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柒帶著滿腔的憤懣不顧出了錦州糧庄,盧青推著木頌清跟在她的身後,葉管家已替他們備好了馬車,葉柒掀了車簾往裡頭一轉,獨自坐在角落生著悶氣。
木頌清上車後,見她一反常態一言不發,知道她此時還在氣頭上,想著讓她先冷靜冷靜,便嘆了一聲,沒有說話。
葉柒透著車窗的縫隙往外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有布衣百姓沿街叫賣,也有錦衣貴族打馬出行,她眉頭擰的緊緊的,百般滋味掠過心頭。
葉柒並不是不懂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只是旁人規規矩矩地做生意,在店中的人也不過是想靠自己的能力養家糊口罷了,她總得念著這些人。
洪師傅師徒那是在李卯的施壓下雖不好過,但堅持下來等來了她和木頌清,可另兩個釀酒師父呢?本來做的好好的,偏生被被人的貪念害了,現在還不知如何呢。
可為何這些人就認為一句知錯求饒就可以抹去一切呢?
來前葉柒還想,若這人還有幾分良知,願意自由伏罪,那她還可以給他留一條後路,可現如今看來,沒有了這個必要。
馬車到了富德巷的居所便停了下來,葉柒待盧青把木頌清送下了車,自己也跳下了車。
「木大哥,今後我們酒坊的原料就別從錦州糧庄進了。」
在車上她想了好一會兒,才做下了決定,非但與錦州糧庄的合作她要斷了,還有張掌柜和李卯、顧石的所作所為她都要在行內公之於眾,讓大家知道這是一個什麼貨色。
葉柒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給這些人一個教訓,這樣才能讓他們長記性,以餘生好好為那些被他們傷害過的人贖罪。
木頌清聽完葉柒的主意,滿心的憂慮:「若我是你,不會做到這一步。」
葉柒本以為木頌清會贊同她的主意,不禁疑惑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問題嗎?」
見葉柒一臉不解,木頌清又想嘆氣了,似乎自從答應葉柒當這酒坊的掌柜之後,自己嘆氣的次數越發得多,木頌清耐著性子同她解釋道:「每一行當有自己的規矩,錦州糧庄不管怎麼說都是曾經和酒坊有著多年的合作,如今你不給他們留一絲的情面,我擔心,日後他人心中懼怕,便不敢給你供貨了。」
葉柒聽出木頌清是在擔心她,立刻心頭一松,便笑道:「木大哥,你別擔心,若是行內諸位了解了這事的前因後果,就會明白我不是故意去找他們的茬,而是實打實的受害人,這麼一來,大家都會理解的。」
她說話間已經走進了酒坊,洪師傅師徒還有那個兩個留下來的夥計都在店中等著葉柒,見她和木頌清回來,便一個個上前簇擁著葉柒往店裡走。
木頌清見著葉柒將自己之後的安排一一告知了眾人,知道此時若想讓她改主意是難上加難,可事情若是真像葉柒想得這般簡單也就罷了,只怕是真如他所想,往後酒坊的經營仍是一大難題。
葉柒畢竟是第一次做生意,她哪裡會知道,這商人與商人間,有時候為了維繫合作,對於一些無傷大雅蠅頭小利的事睜隻眼閉隻眼那是常有的事,雖說這次張掌柜是貪大鬧出了大事,但葉柒嫉惡如仇,把事捅大斷了張掌柜的前路,但宋老闆與葉老爺還是老交情,她也不給人留半分顏面,斷了與錦州糧庄的合作。
今日她這般對宋老闆,他日會一樣對我嗎?
這看在那些個糧莊主事人眼中,哪能沒有一絲猶豫呢?
畢竟人心隔肚皮,誰也無法保證自己下頭也出了個「張掌柜」……
因此,若是有間酒坊的合作,這些人恐怕都得掂量掂量。
木頌清捏了捏眉心,喚了一聲盧青。
「公子,什麼事?」盧青問道。
木頌清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湊近一些:「這些日子,多去城外鄉間轉轉。」
「這是為何?」盧青詫異道。
木頌清同他耳語了幾句,盧青頓時明白了,對著木頌清道:「公子放心,我定給您辦得妥妥的!」
木頌清看了一眼葉柒,許是因為今日里除去了李卯這個心頭大患,葉柒的眉眼間都是歡喜,與洪師傅等人聊得甚歡,木頌清淡淡地對盧青說道:「一會兒準備一下就出發吧,有消息隨時傳信給我。」
盧青向木頌清行了一禮:「公子照顧好自己。」
說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葉柒的肚子咕嚕地長鳴了一聲,這才想起方才著急去錦州糧庄還未來得及吃飯。由於這一天里辦成了兩件大事,葉柒想著帶眾人去長安頭一號的老字號天香樓辦慶功宴。
一回頭,見木頌清一個人端坐在輪椅上靜靜地看書,這才發現盧青不見了蹤影。
「木大哥,盧青呢?你讓他替你回去拿東西了嗎?」葉柒問道。
木頌清搖了搖頭:「我差他替我去辦幾件事,過幾日他便回來了。」
「這麼著急?」葉柒可惜地嘆道「盧青大哥真沒有口福,唉,那等他回來,我再請他吃一回。」
木頌清笑道:「不必破費,讓花雕姑娘替他做一份那日的骨湯燒麥就可以了,盧青可是和我念叨了好幾回,念念不忘的。」
葉柒也不知道怎麼的,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究竟是念著點心,還是念著人呢?」
這話一出,一旁的花雕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好半天才啐了葉柒一句:「小姐!你別亂說什麼呢!」
話一說完,花雕跺了跺腳,丟下一句:「我去替你們備車。」便跑了出去。
對花雕這突然起來的羞澀,葉柒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對木頌清道:「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她反應怎的如此之大?」
木頌清笑出了聲。
葉柒讓汪良騎著將軍先行一步去天香樓佔個好位置,自己則帶著木頌清等人坐著車浩浩蕩蕩地從富德巷往天香樓走。
等他們到時,汪良已和掌柜定了個靠窗的包廂,名作「饕餮客」,葉柒聽著這名哈哈大笑,這段時日的窘迫,她都快忘了天香樓飯菜的滋味,如今可不就借著機會當一回饕餮,好好回味一番。
哪知,剛一推門,就見屋內窗前坐著一名黑衣男子,聽見他們開門的動靜,轉過身來。
「阿崢?」
屋內的人正是李崢。
自從那天李崢離開之後,葉柒忙於對付李卯,和他已經多日不曾聯繫了,也不知為何他會出現在這裡。
李崢哼了一聲,在見到跟在葉柒身後的木頌清後臭著一張臉,開口道:「怎麼不想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