覺到了。
年輕衝動的心,飛揚到能擁抱整個世界,但在面對愛情時,卻時而自信過度,時而嚴重缺乏自信。他在那一瞬,衝動地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去證明,真等做了,卻又害怕著她會嫌棄厭惡他。此刻,他的心終於安穩了,動作也漸漸變得溫柔,充滿愛憐,在唇舌的糾纏間,她的柔軟、她的甜蜜像海洋一般浸沒了他,讓他忘記了自己置身何地,整個世界只剩下了懷中的她。
不知過了多久,沈侯才微微喘著氣放開了顏曉晨。顏曉晨也不知是羞澀,還是難堪,把臉埋在沈侯肩膀上,像一隻鴕鳥般把自己藏了起來,假裝別人都看不到她。
沈侯衝過來強吻顏曉晨時,恨不得全世界都來觀看,昭示他的所有權,這一刻,他又恨不得所有人都消失,他的女人的羞態只能他看。他張開手掌,護在顏曉晨的頭側,把她僅剩的一點側臉也遮了個嚴嚴實實。
酒吧里的人沉默地看著他們,雖然有人是津津有味,有人是吃驚不屑,但顯然所有人都覺得是看了一場好戲,William還擠眉弄眼地沖沈侯豎大拇指,表示幹得好!
沈侯看向程致遠,程致遠神色平靜,審視地打量著沈侯。沈侯揚了揚眉,無聲地問:我有資格嗎?
程致遠淡淡一笑,慢條斯理地剝開水果糖紙,把糖果丟進了嘴裡,含著糖果,笑吟吟地看著沈侯,絲毫沒把沈侯的示威當回事。
沈侯這次倒沒發怒,只是不屑地笑笑,一手攬著顏曉晨的腰,一手護著她,想要離開,走了幾步,大概覺得這樣走太彆扭,他竟然直接打橫抱起了她。在顏曉晨「啊」一聲的叫聲中,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酒吧。
沈侯抱著顏曉晨一直走到巷子口,都沒有放下她的意思,顏曉晨卻實在害怕待會兒到了大路上,再被人圍觀,掙扎著要下來。
沈侯把她放下,笑眯眯地看著她。顏曉晨避開他的目光,晃著雙手往學校走,顧左右而言他,「宿舍樓肯定鎖了,待會兒回去又要被阿姨罵了。」
「法不責眾,魏彤、吳倩倩她們陪你一起。」沈侯想拉顏曉晨的手。
顏曉晨靈活地躲開,踩著人行道上的方格子蹦了幾下,背著雙手,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嘿!鳴鷹1992先生,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沈侯大笑,「你想要聽什麼解釋?」
「你告訴我什麼,我就聽什麼。」
沈侯問:「你什麼時候去藍月酒吧打工的?」
「大二下半學期,之前在另一家酒吧工作過半年,那家酒吧雖然掙得更多一點,但有點亂,我就換到了藍月酒吧。」
「我是大三上半學期開始去藍月酒吧,原因嘛…剛開始是因為我聽說了一些你的閑話,想去看看你究竟在什麼地方工作,後來卻是擔心你,時不時到藍月酒吧晃一圈,打聽一下你是不是一切都好,但不想你知道,所以一直特意迴避開你工作的時間。」
顏曉晨心裡已經有隱隱的猜測,但一直不敢放縱自己朝這個方向想,現在聽到沈侯親口證實了她的猜測,仍舊不敢相信,「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侯沒好氣地說:「你說為什麼?難道我的中文表達那麼難以聽懂嗎?」
「我、我的確沒有聽懂!你為什麼想要知道我的事?」
沈侯氣得翻白眼,但對顏曉晨一點辦法沒有,壓著火,耐心地解釋,「喜歡上一個人,自然會想多了解她一些,擔憂她一些,尤其那個人還是個鋸嘴悶葫蘆,什麼都藏在心裡。」
顏曉晨獃滯地看著沈侯,像是看見了外星人。
沈侯幾乎掩面嘆氣,「你這表情太打擊我了!」
「你是說我?」
沈侯咬牙切齒地說:「顏曉晨,我是在說你!我在表白哎!你就不能給點正常的反應,讓氣氛浪漫一點嗎?」
「我、我…可是…我跟你表白…你說要分手…」
沈侯忍不住敲了顏曉晨腦門一下,連罵帶訓地說:「白痴!你以為我沈侯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表白啊?告訴你,從小到大,我收到的表白多了去了!就你那幾句乾巴巴,沒有絲毫文採的表白能讓我來找你做女朋友?」沈侯提到此事就火冒三丈,「你說說你!表白也不肯好好表白,我收到你的表白簡訊時,正在和死黨們打牌,剛像中了五百萬,樂得上躥下跳,為了想一條回復簡訊,被他們敲詐,把贏的錢全還給了他們。結果沒高興半個小時,你就又發簡訊來說,打擾我了,請我完全忽視之前的簡訊。我覺得你是在玩我,死黨們也一致認定,你肯定是和朋友打賭輸了,玩什麼表白遊戲,讓我千萬別當真,如果回復肯定被笑死!我只能忍著,忍得我內傷吐血,你都再沒有一點動靜。好不容易熬到開學,我天天找機會在你面前假裝路過,一會兒問你旁邊的同學借書,一會兒找你宿舍的女生借作業,結果你對我完全無視,我氣得忍無可忍,只能衝到你面前說『做我女朋友』,本來想著你如果敢不答應,假裝壓根兒沒有表白簡訊那件事,我非要好好和你理論一番!結果你只是平靜地說了聲『好』!憋得我一肚子的話只能全爛死在肚子里!」
顏曉晨小小聲地為自己辯護:「你當時臉色很不好看,我…不敢多問。」
「我被你一條簡訊弄得坐卧不安了一個多月,能臉色好看嗎?」
「可我同意了啊!」
「得了吧!你那個同意麵無表情,比不同意還讓人憋屈!你如果說個不同意,至少還能讓我把肚子里的火全發出來!」
「你後來…和我分手了!」
沈侯嗤笑,「哼!我和你分手了?!說喜歡我的人是你,一直冷冷清清、不痛不癢的人也是你,同學問我們的關係,你居然回答『普通同學』!你把我當什麼?我提出分手,是想著你但凡對我有點感情也該挽回一下,可你呢?你做了什麼?說啊,你做了什麼?」
顏曉晨蚊子般訥訥地說:「我…同意了。」
「你不是同意了,你是乾脆利落、毫不留戀地同意了!你讓我怎麼辦?難道哭著喊著抱著你大腿求你不要離開我?」
顏曉晨總覺得談話好詭異,明明是沈侯提出的分手,怎麼現在感覺是她始亂終棄拋棄了他呢?看沈侯依舊一副怒氣沖沖,想要討伐她的樣子,她忍不住為自己辯白,「我是因為喜歡你,不想讓你覺得煩,才凡事都按你的意思辦,你沒主動告訴別人我們的關係,我自然也不能說;你不約我,我也不敢老出現在你面前;你說分手,我不想說不同意,讓你為難。」一句「我喜歡你」讓沈侯的憤懣不滿一下子煙消雲散,本來想敲打顏曉晨的拳頭變成了手掌,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可真是不讓人省心!」他的手順著頭髮落下時,自然而然地去握顏曉晨的手。這一次,顏曉晨沒有躲避,任由他抓住了。他們並不是第一次牽手,可這是第一次兩人明晰了對方心意後的牽手,沒有緊張、猜忌和試探,只有坦誠和接納,以至於顏曉晨頭一次發現沈侯的手掌原來是這麼大而溫暖,完全包住了她的手,她輕輕地將手指從他的指縫間穿過,兩人十指交錯,以最親密的姿勢握在了一起。
沈侯感覺到她的小動作,也體會到了她的心意,歡喜溢滿心間,幾乎要鼓脹出來,他忍不住彎身湊過去,在顏曉晨的額頭飛快地親了一下。顏曉晨輕輕碰了下額頭,低頭笑著,只覺幸福得如同長了翅膀,馬上就要飛起來。她牽著沈侯的手,輕聲問:「你什麼時候對我有好感的?」「大二吧!其實大一你幫我做作業時,我就有點留意你,後來留意多了,大概就喜歡上了,不過也沒多想,只是上課時,很喜歡坐在後面看你,有一段時間,你簡直是我上課的唯一動力。大二上半學期考完期中考試,和幾個哥們兒出去玩,他們都帶了女朋友,就我一個孤家寡人,有女孩子嚷嚷著要給我介紹女朋友,哥們兒讓她別瞎操心,嘲笑我上輩子是和尚,沒有凡心,根本不懂男歡女愛。我突然就想到了你,那一想就再控制不住,總是忍不住找機會和你偶遇,可也奇了怪了,那時我在三食堂吃飯,你就在五食堂吃飯,我去了五食堂想和你偶遇,你又跑去三食堂吃飯,等我追回三食堂,你又去了五食堂,反正總是碰不到!有天晚上做夢,夢見我在一個火車站找你,人頭攢動,和食堂一模一樣,我明明看到你了,可總是追不上,最後眼睜睜地看著你上了一列火車,消失不見。我嚇得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坐在床上抽了一支煙後,算是徹底想明白了,我這和尚動了凡心!」
顏曉晨很清楚地記得,大二時,沈侯常常坐最後一排,知道他喜歡坐角落的位置,她也總占角落的位置,隔著三四排的距離坐他前面,每次回頭,裝作不經意地視線掃過後面時,總能看見他,偶爾視線撞個正著,他總是懶洋洋地一笑,她也微微一笑。常常上一早上的課,只有那麼一瞬間的視線交流,但就那麼一瞬間的甜蜜,已經讓所有的等待都變得值得。她平時都去五食堂吃飯,聽說沈侯喜歡去三食堂吃飯,就改去了三食堂,可從來都沒遇見他,反而老聽劉欣暉說在五食堂碰見沈侯,她又改回五食堂,沒想到沈侯又開始在三食堂吃飯,兩人還是碰不到,她那時還感慨,老天這是在告訴她「你們無緣」。後來大概因為她學習成績好,又有過提供周到服務的良好記錄,沈侯常常來找她借作業、借筆記,有時下課後,一起聊完,就一起去食堂吃個飯,漸漸地兩人都習慣了在距離學院最近的二食堂吃飯。
沈侯問:「你是什麼時候對我有好感的?」
顏曉晨笑眯眯地說:「比你早。」
沈侯不太相信,「逗我玩吧!我可完全沒看出來!」
顏曉晨說:「真的!要不然怎麼能你去了五食堂找我,我卻去了三食堂找你,等你去了三食堂找我,我又去了五食堂找你?」
沈侯想了一想這個繞口令,又高興又懊惱地嚷起來,「竟然是這樣!」
顏曉晨感慨地說:「是啊,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沈侯問:「那你是大二剛開學就發現自己對我有好感?」
顏曉晨搖搖頭,沈侯說:「大一下半學期?」
顏曉晨仍然搖搖頭,沈侯驚異地說:「大一上半學期?」
顏曉晨依舊搖搖頭,沈侯不滿地說:「你總不能大二上半學期期中考試後還自稱比我早吧?」
顏曉晨笑眯眯地說:「還沒正式開學,新生報到時。」
沈侯徹底傻了,看著顏曉晨,求證地問:「真的?」
顏曉晨用力點點頭,「真的!」
沈侯一下子樂瘋了,「哈哈,原來你對我是一見鍾情!」沈侯樂顛顛地問:「我是怎麼讓你一見鍾情的?總不會是我的姿色吧?我可沒看出來你好色!」
顏曉晨眼中閃過黯然,微笑著不說話,沈侯笑著搥搥顏曉晨,「說說唄!」
「不說!」顏曉晨笑著跑起來。
沈侯去追她,「不說我可不客氣了!」
「不說就不說!」
兩人笑笑鬧鬧,本就不算長的路越發顯得短了,感覺很快就到了宿舍樓下。魏彤、吳倩倩,還有院里的其他兩個女生很夠意思,仍在樓下等著,看到沈侯和顏曉晨手牽著手出現,都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吳倩倩開玩笑地說:「沈侯,你可要請客好好答謝我們。」
沈侯笑說:「沒問題,但能不能麻煩你們稍微迴避一下?」
幾個女生「嘩」一聲怪叫,卻邊嘲笑,邊轉過了身子,站在一起竊竊私語。沈侯從外套的兜里拿出一個小禮物遞給顏曉晨,「這是恭喜你成功賣掉自己的賀禮。」一部三星手機,黑色的包裝盒上還用紅色的絲帶打了個蝴蝶結。
顏曉晨猶豫著沒接,嘀咕:「這麼貴的禮物?」
沈侯塞到她手裡,「我對你那款破手機已經忍無可忍了,想給你發個照片、語音都不行。你如今好歹也算高薪人士了,改善一下你男朋友的福利吧!要是覺得貴了,以後給我多買點好東西。」
顏曉晨沒再拒絕,收下了手機,笑吟吟地問:「我的男朋友是誰?」
沈侯一想,對啊,今天晚上親也親了,表白也表白了,但一直沒有明確身份呢!他睨著顏曉晨,「你說呢?」
「我不知道!」
沈侯恨得牙痒痒,掐了顏曉晨的臉頰一下,作勢往前俯,「要不然再吻一次?也許你就知道答案了。」
顏曉晨嚇得忙往後跳了一大步,回頭看魏彤她們仍背朝他們站著,放下心來。沈侯不依不饒,把她往懷裡拽,顏曉晨忙求饒,「知道了,我知道了!」
沈侯攬著她的腰問:「誰是你的男朋友?」
「你!」
沈侯滿意了,還想懲罰一下顏曉晨,幾個「非禮勿視,卻豎耳偷聽」的女生憋不住笑了出來,嘴快的王清妍仗著男朋友和沈侯關係好,打趣說:「放心吧!今天晚上那麼火辣的一幕大家都看見了,顏曉晨不承認也得承認。」
顏曉晨一下子臉燒得通紅,輕輕推了沈侯一下,小聲說:「太晚了,我回去了。」
沈侯很是捨不得,想再親親顏曉晨,但旁邊有四個觀眾,也不好意思太過分,只能用力摟了顏曉晨一下,放開了她,「要我幫你們去叫阿姨嗎?」魏彤忙說:「千萬別,阿姨看見男生才會發火,我們自己去叫門,你趕緊回去吧!」
吳倩倩去敲門,阿姨披著外套走出來,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訓斥:「別仗著你們要畢業了就胡來…」
四個女生一字排開,裝出小白兔的樣子,乖乖聽訓。阿姨訓了幾句,看她們態度良好,又畢竟是畢業生,懶得再廢話,放了她們進去。顏曉晨進門時,回頭張望,看到沈侯依舊站在自行車棚下,她不禁笑著朝他揮了下手,示意他也趕緊回去休息。
回到宿舍,三個人打開了各自的應急燈,照得宿舍很明亮。
吳倩倩提著熱水瓶、拿著臉盆,先進衛生間去洗漱了,魏彤把一個雙肩包遞給顏曉晨,顏曉晨這才想起,她當時跟著沈侯匆匆走了,都忘記自己的衣服和包了。
「謝謝!」
「別謝我,謝那個人吧!」
「嗯?哪個人?」
「就那個惹得沈侯衝冠一怒的男人啊!你們鬧完事一走了之,沈侯的朋友幫忙結了賬,賠了錢後,我們也打算走,那個男人悄悄叫住了我,把你的東西拿給我,讓我幫你帶回來。你說,他怎麼看出來我和你關係好的?」「他就是我經常周末去見的那個老鄉,有時候我也會給他講一些我們宿舍的事,他大概猜出你是魏彤了吧!」
魏彤看衛生間的門緊關著,她鉤著顏曉晨的脖子,小聲說:「說老實話,我倒是更喜歡那個男人,年紀是大了一點,可大有大的好處啊,經濟穩定、行事穩重,更知道心疼人。」
顏曉晨瞪了魏彤一眼,「別胡說八道!我和他是要好的普通朋友,不過,他人的確超級好,又沒有女朋友,你要動心了,我介紹你們認識。」
魏彤笑嘻嘻地說:「他好是好,不過我有自知之明,高攀不起!等你進了投行,記得幫姐多多留意,找個投行的潛力股給姐就行。以後組織個家庭,他負責賺錢,我負責穩定後方,絕佳搭配。」
「沒問題!」顏曉晨把書包放好,拿出舊手機,琢磨著要不要給程致遠打個電話,親口對他道個歉,說聲謝謝,可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二點多。想了想,還是先算了,明天再說。
正要放下手機,聽到叮叮的簡訊提示音,是沈侯的簡訊,提醒她趕緊把SIM卡換到新手機上,儘快安裝微信。
顏曉晨坐在桌前,給手機換卡。
魏彤湊過來看,「沈侯送的新手機?」
「嗯。」
「哎,到這個份兒上,我也說不出什麼逆耳忠言了,只能祝福你,Goodluck,Lady!」
顏曉晨一邊仔細地安裝SIM卡,一邊輕聲說:「很多時候,世間的緣分聚散根本不由我們掌控,我喜歡沈侯,他也喜歡我,已經是最幸運的事。將來結果如何、他能喜歡我多久,都強求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還擁有時盡全力珍惜。」
應急燈下,顏曉晨神情專註,臉上有一層瑩瑩的白光,今晚的她應該是無限喜悅興奮的,但不知為何,說著自己幸運的她,眉梢眼角卻帶著憂傷,讓人覺得她似乎獨自一人站在黑暗的懸崖邊。
魏彤忍不住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拉近了自己和她的距離,刻意笑得很誇張,「我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沈侯要點唱Iknewyouweretrouble了。在所有人眼中,他是你的trouble,可也許你才是他的trouble!」
第二天,顏曉晨去藍月酒吧結算工資。
沈侯想陪她一起去,被她拒絕了,昨天晚上已經夠丟人了,她可不想今天兩人又大搖大擺地出現。沈侯有點不滿,顏曉晨安撫他說:「我只是不想你陪我進酒吧,你陪我一起過去,到時在酒吧外面等我。」
沈侯這才滿意,可中午吃飯時,他接了個電話,一個高中同學來上海找工作,一群關係好的高中同學想一起聚聚,沈侯不可能拒絕。這次,輪到沈侯抱歉地看著顏曉晨了。
顏曉晨笑著說:「你去吧!」
下午五點,顏曉晨提著兩袋水果,走進了藍月酒吧。這個點的酒吧,人非常少,就兩桌客人,一桌還是老闆和徐姐。樂隊沒有來,除了調酒師William,只有一位服務生,酒吧顯得非常安靜。
William看到顏曉晨,立即擠眉弄眼地笑起來。顏曉晨很是不好意思,把兩袋水果放在吧台上,「買了點水果,麻煩你拿給大家吃。」
William看除了平常的葡萄、香蕉外,還有車厘子、藍莓幾種進口水果,這兩袋水果絕不便宜。他心裡暗贊了一聲,Olivia平時花錢很摳門,但真花錢時,卻一點不吝嗇,是個做事的人。他高興地把水果收起來,「謝謝了,晚上我們一起吃。」
老闆和徐姐走過來,徐姐笑著說:「幹嗎這麼客氣?」
顏曉晨說:「一點小心意,謝謝大家這兩年來的照顧。」
老闆把一個信封遞給顏曉晨,「謝謝你這兩年的幫忙。」
顏曉晨雙手接過,「酒吧有沒有我這個服務生沒有什麼影響,可我如果沒有酒吧的這份工作,根本不可能完成學業。」
老闆微微愣了一下,笑著說:「一切都熬過去了,以後會越來越好。」
顏曉晨笑了笑,「謝謝,我走了。」
徐姐把顏曉晨送到門口,真誠地說:「以後有時間的話,回來玩,不管是帶朋友來照顧我們生意,還是來找我們聊天喝酒,都可以。」
顏曉晨也認真地答應了,「好。」
回到學校,吃完晚飯,顏曉晨又去了一趟超市,買了點程致遠愛吃的水果。她記得除夕夜在他家暫住時,看冰箱里放著車厘子和美國臍橙,想來是他平時喜歡吃的水果。
顏曉晨拎著水果,坐公車到程致遠家,才發現這種高檔小區可不像她縣城的家,隨時可以串門子拜訪朋友,門禁森嚴,門衛壓根兒不讓她進去,需要先打電話給戶主確認她是戶主允許的訪客。
門衛給程致遠家打電話,沒有人接,門衛說:「戶主不在家,你沒提前約時間嗎?」
顏曉晨說:「我現在打電話給他。」
電話響了幾聲後,程致遠接了電話,「喂?」
「是我。」
程致遠含著笑說:「我知道是你,怎麼了?」
「你在家嗎?」
「還在公司,怎麼了?」
顏曉晨看了眼門衛室的掛鐘,已經快八點,程致遠的工作也一點不輕鬆!她說:「我這會兒在你家的小區外。」
程致遠以為有什麼事,忙說:「我立即趕回來,你稍等一下。」
「不用,不用!我就是來給你送點水果,順便撞一下運氣看你在不在家,你不在也沒關係,我把水果放在門衛室,你下班回家後順手拿上去就行。」
程致遠放鬆下來,開玩笑地說:「請我吃水果?提前說明,這可不能算在利息里,我要吃豪華大餐。」
因為程致遠的態度,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每次提到欠錢的事,沒有尷尬,反倒有幾分喜感。顏曉晨笑說:「我知道,絕不會企圖賴賬。對了…昨天晚上的事,很抱歉。」
「沒事,你和沈侯複合了?」
顏曉晨不好意思地說:「嗯。」
程致遠沉默了一瞬,說:「恭喜!不過,他好像很不喜歡我,我們是不是以後需要保持距離?」
顏曉晨立即說:「不用!不用!沈侯只是還不了解你,對你有一點誤會,等他了解了,肯定也會把你當朋友的,沈侯是個對朋友很好的人。」
「好吧,期待那天儘快到來。」
顏曉晨說:「我下午去藍月酒吧結算了工資,以後不用再去打工了,下個周一開始實習。」
「好的,我知道了。你發工資後,記得打電話給我,我可一直在翹首期盼。」
顏曉晨笑著說:「好的,一定記得通知債主,讓債主上門討債。」
程致遠說:「好好工作,有事給我打電話,不要和我客氣。」
「Yes,Sir!」
顏曉晨笑著掛了電話,把水果交給門衛,拜託他們轉交給程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