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柒早就聽說,城東的花街開了一家新的曲苑,非但姑娘們長得極美,個個才藝出眾,那邊的大廚還做得一手佳肴,讓人吃之忘返。
她約了早前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們,在這家留香閣內,包了個視野最佳的套房,開著門便能看到閣中台上,唱曲的姑娘們。
葉柒和李崢早早在房內等著,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那些公子哥們都來齊了,五六個人加上作陪的小娘子們,熱熱鬧鬧地湊了一桌。
葉柒喝著酒,見著李崢拒絕了一旁的如花似玉的嬌娘,自己端著碗默默吃著,借著酒意忍不住笑了一聲:「阿崢,這麼漂亮的姐姐你竟不知憐惜,我都不能想像未來你的媳婦兒會是怎麼樣的天姿國色。」
李崢看了他一眼,見燭火下葉柒勾著紅唇,笑成了一隻醉貓。
恍然間似乎回到了幼時,自己因練武不勤被父親罰,吊在樹上一個時辰不可下來,一身紅衣的小葉柒翻過了牆,也是這般笑著站在樹下問道:「你是犯了什麼錯?」
李崢那時以被太陽曬得人事不醒,顛來倒去只有一個字:「渴。」
葉柒細細聽了一會兒,邁著小短腿又翻過了院牆,不一會兒帶著個葫蘆回來
小葉柒將手中的小葫蘆拔了蓋,就著他的嘴給他餵了兩口:「水我是沒有,但這個估摸著也差不多了吧。」
李崢喝完葉柒喂的東西,便覺得胃裡火辣辣的,沒一會兒便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耳邊清脆脆的一聲:「你醒啦!」
「混賬,給我跪著!你這個小猢猻,怎可喂人酒喝!」
李崢回過頭去,便見葉柒被她的父親訓斥。
「原來那是酒啊……」
李崢摸著心口,回味著葉柒方才喂他喝的東西,那酒液甘甜如瓊漿玉液,是他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東西了……
葉柒雖被訓著,眼睛還不安分地四下亂轉,兩人四目交接,葉柒眼睛彎了彎,笑顏與眼前十五歲的葉柒重疊了起來,李崢,心一動又立刻低下了頭,心想,我的娘子,像你這樣的就好。
葉柒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滿心眼地想著要怎麼「回報」她親愛的阿翁。
於是乎,她舉著杯,頗為大氣道:「今夜大家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喝什麼喝什麼,賬全記在我的頭上!」
大話甩了出去,這群公子哥可不會和她客氣,店裡但凡貴的都點了一遭,看著李崢直皺眉,出聲勸道:「你們差不多得了!這得多少錢呀!」
「花得又不是你的,你心疼什麼?」說話得人李崢並不認得,只覺得有幾分眼熟,似乎家中做的絲綢生意的。
見他伸手又點了幾壺店中最貴的酒,李崢急紅了眼,上前想揍人,但被葉柒攔了下來。
「阿崢,別掃興!讓他點!」葉柒勸道。
那人聽到葉柒這麼說,更是肆無忌憚地瞪了李崢一眼:「聽到沒,別掃興。」
李崢頓時一腔怒意又涌了上來,但葉柒拉著他,這氣又無處可泄,氣悶極了,把筷子一放:「我出去走走!」
說著便離開了。
葉柒並沒有阻止李崢,李崢的脾氣她也知道,只是這頓本就是她故意要訛阿翁的,當然不能讓李崢給阻攔了,不然她的計劃可不就全泡湯了嗎?
葉柒心裡打著小九九,一邊算著錢,直到月上梢頭。
台上的娘子吟哦著不知名的江南小調,曲調中帶著幾分俏皮,似乎唱得是佳人與才子的愛情故事。
葉柒喝了幾杯酒,臉色微微發紅,聽著曲中的佳人才子月下相會,私定終身,心生羨慕,同樣是滿月之夜,同樣有她這樣的佳人,可為何她的謫仙公子卻不知道身在何處,讓她好生想念……
正被葉柒想著的木頌清微微打了個寒顫,自昏睡中醒了過來,他的眼睛被人用布蒙著,看不到四周的情況。
木頌清試探地喚了一聲:「盧青?」
房內並沒有人回應。
木頌清動了動手,這才發現自己被綁了起來,只是因為手被壓得太久發麻才一時沒有察覺。
這是怎麼回事?
木頌清試著去回憶了一番。
晚膳之前,他本在房中坐著看書,卻不知道何時屋內飄入了一股異香,然後他便昏睡了過去……
想到這木頌清也就明白了,那香味怕是迷香。
若是他能悄無聲息地被人擄至此處,怕是在廚房做飯的盧青在他之前就被人給迷暈了。
只是他和盧青才剛來這長安不到半個月,究竟是誰盯上了他,把他抓到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木頌清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知道怎麼的,木頌清突然想到了那日喊著要他考慮嫁她為婿的奇怪女子。
那姑娘,身上的衣飾價格不菲,一看便出生豪門大戶,與他這邊四處流落的布衣是不同的。
「該不會是她吧……」
木頌清忍不住想,只是……自己的魅力不至於到要讓人出此下策的地步吧。
根據國法,這可是要坐牢的!
木頌清正想著,忽聽到門外有動靜,他忙閉上眼睛,佯裝還在昏睡。
不一會兒,門被人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從此人的腳步聲,木頌清推測是個男子。
那人走到他跟前蹲了下來,伸手在他身上翻找,木頌清本就怕癢,在這般搜身下,硬生生地忍住了身上的不適,才沒讓對方發覺。
「媽的,什麼都沒有!」木頌清聽到那人粗鄙地罵了一句,把什麼東西丟在了第三,隨後氣沖沖地出了門。
等到屋外徹底沒了動靜,木頌清才將眼睛睜了開來。
他懷中的荷包被人摸了出來拉開丟在了地上,裡頭的銀錢一分不少。
木頌清若有所思,那麼……這個男人究竟在他身上找什麼東西呢?
另一邊,險些被人誤會成是犯人的葉柒酒上了三巡,還未見醉意,眼看其他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她看了看時辰,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葉柒喚人叫來了鴇母,打扮妖艷卻不俗套的鴇母扭著身軀算盤噼里啪啦一打,笑盈盈的:「這位貴客,一共是三十七兩,我們開業不久,想著拉點回頭客,幫你這零頭抹了,三十兩,您看如何?」
葉柒對著還不過三十鴇母甜甜喚了一聲:「姐姐,您真會做生意!」
「那是!」鴇母笑開了花,又問「您看這錢,各位少爺誰來出?」
葉柒起身整了整衣衫:「都算在我的頭上,明日您上東市青龍街葉府找葉老爺子收就是了!」
「您是……七爺?」鴇母不確定地問了一嘴。
葉柒驚訝,「您這店才開不久就認識我了?」
鴇母一揮手:「哪能啊,前兩日,您口中的葉老爺子剛派人在咱這街上挨街挨戶地傳了話,若是您來,消費全由您自個兒承擔,葉府不對此負責。」
「你說什麼?!」
葉柒驚了!她那些狐朋狗友聽完此話也是驚了!
「七爺,您是做了什麼?怎麼感覺老爺子像是要和您撇清關係呀?」
少爺你一言我一言,葉柒有口卻難言,根本不知該從何解釋
總不能說,你爺爺我和阿翁打了賭,但被阿翁坑了,因此想坑回去?這怎麼聽都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鴇母見眾人嘰嘰喳喳,本來還燦爛的笑已經是僵了幾分,忍不住撐著笑意又問了一句,「那這賬,您看,能否給我付了?」
葉柒囊中羞澀,她方才打定主意後,連荷包都沒帶就出了門,而眼下李崢也不知溜達去了何處,她連個幫忙付賬的都沒有。
見葉柒一言不發,鴇母心知大約不對勁兒了,剛才還笑意盈盈的臉,此刻拉了下來:「我還從來沒見過,敢在我這吃霸王餐的!來人!」
鴇母一聲令下,門外來了十來個身強力壯的護院僕人,那些個公子哥何時見過這陣仗,腿頓時軟了,連忙說著:「他說算他的,和我們可沒有關係!」
還有人沖著葉柒槽了一句:「你都已經沒錢了還充什麼大款!可把我們給害慘了!」
鴇母可沒有耐心聽這群公子哥們吵架,一揚手:「方才七爺說了,這賬算你頭上,其他人與你們無關,自行離去便是!」
聽到這話,葉柒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那群「好友」撇下自己,爭先恐後地跑了出去,生怕鴇母一個反悔,把他們也都扣了下來。
「你、你們!枉我多年來把你們當成朋友!早知道方才便讓李崢好好教訓你一頓。」
葉柒總覺得自己一腔義氣對待這些朋友,可到了危機關頭,這些人一個個都把她推到了前頭,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但是人都已經跑光了,並沒有人顧念過去的舊情留下來幫她一二,整個房間,她與鴇母各執一邊,爭鋒相對
鴇母嘆了一聲,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這場是清了,我們也該算算我們的賬了!」
葉柒看著那群壯士向自己一步步逼近,忽然對著門口喊了一句:「阿崢,你回來啦!我的錢不是在你那嗎?」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身後,可門口空無一人,只有一小娘子怯生生地探出了頭,小聲辯解道:「我不是阿崢,你們知道的!」
「你騙……」
鴇母一回頭,眼前早就沒了葉柒的蹤跡,房間的窗大咧咧地開著,有僕人撲倒窗口一看,揚聲喊道:「小兔崽子跳窗跑了!!」
鴇母怒了,一拍桌令道:「給我追!!老娘還從來沒讓人佔過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