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即逝,木頌清忍受摧心剖肺的疼痛到了最後一日,身上痛竟漸漸緩解,變作一種說不上來的周身的舒爽感。
在被獲准出浴時,連著葉柒都長長地鬆了口氣。
三天,聽著很短,對於他們二人來說,確實極其難熬的三天,猶如在這三天里濃縮度過了三個月一般。
木頌清換了衣服,被李崢抱上了輪椅,推到了診堂再度接受胡不羈的檢查。
這次檢查,四人得到了一個很好的結果,木頌清體內的毒素已然清除了,因久坐,腿上堵塞的經脈也暢通了。眼下腿部徹底恢復了知覺,但是因為木頌清已是太久沒有行走,因此需每日做復健,每日從頭開始練習走路,但不可心急,一旦覺得腿隱隱作痛時,就必須停下來。
木頌清聽了胡不羈的叮囑,點頭道:「我明白了,循序漸進,不可著急。」
胡不羈點頭微笑道:「我想木公子也定不是激進之人,應是沒問題的。」
胡不羈又取了一瓶葯拿給了葉柒:「這是用於鞏固補身的藥丸,每日一丸,飯後服用。先前相思引雖被控制在了腿部,但中毒對木公子的身體還是造成了些影響,因此他才會畏寒、體虛,這同樣需要長期調養,假以時日定可徹底恢復。」
葉柒捏著藥瓶萬分感激地謝了胡不羈。
如今毒解了,四人似乎沒有留在清潭山的必要了。
可葉柒忍不住看了戚雲璋一眼,見他垂著眼一言不發,她自然不好說些什麼,只得同胡不羈道:「多謝山主,頌清多虧了您才得以康復,這是診金,還望您收下。」
胡不羈卻沒有接過葉柒手上的銀票,笑道:「這最貴重的那味葯是你自己採的,眼下還剩了不少在我堂內,完全可以抵過其他葯的價值。」
葉柒也不勉強:「即使如此……多謝。」
胡不羈卻忽一笑,說道:「若你真要謝我,不如在回了京城後帶我四下轉轉,讓我嘗嘗你坊中的雪裡紅如何?」
這話語出驚人,葉柒愣在原地不知是否是自己誤會了胡不羈的意思。
她……要跟著他們回京?
戚雲璋終於有了反應,瞪大了雙目凝視著胡不羈,張了張嘴只吐出了一個字:「你……」
葉柒知道,他不敢問。
胡不羈卻直截了當自己把答案說了出來:「我決定跟你們回去。」
葉柒看戚雲璋的表情,覺得他都快哭出來了。
只聽得胡不羈看了戚雲璋一眼,格外的溫柔,嘆道:「雲璋拿來的東西,我都看過了……隱約想起一些事來,可又覺得不真切,我想著,或許只有回到京城,我才能真正找到答案。」
戚雲璋聽見胡不羈久違地喚了他一聲「雲璋」,那含在眼裡的男兒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他低著頭,胡亂地擦著眼淚,驀然間卻見一白皙柔薏的手遞過來一條錦帕,耳邊聽得胡不羈柔柔一聲嘆息:「這麼大的人了,還是那麼愛哭,雲璋,帶我回去好嗎?」
戚雲璋接過了帕子,眼淚掉的更厲害了,他哽咽著點著頭:「好、好,我們回京,回徐府,去見你爹娘,你一定會想起來的!」
眼下胡不羈還未想起一切,雖不是最好的結局,但也給了戚雲璋無限的希望,就如木頌清早晚會站起來的一樣,胡不羈再度成為徐寧,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胡不羈將剩下在康復中的病人又一一交託在了自己的師兄妹手上,清潭山人人都是一身的好醫術,因此胡不羈也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放心大膽地便與葉柒一行人揮別了清潭山的老老小小,坐上了馬車,踏上了回京之路。
進了長安,一行人兵分三路,胡不羈與戚雲璋預備先回徐府,而李崢則念著沈念妤,決定先去城北找沈念妤訴訴衷腸。
葉柒和木頌清,自然是要回酒坊的。
臨別時,胡不羈拉著葉柒叮囑了許久,讓她但凡有什麼問題,要來徐府找她,反正同在東街之上,來往也是方便。
葉柒應了下來,並許諾回去之後就讓人送兩壇雪裡紅讓胡不羈嘗嘗鮮。
胡不羈自是高興。
分別之後,葉柒趕著馬車帶木頌清回到了葉家別苑,酒坊眾人皆出門來迎接他們,不出意外的是,裡頭已經沒有再見到陳燕婉的身影了。
盧青和花雕幫著葉柒把帶回來的東西收拾妥當,便把事情的前後經過都告訴了葉柒和木頌清。
因無法斷定幕後黑手在他們離開後會做什麼樣的選擇,所以葉柒和木頌清做了兩手準備。
一則是在上清潭山的路上,讓李崢隨行保護還安排了胡捕頭埋伏,二,則是讓盧青準備了兩張假酒方,一張標明了是雪裡紅,另一張則仿照先前木頌清手裡的,沒有任何的名字,只有原料和不知,隨後藏在葉柒的房間里,盧青假裝隨他們離開,隨後折返,帶著羅輕和府衙的捕快們,在別苑裡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陳燕婉用計支走了花雕,趁著酒坊內生意忙碌,無人顧及她,便溜進了別苑,先是重新翻了一遍木頌清的房間,結果一無所獲。葉柒與木頌清的感情眾人皆知,陳燕婉理所當然地想到了,東西會不會木頌清已經交給了葉柒,於是又上了葉柒的房內,果不其然,被她在枕頭套內翻到了那兩張酒方。
陳燕婉正欣喜時,盧青和羅輕帶著捕快破門而入,當場抓獲了陳燕婉,她藏在身上的兩張酒方,就成了她犯案的證據。
「陳燕婉,現在暫押府衙大牢,胡捕頭說,若有消息,定然通知我們。」
葉柒點了點頭,覺著陳燕婉被抓之後,她心口的那塊懸著的石頭,便放了下來。
盧青問起木頌清的病情,葉柒順勢將好消息告訴了兩人。
盧青喜不自勝,連勝道:「公子,太好了!若是老爺夫人泉下有知,定然會為您高興的!」
木頌清拍了拍自己的腿,頗為感嘆道:「本以為會在這輪椅上坐一輩子,沒想到,我還能再站起來。」
葉柒握著他的手:「以後,我每日陪你練習,咱們爭取,儘早讓這輪椅作了廢去!」
木頌清笑眼彎彎:「好!」
花雕拍手:「今日真是值得慶祝,我去做些好吃的,咱們好好喝一杯如何?」
葉柒笑著叮囑道:「頌清泡葯浴時三日沒吃東西,咱們這一頓還是吃得清淡些,酒什麼的,明天再喝!」
「聽小姐的!」
籠罩在上空的陰霾,似乎在這一刻也感受到了眾人的歡心,散了開來,太陽又露了面,懶懶散散地灑下了它的光輝。
午飯後,葉柒讓趙三兩給胡不羈送去了三壇雪裡紅,自己則陪著木頌清在院子里走了兩個來回,直到木頌清頭上冒出了虛汗,兩人才停下休息。
木頌清擦著汗,方才開始,葉柒的話就一直不多,木頌清一眼便看出她似乎有什麼心事,便開口道:「在想什麼?」
木頌清開口問了,葉柒自不會隱瞞,認真地看著木頌清道:「我想去見見陳燕婉。」
府衙的大牢內陰森森得透著一股寒氣,從樓梯步下,分了東西兩邊,東區則是男監,西區是女監。
女監不允許男子進入,因此木頌清便與葉柒分了兩路,去找胡捕頭說話。
葉柒跟著女監的獄長走到了最裡頭的一間,分明已然快要入夏,這裡卻依舊是涼得讓人發抖,陳燕婉抱著雙臂坐在角落的草堆里。
這一間,只關了她一個人。
聽得動靜,陳燕婉抬起頭來,見是葉柒,一愣,隨即又低下頭去,淡淡地開口道:「你來了。」
葉柒有些驚訝,眼前的陳燕婉與她印象里完全不同。
即便是身處囚室,葉柒還是從她挺直的背脊上,觀出了些許傲氣。
典獄長替葉柒打開了門,葉柒走了進去。
此間的味道並不好聞,濕氣夾著霉味,帶著呼吸都渾濁了起來,葉柒輕輕咳嗽了一聲,在陳燕婉身邊坐了下來,她將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了陳燕婉的身上,替她又系好了系帶。
陳燕婉詫異地看著葉柒,雙唇翕動了一下,終究是沒有開口。
「這裡太冷了,對女子的身體總是不好的,穿著這個,暖和些。」
葉柒見她一言不發,嘆了口氣,:「今日我才發現,往日所見的你或許並非是真實的你,可你為何要……」
以陳燕婉的背景、才貌,若她安分守己留在蘇州,或許他日也可覓得佳婿,過得更好一些。
陳燕婉淡淡地回道:「我只是想讓自己過好一些,不想回到過去那種清貧的生活。」
她看向葉柒,想著她出身富裕,又被所愛之人愛著,這人與人的差別便是這麼大。
陳燕婉道:「若我是你,該多好,又何必帶上面具。」
葉柒認真地看了一眼陳燕婉,從她眼中不難發現嫉妒。
但她並非覺得,這嫉妒是因為木頌清或者是什麼片面、細小的原因,而是自己得到了她想要的生活。
世間不存在全然地理解,她從未體會過陳燕婉的人生,因此難說她明白、她懂,甚至是別的什麼。
葉柒想了想,決定繞開這個話題,直奔主題:「燕婉,你為何要這麼做?」
陳燕婉笑了笑:「因為我討厭你,若是將酒方拿到手,再轉賣給黑市,不日雪裡紅的仿品將層出不窮地冒了出來,你就會失去你現在手上所有的一切,我便是想要看著你落入谷底。」
葉柒搖了搖頭,直勾勾地看著陳燕婉:「不是。」
陳燕婉一愣:「什麼不是。」
葉柒道:「這並非是你真實的動機,你在袒護別人。」
陳燕婉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她垂下了眼不看葉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就是這麼想的,憑什麼你可以出身富貴,享受愛情,而我,什麼都不比你差,卻得過這般顛沛流離、寄人籬下的日子,憑什麼還要被你高高在上地指點,你根本就不懂。」
葉柒嘆了口氣,陳燕婉並非是心思那麼深沉的人,很多時候,她的表情就已經出賣了她。
可陳燕婉又出人意料地固執且堅持,不管她怎麼問,都咬死,這件事就是她自己因一己私慾而產生的報復性行為,與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知為何,葉柒隱隱有一種判斷。
陳燕婉在全力維護、替其隱瞞的那個人,或許才是真正走進她心裡的人,是……她的情之所鍾。
若是萍水相逢,又或是只是錢財交易,又何必如此盡心儘力,擔心自己的暴露會影響到對方。
葉柒不知道為何,對那個幕後之人產生了生生的厭惡。
她終於明白,那個人,為何會在選擇了陳燕婉做棋子後,半點不擔心,甚至可以將這棋子隨時廢掉。因為,那人定然清楚陳燕婉對他的感情,即便是失敗,陳燕婉也不會出賣他。
這是一個玩心的高手,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葉柒心中最是不恥以他人感情做籌碼的人。
陳燕婉這就像是鋸了嘴的葫蘆,一句都問不出來,她像是打定了主意,咬死了都是自己因私慾嫉妒所為,硬是不肯透出一句話來。
葉柒沒了轍,但心裡多少有些可憐陳燕婉,便給典獄長遞了些銀子,讓她給陳燕婉一床被子,換些乾燥的稻草,每日提供些熱的吃食便可。
陳燕婉聽得葉柒與典獄長的對話,面上有一絲的鬆動,但很快又化作了淡漠。
葉柒最後看了她一眼,嘆了一聲離開了。
第九十一章
木頌清那裡同樣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那群流氓地痞落了網,供出了僱傭他們的番邦商人,胡捕頭循著線索找到了那番邦商人,可對方卻說他也是遭人慫恿。
那番邦酒商,本也要參與今年的斗酒會,他的酒坊在諸多酒坊中並不出眾,一日有人透了個消息過來,說木頌清的身上有一個絕世的酒方,有了那方子,定可在斗酒會上一舉奪冠,光耀門楣。
酒商動了心,才有了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但胡捕頭問那慫恿他的人,酒商也說不清,他從未見到那人的容貌,甚至連聲音,那人似乎也是用了一定技巧做了偽聲。
酒商說那人總是隔著扇屏風與他傳話,話一說完就走,絕不停留。
於是線索到了這裡又斷了。
行進的馬車上,葉柒與木頌清都不由憂心忡忡,本以為抓住關鍵的人物,便有可能得到幕後人的線索,卻未想到,對方已然把事情都考慮齊全了。
陳燕婉對那人情根深種,把罪責全然攬在自己身上,而番邦酒商卻根本從未見過那人。
所有的事情看似都彙集在了一起,卻像是進入了一個無盡的死胡同里。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至少沒了這酒商和陳燕婉,那人應該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行動,咱們先專心準備斗酒會便是了。」葉柒寬慰著自己和木頌清道。
回到家中,花雕已將從陳燕婉的東西都從酒坊內收拾了出來,交給了葉柒。
陳燕婉來時帶的行李並不多,葉柒隨意翻了一下,只見一個香囊掉在了地上。葉柒撿起一看,這香囊綉工比起沈念妤來說不遑多讓,從技法上看,似是蘇綉,葉柒猜是陳燕婉自己所綉。
裡頭的香料,是沉香木加晒乾的果乾,加起來一起竟讓本來濃郁的香氣多了一絲清新,葉柒從未在京城看到這樣的香包配料,想著應該也是陳燕婉自己所調配。
她不禁覺得有些可惜。
這女子,有這樣的手藝,又為何非要為了一個男人而賠上了自己一生呢?
葉柒感慨著讓花雕將東西都收了起來,打包送去了府衙大牢。
這天之後,葉柒除卻每日陪木頌清復健之外,新酒的配方研製也正式開始,只是與木頌清和洪師傅試了好幾種配方,葉柒總覺得不太滿意,與她想像中那種適合夏日、清新的酒還相差甚遠,因此不斷地在推翻重來,推翻又重來。
於是,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別苑的前廳也正式動工,估摸著在斗酒會開始之前,便可以完工。木頌清如今已經可以不由他人攙扶,自己在院中走上幾步,這比起先前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可葉柒依舊是不放心,每當木頌清練習時,仍會在院子中陪著她。
仲夏將至,葉柒心思一動,找了前院的工匠,給自己這後院里開了個淺淺的小池,有引了些蘇州產的碗蓮來。如今正是碗蓮的旺季,一朵朵手掌般大小的蓮花盛開在池內,玲瓏而精緻,著實給這院里添了一份景緻。
木頌清從房裡出來,訝異地看著這個已然完工的小池塘,道:「不過一個上午的時間,你從哪兒弄來的碗蓮。」
葉柒笑眯眯道:「早就知道你喜歡這東西,所以前些日子就定了,今天剛給送來,我便給種上了。」
葉柒記得,木頌清當初還沒有來酒坊的時候,住的校園裡,就栽有碗蓮,她那時就記在心裡,猜這東西定是木頌清所愛。
果不其然,這一朵朵小花兒,勾起了木頌清對家鄉蘇杭的回憶。
「其實我也是愛屋及烏。」他嘆了一聲,很是喜悅「看著這花兒,就像是回到了幼時的家中,我娘便愛擺弄這些碗蓮,小時候不懂為何我娘會愛這種較弱的花兒,還不如西湖中滿池的芙蕖來得大方雅緻,後來才知道,我娘出生於蘇州,家中早先是花匠,爹娘便是靠培育這碗蓮,拉扯大她們姐妹二人,她遠嫁杭州之後,便將對家的思念寄託於此。」
「所以……你也是如此咯?」葉柒問道。
木頌清點了點頭,笑道:「謝謝你柒柒,我很高興。」
葉柒在他的身邊蹲下身,將頭靠在他的膝上,撒著嬌道:「你我之間,說這麼多謝作甚,以後可不準說了!」
「好!聽你的。」
兩人溫存了一番,提到今日新酒研製的進度,一說到此,葉柒就有些煩悶了起來。
眼看著離斗酒會只剩下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了,可這酒的研製一直卡在瓶頸之中,始終沒有突破。
木頌清安慰道:「這酒要找出獨特性,確實有一定的難度,莫要著急了。」
葉柒雖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正因知道對手有多強,她的好勝心又在作祟,所以還是覺得心情沉重,總覺得身上就像是背著大山似的,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艱難。
「若是趕不上怎麼辦。」葉柒擔心得很。
「不要著急。」木頌清道「就算是屆時新酒還未研發出來,雪裡紅還是可以幫著咱們度過第一關的。」
葉柒嘆了口氣,話雖這麼說,可問題始終不解決她還是覺得揪心得很。
木頌清看出了她的心思,思索了一下,與葉柒說道:「我與你說過制酒的每一步都需要耐心,做一款新酒更是如此,你萬不能急躁,如今之所以屢試屢敗,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你雖知道自己要做一款有特點的新酒,卻其實沒有明確的方向,所以每次都像是無頭蒼蠅一般,胡亂嘗試。所以需要你自己先確定了下來目標,後來的一切才可以循序漸進,慢慢走上正軌,所以,不如這幾日先靜下心來,好好找找靈感?」
葉柒若有所思,情況確如木頌清所說,自己把自己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焦慮之中,但凡有可能性的就都想試試,當然若是時間足夠,或許還真能夠給她試出一個可行的,可幾率低之又低。
如今時間本就不多了,她若是還不能靜下心來選擇一個方向,那可能就算是斗酒會結束了,她都未必能做出一款酒來。
這研製酒的初期就和畫畫一樣,需靈感才可下筆,若福如心至,自水到渠成。
葉柒想通這點,整個人便豁然開朗了起來,對木頌清道:「我明白了,這幾日我便好好想想。」
時間又到了木頌清每日固定練習的時候,葉柒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來,又幫著扶了木頌清一把,等他站穩,便開始了練習。
木頌清眼下雖走的還不是很穩,但已經可以在院子里來回走上好幾圈了,葉柒在一旁虛扶著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木頌清的每一步,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跌倒了。
可越小心,又是越會犯錯,當兩人走近那碗蓮池時,葉柒本就緊張,卻未注意自己的腳下,絆到了池邊的石子,一個踉蹌便向後往池子里栽了進去。
木頌清一慌,伸手想拉葉柒一把,卻被葉柒帶著,只聽到噗通一聲,盧青和花雕聞聲出來,只見葉柒和木頌清兩人雙雙載進了池子里,掀起了一池漣漪。
葉柒慌了神,在這不過到她腰下的水裡不斷地撲騰著:「救命!我要被淹死了!」
木頌清忙上前攬著她的腰,用力託了一把,葉柒發現自己竟穩穩站住了,她這才從慌亂中冷靜了下來,想起這池水本就不深。
她尷尬地嘿嘿一笑,看向了木頌清,卻愣了神,只見他渾身濕透地站在池間,四周的碗蓮圍繞這他,陽光灑下時,木頌清正巧將濕發甩至身後,散開的水珠上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
葉柒只覺鼻尖傳來了一股蓮花的幽香,在看著面前的木頌清,忽就靈光一閃。
她一手握拳在另一掌上一拍,喜道:「我想到了!」
說著她便跳上了池沿,也顧不得身上還是濕的,直奔自己的房間。
「柒柒?」木頌清喚了她一聲,只聽得葉柒狂熱地叫著:「我想到了,我想到要做什麼了!」
木頌清被盧青從池子里撈了出來,回到房間換了一身衣服,待他從卧室里出來時,卻發現盧青愣愣地看著他。
木頌清納悶地檢查了一下自己:「怎麼了?」
盧青吶吶道:「公子,難道你沒發現,這一路從池子走回房間到現在,您都一直站得穩穩的嗎?」
木頌清這意識到這個問題,想來一個月過去了,這期間除了練習時,他小心謹慎,鮮少走路,生怕過猶不及,可卻忘了,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在走路的時候感覺到腿疼了。
木頌清心裡泛出喜悅,同盧青道:「走,我們一起去柒柒那,你莫要扶我,我自己走。」
盧青點了點頭,跟在木頌清的身後,雖說不過百步的路程,木頌清走得雖然慢了些,但拋開心結之後,每一步又踏實又穩當。
他進門時,葉柒正在紙上勾出了最後一筆,一抬頭便見木頌清微笑著站在門前,她滿心歡喜地拿著手裡的畫交到了木頌清的手裡,道:「我想好了,這就是我要做的酒。」
紙上畫著蓮花與荔枝,旁還寫了三個字:「蓮花白。」
木頌清明白了,她想將夏日的花與果結合在一起,做出一款有著這節日氣息的酒來。
葉柒興奮地叨叨道:「自然在這個季節里爽口很重要,這點傅思瑞也想到了,所以他用了那個冰冰涼涼的草,可我們總還能再想想別的法子,或許還有什麼是可以讓人在喝下去的瞬間,讓人覺得這暑期一掃而空的法子。」
木頌清點頭道:「還有時間,我們一起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