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柒三言兩語讓花雕心花怒放,乖乖便去了廚房為她料理吃食,盧青自也跟了去,不單獨留下來做木頌清與葉柒之間的擋板。
盧青和花雕剛離開,悶了幾日的春雷轟然落下了,木頌清抬頭看向頭頂陰沉沉的雲層,青紫色的閃電在其中若隱若現。
木頌清:「要下雨了,先回屋吧。」
兩人去了主屋,趁著等候吃飯的空檔,將今日收到的訂單一一與先前的日程單對了一遍,驚訝地發現,每一筆都恰好卡在空檔內,不用讓洪師傅加班加點地增加釀酒批次,也不用調動時間,一切都是剛剛好。
葉柒感慨道:「還好這些時日把重心放在了擴建上,並未貪心不足,把訂單接滿,不然這麼多單酒宴排不過來,還得去同他們溝通更換時間,這一來二去又要費不少的功夫,還要累著下頭的人。」
「……」木頌清看了她一眼,戳穿葉柒「你是怕麻煩……」
葉柒嘻嘻笑道:「畢竟近日來事情已經夠多了,我這人不擅長多線行動,能做好一件事,同時顧上另一件就已經不錯了。」
木頌清無奈且寵溺地搖了搖頭:「你呀……」
她又勾唇笑道:「今日木郎身上的仙氣,小女子吸值了。」
「替我按按腿吧,今日這馬球打得著實酸疼。」
葉柒撒嬌著踢掉了自己的鞋襪,往木頌清腿上一擱,讓束縛在繡鞋內的雙腳鬆弛了片刻,木頌清沒有說話,含笑低頭替她按摩著線條優美白皙的小腿。
屋外雨落了下來,帶著春日的生機勃勃的氣息,淅淅瀝瀝地在石板地上躍動起舞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早,雨後清新的氣味兒讓人心曠神怡,前夜裡葉柒吃了花雕新學的糊糟羹,便上了癮,大早上又纏著花雕做了一次糊糟羹,暖暖一碗下肚,這才心滿意足,收拾妥當去找木頌清,發覺盧青又不見了。
「盧青呢?」
木頌清道:「去杭州了。」
葉柒這才想起來道:「對哦,之前你讓他去杭州,他去了幾日突然折返,按路程來說,應是還未到那呢,怎麼突然回來了?」
木頌清搖了搖頭,頗為無奈:「說出來怕你不信。」
「嗯?」葉柒偏著頭一臉莫名「你說說嘛。」
木頌清摸了摸鼻子道:「盤纏沒帶夠。」
「噗——」葉柒哈哈大笑,放肆嘲笑了盧青,笑夠了這才與木頌清一道去了對門的有間酒坊。
酒坊門口難得掛上了「暫停營業」的木牌。
坊內帶著一絲緊張的氣氛。
這日,正是汪良晉陞考核的日子,時間定在了巳時,老爺子還沒到場,汪良和洪師傅已然在釀酒室內準備了。
除卻他二人,其他人都在院中等候,就連李信也出了屋子,與木頌清一樣坐著輪椅被羅輕推至了石桌邊。
葉柒見著兩人不由笑道:「李信的精神好多了。」
李信感激地回道:「要不是當家對我這般照顧,我也不會好的這麼快。」
葉柒:「畢竟咱們是『家人』,我哪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出事,哦對了……」
葉柒左右看了一眼,發現陳燕婉還沒來,便問道:「她人呢?」
羅輕知道她在說誰,便道:「我給李信換藥時,其他人見著她大早上就出去了,還沒回來。」
葉柒點了點頭,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李崢這幾日出鏢,但託了人暗查此事,早上剛給我傳了消息,說打人者確實是城內的小混混,只不過他們也是收人錢財聽人指示。」
「可有查到是何人指使?」木頌清問道。
葉柒搖頭:「找到當日,李崢的人就把這幾個混混交給了胡捕頭,捕頭手段都用盡了,幾人本也不是什麼有骨氣的人,該說的都說了,說這人帶著斗笠,沒人看清楚他的樣子,再者一看到那滿袋的銀子,僱主是誰對這些流氓地痞而言根本不重要。」
李信嘆了口氣:「如我所料。」
畢竟是幼年在這個環境下摸爬滾打長大的,李信雖能保持著善心,但從未少見這樣的情況,他的案子很有可能查下去不過是個無頭公案。
「無事,眼下我也快好了,打人者也落了網,往後咱們都注意些,同樣的手段,那幕後主使我想也不會再用第二次。」李信反過來寬慰其他人道。
李信自己想得很開,言語中還帶著幾分輕鬆,羅輕詫異地看了一眼李信,神情似乎有些莫名,但沒有開口說話。
葉柒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放心,不管花多少時間,我一定會還你公道的,這個虧咱們不能白吃。」
正說著話,陳燕婉自外頭回來,手裡提了一些蔬菜與肉,見著葉柒便笑道:「葉姐姐,我聽說老爺子今日要來,便備了些菜,一會兒給大家做!」
「好啊,去吧。」葉柒盈盈一笑「辛苦燕婉妹妹了。」
「哪的話!我應當的!」
陳燕婉說著便進了廚房,放下東西後,望了一眼窗外,見無人在意她這的情況,鬆了口氣。
陳燕婉將帶回來的豬肉擱在菜板上,順著肉的紋理尋找了一番,被她尋到了一個刀口,翻開之後,從裡頭找到了一張捲起的紙條。
染上了血污的紙條在陳燕婉手中展開,她掃了一眼上頭的字,便收了起來,默默地生起了火。
屋外,忽地熱鬧了起來,陳燕婉仰起頭透過窗望去,是葉老爺子來了,她低頭將紙條丟進了火堆里,眼中映著火光,晦暗不明。
葉家生意繁忙,老爺子本就是抽空來做考核,於是一來就進了釀酒室,管家將門帶上,葉柒等人都在屋外候著,誰也插不上手。
只見日頭一點點地升上了正中,小廚房的煙囪飄起了裊裊白煙。
葉柒話也說累了,頭靠在木頌清肩頭髮著愣:「已經進去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這要等到何時……」
木頌清安撫道:「再等等,或許就快出來了。」
話音未落,釀酒室的門被管家吱呀一聲打開了,葉柒從石凳上一躍而起,見著葉老爺子背著手走了出來,但從他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阿翁,結果如何?」葉柒小心問道。
葉老爺子嘆了口氣,所有人都提心弔膽了起來。
莫非……汪良沒有過關?
葉柒皺著眉頭,這些時日,汪良一面照顧著李信,一面自己日以繼夜刻苦用功,知道羅輕來了,他才輕鬆了一些,但也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練習上了。
汪良自己知道他不是什麼天資聰穎之人,唯有不斷地用功才可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他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裡,可要是結果依舊不如大家所願,那汪良要多難受啊。
葉柒道:「阿翁,要是……不行的話,不然您再給他一次機會?」
葉老爺子詫異道:「為何要再給他一次機會?」
葉柒愣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直到木頌清握住了她的手,葉柒這才開口道:「他很努力,我不想他的努力白費。」
葉老爺子聞言,撫了撫自己的鬍子,道:「他已然過關,又怎麼會白費,還需要什麼重來的機會。」
「什麼?」
葉柒和院中的其他人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葉柒結結巴巴地確認道:「阿、阿翁,你、你剛說什麼?」
葉老爺子:「我宣布,汪良從即日起便升為有間酒坊的釀酒師。」
葉老爺子說這話的同時,笑得合不攏嘴的洪師傅及一臉靦腆的汪良走了出來,院中爆發了一陣歡呼,葉柒喜得抱住了木頌清。
「太好了!」
木頌清含笑看著葉柒,她歡喜,他也覺得高興。
許是高興上了頭,葉柒放出豪言壯語:「待酒坊擴建完畢,我給你們都加工錢!」
一時之間院落內歡呼雀躍,葉老爺子嘆道:「我這個敗家孫女,錢還沒賺幾個,已然要給夥計們漲工錢了。」
葉柒笑道:「阿翁你這話就不對了,您過去就與我說過,做生意時對待下屬就要賞罰得當,酒坊有如今的成功,可少不了他們,我漲幾個錢怎麼了!」
「渾丫頭!」
葉老爺子嘴邊罵著眼中卻帶著笑。
汪良的事已然有了定論,而在葉老爺子的首肯下,葉家的釀酒方子也從洪師傅的手裡正式傳到了汪良的手裡,從這一天開始,有間酒坊的釀酒師父不再只有洪師傅一個人。
酒坊雖還未正式改建,但葉柒的擴建計劃,也因此向前邁了一步。
送走了葉老爺子,葉柒給了眾人一天的假期,如何安排全由他們自己做主,自己則和木頌清還有花雕回了別苑。
「這回可高興了?」木頌清道。
葉柒臉上笑意不絕:「自然,依照咱們的規劃,待汪良上手之後,雪裡紅這條線就可以全部交託到他手裡,洪師傅可空出手來做別的酒,讓汪良跟著學學。這樣一來,咱酒坊就不至於說僅靠著雪裡紅來續命……」
「沒錯,若是長久以來只有這麼一種酒,百姓是會膩的。」
葉柒點頭,美滋滋道:「等你的腿好之後,咱們還可以做青梅繞!」
說到這葉柒突然一頓:「今日你是不是該施針了?」
木頌清點頭道:「約了大夫午後來。」
葉柒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木頌清的腿,忍不住摸了一摸:「這針也施過兩次了,可有什麼感覺?」
木頌清搖頭:「怎會這麼快有成效,不過……」
他頓了頓:「不過我的腿已經沒知覺好幾年了,這幾日倒是偶爾會隱隱發癢,但感覺是轉瞬即逝,我也說不明白是不是我多想了。」
「當然不是!」葉柒打斷了木頌清的話,認真地看著木頌清道「你都說了先前沒有感覺,如今又怎麼會平白無故生出錯覺了,或許就是針灸有效果呢?不如一會等大夫來了,我們問問他,再讓他給你把把脈,看看是不是有什麼變化?」
「也好。」
兩人說著話,花雕氣鼓鼓地進了門。
葉柒見她一臉不快,詫異道:「怎麼了?」
花雕沒好氣道:「那個陳燕婉來送菜了,在院裡頭候著呢?」
木頌清越過花雕望去,見著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手捧著餐盤,看似規規矩矩地站著,可一雙眼睛卻不時地觀察著周圍。
陳燕婉從來沒有踏進過這葉家別苑。
從廚房出來時,她得知葉柒和木頌清已經離開,心裡頭念頭一轉,便進屋盛了些菜肴,借著送菜的名義讓花雕為自己開了門。
從前院到這正屋面前,這葉家別苑相當於兩個半有間酒坊,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撇開馬上要改做酒坊迎客堂食處的前院,這後面的院落分布錯落有致,自大小上一眼便知道哪處住的是什麼人。
她低著頭往南院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很快收了回來。
此時花雕回來,淡漠道:「小姐和公子讓你進去。」
「是。」
陳燕婉跟在花雕後頭進了屋子,向葉柒和木頌清福了福身,行了一禮,輕笑道:「我為汪良大哥做了些江南的喜糕,裡頭還有彩頭,想大家一起來沾沾喜氣,所以想著給葉姐姐和頌清哥哥你們都送些過來,你們既然在一起,那我是趕巧了。」
「燕婉妹妹太有心了,花雕,快接過來。」葉柒臉上笑嘻嘻,卻不禁腹誹,她與木頌清本來就住在一快,門口吼一聲,那頭就能立馬過來,這有什麼巧不巧的。
那頭花雕心不甘情不願地從陳燕婉手裡接過了餐盤,端到了兩人面前,輕輕擱在了桌上。
這「喜糕」原諒便是大米與紅豆,擱在面前散發著甜香。
葉柒吃了一口,覺得甜膩得慌,但又不好意思吐出來,只好強行咽下,又取了一塊往木頌清嘴邊遞:「頌清哥哥,你也嘗嘗。」
木頌清總有不祥的預感,一口咬下,只覺咬到了什麼硬物,便吐了出來,竟是一枚銅錢。
「呀!頌清哥哥!你中彩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