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柒忙將人帶到圓桌邊坐下,和木頌清一道手忙腳亂地安慰了好一會兒,花雕起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漸漸得或許是苦累的緣故,抽抽噎噎的,但好歹漸漸冷靜了下來。
「小姐,公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恢復神智後,花雕第一件事兒,就是問清楚緣由,她不解為何自家小姐和木公子前腳爭得面紅耳赤,後腳就如同無事人一般,變臉如此之迅速,讓她小腦袋中的問號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
葉柒替她將眼淚擦乾淨,這才開口解釋道:「其實……一開始就是裝的。」
「啊?」
花雕眨了眨眼睛,聽得葉柒繼續給她解釋:「昨日我和頌清兩人商談,都覺得不可再等陳燕婉自己露出馬腳,畢竟離斗酒會的時間越來越近,越拖下去,反倒是風險越大,便想著找個機會給她設局,我方才見她洗衣時陳燕婉還自己上門來挑事,我便覺得機會來了。」
木頌清點頭道:「我和你家小姐早就說定,開誠布公,對彼此不可隱瞞、不能隨意爭吵,柒柒既然突然發難,必然有她的原因,所以我便陪她演了這一回。」
葉柒笑了:「起先我還擔心,頌清不能領會我的意思,沒想到他反應還是快的。」
木頌清無奈微笑:「總歸還是第一次,演得有些過了。」
葉柒忍不住哈哈笑了一聲:「倒後來,我都快演不下去了,只好找個由頭趕緊離開。」
花雕鬱悶了,扁了扁嘴又想哭了:「你們二位倒是高興了,可嚇壞我了。」
「好啦好啦,都是我小姐我不好,沒和我們小花雕說好,讓小花雕受驚了,來小姐我向你賠罪。」
她說著便要向花雕彎腰作揖,花雕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木頌清溫柔地看著,葉柒拉著花雕鬧了一番,葉柒笑累了,伏在桌上休息,微微喘息著道:「不過花雕,我與頌清這齣戲怕是還要再演一陣子。」
花雕回神,「啊?」了一聲:「這是為何?」
葉柒托著腮,道:「方才我們合計了一下,你別看陳燕婉種種跡象像是沖著頌清來的,可又並非那麼簡單,若是為了這個人,何處不是她的戲台,可為何她總是想往別苑跑呢?」
花雕思索道:「有道理,那她是為何……?」
木頌清道:「我們懷疑,她是沖著我身上的某樣東西來的。」
「啊!公子你是說!」
葉柒食指輕放在唇上:「噓——莫要大聲,當心隔牆有耳。」
花雕連連點頭,壓低了聲音:「她也是沖著酒方來的?」
「嗯。」木頌清道「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了。」
花雕不解:「可她要酒方作何用?」
陳燕婉自來與酒這個字便打不上關係,在酒坊內,酒量最差的是她,最不懂酒的人也是她,這樣的人總不可能和李卯他們一般,偷酒方出去自己開酒館吧?
陳燕婉哪裡有這錢呢?
「自然不是她要,而是她背後的人。」
木頌清一語道出了關鍵,花雕這才徹底明白了:「所以公子你說的釣魚,除了陳燕婉這條明面上的魚,為的還是她背後的大魚?」
「沒錯。」木頌清淺淺笑了一下「那人藏得極深,可若是我們一直被動下去,怕是一輩子都難將他牽出了,所以,既然他將陳燕婉放到了我們身邊,為何不從她身上入手呢!」
「有道理哦!」
這回花雕完全明白了葉柒和木頌清的想法,葉柒拉著花雕的小手道:「所以我和頌清還得繼續演下去,屆時你可要配合好了,千萬不要露餡兒了。」
花雕一挺胸脯:「放心吧小姐!」
把花雕安撫妥當,交代完畢了事宜,葉柒看了一眼天色,此時屋外夜幕已然降臨,廊下的廊燈還未點起,但月光尤其明亮。
「居然已經到了這個時辰了。」葉柒喟嘆道「花雕,你去準備準備,咱們從後門走,去西市燈會!」
花雕應聲離開。
葉柒一邊將還剩半壺的紅塵醉收了起來,一邊同木頌清說道:「方才忘了問了,頌清,你覺得紅塵醉如何?」
木頌清一愣,神色有些複雜,嘆道:「當之無愧,天下第一。」
「是啊。」葉柒回味著紅塵醉的味道,視線轉向了屋外,像是要透過那夜色,回望白日的見聞一般,她道「酒盟一行,讓我驚覺,山外山人外人,這向上攀登的路上,還有多少道天塹橫在那裡,與他們相比,我們是多麼的渺小不堪。」
木頌清靜默著看著葉柒娓娓將自己的心聲道來,忽覺得眼前這個少女,比起初見時,眉眼間的神態,已然成熟了不少。說出的話也從過去的簡單狂妄變得逐漸有了遠見,謙虛了起來。
這其中有反思,也不失自信。
雖說看到了自己與天下相比的渺小,語態中卻不見失落沮喪,木頌清隱約感覺到了她心中的那把火,像是把這些看似是打擊的東西,化作了火油往裡頭添,反倒是,燒得更旺了。
「我過去,總依賴著你給我帶來的好運氣,甚至有些心存僥倖,偏偏忘了這些最重要的事,還忘了,仍有很多的地方不是光憑運氣,還需要我去努力地追趕。你看,就現下而言,別說是紅塵醉,就算是傅兄自己釀製的冰肌,也高出雪裡紅一個段位。」
「沮喪嗎?」木頌清雙眸含著柔情的春水,輕輕地問道。
「當然不!」葉柒坦然自若「我葉柒哪是那麼容易沮喪的,這不是正好嗎?知道距離在哪裡,才好繼續往前走,頌清,不瞞你說,我想贏!」
「哦?」木頌清挑眉。
葉柒伸手往自己頭頂比划了一下:「如果說紅塵醉的位置在這裡,那麼雪裡紅就在這裡。」
她又往自己腰上比了比。
「雖然差距很大,但並非一個無法跨越的距離。我們可以先一點點地去追,遲早有天能夠勾得到它,甚至說不定,我們更加往上走,向頂點進發不是嗎?」
紅塵醉只是現在天下美酒中的天花板,並不代表說以後還是,它的釀造者雖說已經去世了,但若是她還活著,必然還會有比紅塵醉好千倍萬倍的酒出現。
只是世事難料,人死燈滅。
葉柒是崇拜酒聖的,與逝去之人想比,她還有的是時間,為何不把握這些時間,去挑戰一下可能性呢?
葉柒滔滔不絕,將內心所想一一同木頌清傾訴,她飛揚著眉眼,一顰一笑間,仿若周身籠罩在光芒之中。
啊……
木頌清看在眼裡,神情愈發柔軟。
他的柒柒,對著將來有著雄心壯志,那麼他也將竭盡所能,托她一把,讓她離目標更近一步,或是更上一步。
只要是她想,他必然雙手奉上。
「所以我決定了,我不能再停留在現在的成就了!」葉柒做下了總價,一臉期盼地看向木頌清「頌清,我們一定要開發新酒,並非是烏曲這些曾經在葉家酒坊歷史中存在的,而是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
「好!」木頌清鄭重地應道,他執過葉柒的雙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指尖「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葉柒雙眸彎成兩道新月,歡喜自其中溢了出來:「既然如此,頌清,教我釀酒吧。」
初聽到葉柒的請求,木頌清愣了一愣,但很快回過神來,聲音柔和提醒道:「釀酒並非一時半會可學會,需要勤學多練,日以繼夜地練習,才能把握准分寸,你想好了,會很苦。」
葉柒歪了歪頭,似是不在意所謂的辛苦,認真道:「這世界上做什麼是不苦的,平民百姓、達官貴人、甚至天家,都各有各自的苦楚……若是只看到苦,那自然就要被這『苦』所佔據心頭,我只要想著,我忍忍,忍過了這時,我就能去做我想做之事,也或許想做之事的過程也很苦,那就想想結果,萬一我要是做到了,那前頭的苦都會變作甜,這有何不可呢?」
「你倒是樂觀。」木頌清笑道。
「那當然了!」葉柒揚著調子,向木頌清抬了抬下巴「既然這苦都要吃,那我還是開心點吃,否則那叫『自尋苦惱』!再說了……」
葉柒雙手勾著木頌清的脖子,與他額頭相抵,她輕笑道:「我有你這條錦鯉傍身,再苦都是甜的。」
木頌清心底軟成了一片:「既然你都做好準備,那我便依了你!」
「耶!」葉柒快樂地捧著木頌清的臉,吻輕柔地落在木頌清的額間、眉眼、雙頰、鼻頭、下巴。
正當葉柒的紅唇意欲離開時,木頌清按住了她的後腦勺,湊了上去,含住了她的唇,舌尖趁勢探入,溫柔地攻池掠地,葉柒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眼前的木頌清閉著眼睛,睫毛長而濃密,如同那可撲流螢的扇子,輕輕顫抖著,似緊張,又似情動。
葉柒紅著臉,輕輕合上了自己的眼睛,黑暗中,感官被進一步的放大,她的身子軟如春水,靠在木頌清的懷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氣喘吁吁地分了開來。
葉柒看著面前木頌清淡色的雙唇染上了一抹水色,顯得垂涎欲滴,她留戀地舔了舔自己的唇。
好甜……
濃情蜜意間,兩人又說定了為了不引起陳燕婉的懷疑,將釀酒教學放在了晚上,正巧別苑的廚房內有著一隔間,稍作改動,可以作為釀酒室來使用。
一切敲定後,花雕已經將備好的馬車停在了後門,三人趁著夜色,上了車,驅車趕往西市夜市。
東市與西市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熱鬧,東市商業繁茂,街市整齊錯落有致,即便攤販也自有其規章,不會過度地佔用街道,多數還是以店鋪為主。
西市不同,相較而言,更為市井,街道上多為攤市,店鋪則以當鋪、酒家為主。
而到了夜間,西市更是熱鬧,大小的攤子佔據了道路兩側,唯獨給行人留下了中間約莫四人並行寬度的道路。
兩側的攤子,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總是賣什麼的都有,但這西市雖說看著亂,實則亂中有序,從未出過差池。因此西市的夜市向來是這京城中極為出名的,但凡是有閑,外地來京的遊人也是必要踏足一次,才不枉來京城一趟。
每過三個月,西市便會辦祈福祭祀的活動,那天,西市會比往常更加熱鬧,除了那些小攤小販,還有各色江湖賣藝的雜耍班子,變魔術、相撲、硬功夫等等,甚至能看到許多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兒。
這一夜,宵禁也會取消,可謂是全城人的狂歡。
而重頭戲則正是在午夜到來之前的煙火大會,據說,在煙花炸開時,若能將自己的銅錢投入吉祥爐中,許下的願望一定會實現。
這也正是葉柒這次想帶木頌清來湊熱鬧的最關鍵的原因。
因西市內已是人頭攢動,馬車離入口還有百米已然寸步難行,三人只好暫且下車,雇了一名小廝替她們暫且照料著馬車,便一同進了西市。
木頌清來京城這些時日,是第一回來到這般盛會。
街道上高高掛著一排排的紅燈籠,照亮了這條長街,光落在每個人的臉上都紅彤彤的。
幾乎是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開心與愉悅。
葉柒一眼看見了不遠處聚在一起的人群:「頌清,那裡有表演,咱們去看看。」
三人擠進了人堆,圈子的中央,正在表演魔術。
葉柒瞠目結舌地看著那人,取出一根麻繩,往天上一甩,這繩子仿若勾上了什麼,竟憑空垂在天際。
那人拉扯了一下,繩子紋絲不動,他便順著繩子往上爬,爬到頂端時,他從口中吐出一口煙霧,那煙霧繚繞著他,越來越濃,逐漸將他的身影全然籠罩了起來。
就在這時,那魔術師的夥伴,取了火信子點燃了麻繩,麻繩一路飛快地向上燃燒,周圍人都驚呆了,連驚叫都忘記了,直到火焰燒到了最上頭,那煙霧與火焰相融化作一隻火鳥,鳴叫了一聲飛向天際,隨即化作了煙花朵朵。
「好!!」
周圍人叫著好,鼓著掌,忽悠人發現了盲點,疑惑地問了一句:「可……人呢?」
「對啊,人呢?」
「怎麼不見了?剛不是還在嗎?」
疑問聲越來越大,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恰在此時,只聽到一聲銅鑼響,眾人連忙循著聲音望去,只見葉柒對面的人自動讓出了一條道來。
不知何時那位古彩戲法師已然持著鑼鼓立於人群之後,如今敲著鑼越過眾人回到中心的位置,向觀眾們作揖表示感謝,觀眾們爆發出一陣掌聲。
「太厲害了!」葉柒驚嘆不已,她不知這人是如何做到的,只覺得就像是真有什麼仙法一樣,讓人嘆為觀止。
古彩戲法師和夥伴各自拿著鑼開始討賞,葉柒問花雕要了一錠碎銀子放了上去,那魔術師愣了愣,沒想到竟然碰到這麼大方的客人,他平凡的臉上帶上了笑意。
「多謝小姐。」
那古彩戲法師突然伸手,葉柒和木頌清嚇了一跳,卻見他在葉柒耳邊打了響指,隨即變出一朵花來,放到了葉柒的手裡,隨即彎了彎腰,離開了。
葉柒捏著那朵紅色的花,一時回不過神來。
木頌清在旁咳嗽了一聲,她這才木愣愣地轉頭:「頌清,這真不是什麼神仙嗎?」
木頌清嘆了口氣,這古彩戲法靠的是手法,只要他夠快,自然可以迷惑到觀眾。
但不得不說,這名古彩戲法師確實是厲害,方才那一出表演,他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收錢完畢,古彩戲法師和同伴開始了下一輪的準備,葉柒還想去別處看看,便拉著木頌清和花雕出了人群。
哪知剛擠出來,卻聽到柔柔的一聲。
「咦?阿柒?」
葉柒抬眼望去,發現沈念妤一身水粉色的裙衫,如同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在那。
「念妤~~好久沒見!我好想你!」
葉柒歡欣跑了過去,伸手便要抱住沈念妤,卻被橫出一手給擋了開來。
葉柒一愣,這才發現,沈念妤身邊站著的正是李崢。
李崢冷哼一聲,沒好氣道:「你只看到念妤,看不到我嗎?」
葉柒笑嘻嘻地說著瞎話道:「怎麼會呢,阿崢你這麼高大威猛,我怎麼可能看不到呢?只是我已然有頌清了,怎麼能對別的男子摟摟抱抱呢?這要莊重一些不是嗎?」
「什麼莊重,那叫端莊!」李崢翻了個白眼,倒是沒有生氣。
「對對!你說的對!」
兩人說話間,花雕把木頌清推了過來,木頌清向李崢和沈念妤行了一禮道:「李兄,沈姑娘。」
沈念妤福了福身,含羞地躲到了李崢的身後。
木頌清看著這個情形,若有所思的視線在沈念妤和李崢身上巡迴了一圈,最終了悟地放在了心裡。
在旁還毫無所察的葉柒,好奇問李崢道:「你不是出鏢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李崢道:「本就不是遠差,花不了多少時間,念妤說她想來西市,我送完鏢便緊趕著先回來了。」
「原來是這樣,不過……回來也不同我們打聲招呼……」
葉柒說著話,突然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不對勁,她狐疑地眯著眼睛,打量著沈念妤雙頰上的兩抹嬌羞,又落在了李崢身上,捕捉到了一絲心虛。
「哦……我懂了……」
葉柒拉長了語調,嘴邊帶著狡黠的微笑,她將藏在李崢背後的沈念妤拉了過來,往前走了兩步,悄聲問道:「念妤,你我之間向來沒有什麼秘密的,你老實同我說……你和阿崢是不是……」
葉柒兩手食指相對碰了一碰,臉上的神情頗為曖昧。
沈念妤的臉轟然紅了起來,紅雲從頭一直蔓延到了脖頸,此時明眼人都看出不對勁來。
沈念妤繡花鞋內的腳趾緊張地曲著,不停地絞著自己的秀帕,支吾了半天,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崢往前邁了一步,把沈念妤往自己懷裡一攔,護犢子道:「念妤害羞得很,你莫要逼問她,有什麼沖我來!」
葉柒笑道:「那你倒是說啊?」
李崢摸了摸鼻子道:「是……我與念妤在一起了!」
「你們兩藏得夠好的呀!」
葉柒往李崢臂膀上砸了一拳:「說,啥時候開始的,這裡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崢哪裡不知,葉柒的八卦本性此時已經蠢蠢欲動了起來,若是你不告訴她,她會打起十分的精神,死纏爛打、不死不休,非得要到答案不可。
於是乎,他老實作答:「其實我和念妤,也是在剛才才定下的。」
那日李崢本就是借酒壯膽,向葉柒訴了衷情,但被葉柒拒絕了,當下李崢只覺得自己這十幾年的感情都付之於東水,自然是難過的。
沈念妤一直在旁邊陪著他了一夜,默默地安慰著他,從頭至尾也沒有多說過什麼話,到了第二日,李崢已經好上許多了,雖一想心還是會痛,他回想著過去,自己與葉柒之間的相處,很多時候都冥冥中早已透出,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回去後,李崢一直閉門不出,無論爹娘如何勸都不聽,沈念妤聽說了此事,一直放心不下,便登門拜訪,每日照料他的吃食,李崢不開門,她就端著食物在門口等。
其實那時候,李崢已然接受了自己和葉柒沒有可能這個事實,只是面子作祟,覺得做出這般丟臉的事情,不知該如何面對眾人。
但自沈念妤來了後,李崢覺得自己遇上了對手,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青梅,竟比他還要執著,李崢不吃飯,她也不吃飯,因此,不過到了晚上,李崢經不住心裡的擔憂,想著沈念妤身子這麼弱,若是再不吃點什麼,定然會虛弱,會暈倒,會傷了身體,於是再也耗不下去了,開了門,讓她把飯菜送了進來。
沈念妤自然是高興的,但也沒有過多說一些勸解李崢的話,只是陪著他,和他一起默默將飯菜吃完,隨後就告辭離開了,第二日飯點又準時來報道,此後日復一日,從不遲到。
久而久之,沈念妤的存在莫名地讓李崢覺得十分的安心,心也漸漸靜了下來,而在沈念妤的陪伴下,李崢很快就想通了,漸漸便放下了心裡頭對葉柒的執念。
那日他去酒坊見了葉柒和木頌清,回去後發現自己已經釋然了,並且看著兩人相處,也並未有那種吃醋的感覺,反倒是更像兄長在關心妹妹一樣,怕妹妹吃虧,有一种放不下的擔心,更像是親情一般。這倒是讓李崢不禁地思索起來,究竟他對葉柒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還是朋友之情,亦或者是別的什麼。
但也不知道為何,提到「男女之情」這個詞兒,李崢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沈念妤的往日種種、一顰一笑,甚至連夢裡都開始出現了沈念妤的影子。每回沈念妤來李家找他,他看到她,心就噗通噗通的狂跳,她對他笑一笑,李崢覺得自己的魂都沒有了。
之前他總把目光放在葉柒的身上,沈念妤身上有千般好他都忽略了過去,而今他明白了自己對葉柒的感情究竟是什麼後,沈念妤的優點在日漸的相處中被他一點點的放大。
他不禁想,自己過去是多瞎啊,沈念妤這麼好看,這麼溫柔,這麼知冷知熱又知心,這麼好的女子眼裡心裡全是他,而他竟到現在才看到她的優點,這不是眼瞎是什麼?
難怪木頌清當初要讓他珍惜身邊人。
李崢雖說察覺了自己的心意,但又有一絲害怕,若是自己只是因為沈念妤這些時日的陪伴,而產生了錯覺,萬一將來他發現,自己其實是感動而不是喜歡,那豈不是要傷了這個好女孩?
李崢莫名地退縮了起來,尋著理由廝混在外,連家都怕回了,沈念妤碰了幾回壁,猜到李崢是為了躲她,僅僅是嘆了口氣,只是託人傳了一句話,問李崢是否願意過些日子陪她一道去西市祭典祈福,隨後便沉默地回了家,從此不再來了。
李崢心裡慌得很,他想去找沈念妤,可又不敢,怕自己一時衝動,鑄下大錯,而在這個時候,李家鏢局接下了一單生意,李崢便順水推舟,聽從了父親安排,帶著一隊人,護著鏢物出城了。
說到此處,李崢一頓,握住了沈念妤的手,這一握似乎包含著歉意,本認著聽著李崢回憶的沈念妤不再低著頭,回望了他一眼,又羞澀對葉柒點了點頭:「我本以為我等不到這天的……」
葉柒則橫了李崢一眼:「過去怎麼不覺你做事這般瞻前顧後的?」
而木頌清沒有說話,似有觸動。
他是理解的,越是喜歡越是彷徨,怕自己不確定,怕對方不確定,怕傷害對方,也怕錯過,因此總想讓自己想得明白些,也想讓對方考慮更清楚。
他當初何嘗不是這樣的?
但是感情便是情到濃處便是真,一切的思來想去,都不如到了那個對的時候,直接把話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