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二年,冬十月,今上下令大赦天下。
得到這個消息時,霍儒下朝後便直奔出宮,快馬加鞭去了葉府。
葉柒和霍頌清剛雲遊回來,葉柒有了喜事,還未滿三月,因此葉老爺子不讓她到處亂跑。
霍儒來時,霍頌清正陪著葉柒,給她剝桔子,葉柒害喜得厲害,每天若不吃上幾個桔子,就反胃噁心,吃不了東西。
葉柒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急匆匆而來的霍儒,揚聲道:「舅舅,這兒呢!」
霍儒也發現了兩人,匆匆小跑了過來,張口便道:「聖上要大赦天下了!」
葉柒和霍頌清一愣,互相看了一眼。
大赦天下啊……
那便說明了,那人不用再在牢獄中熬滿十年,馬上就可以出來了。
正式的詔書下達就在幾天之後,長安飄起了雪。
傅思瑞走出府牢時,見這天光與長安銀裝素裹的模樣,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仰著頭看著天空的飄雪,呼吸著不再有霉味的空氣,忽覺得渾身鬆快了不少。
他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了腳步。
眼前,霍頌清與霍儒正在等他,霍儒手中拿著一件白色錦繡的厚披風,見著他,兩人走上了前來,霍儒紅著眼眶替他將披風披上,暖意瞬間將傅思瑞包裹了起來。
霍儒道:「出來就好,出來就好。」
霍頌清在旁喚了一聲:「兄長,我們回家吧。」
傅思瑞卻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打算回揚州。」
霍頌清一愣:「為何?」
傅思瑞手摸上了腰間的香囊,這是陳燕婉那日走時,給他留下的。
傅思瑞眼前閃過那女子窈窕的身影,不禁回道:「大約是家中,還有人在等我回去。」
見他有了主意,霍頌清和霍儒都沒有多加阻攔,只是挽留他在長安多待了兩天,讓這昔日的舅侄二人好好敘敘舊。
兩年過去,許是快為人母的關係,葉柒對傅思瑞的態度也柔和了許多,聽說他要回揚州,便默不作聲地回房,拿了封信來,放到了傅思瑞的手裡。
這封信是前些時候,她去揚州,陳燕婉交給她希望她轉交給傅思瑞的。
只是她回來後就被發現有了喜,又是第一胎,老爺子說什麼都不讓她出門,因此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送出去。
「你好生收好,我也算不服燕婉所託了。」
傅思瑞拿著那封信,不知為何升起一絲近鄉情怯的情緒,他抬頭問道:「她過得好嗎?」
葉柒微微笑道:「不錯的,你弟弟在揚州開了個香粉鋪子,她便在店裡幫忙,我聽那的人都說了,燕婉做得一手好香膏,可受當地的小姐和夫人歡迎呢。」
「那便好。」
晚上,傅思瑞在燭火下打開了那封陳燕婉給他的信,時隔兩年,陳燕婉似乎變得穩重成熟且更加的溫柔如水,就像是那江南水鄉的女子,把人間煙火融入了天生的溫婉之中。
她在信上絮絮叨叨地說著這兩年她在揚州每日的生活,做了些什麼,認識了什麼人,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都被她一一記錄了下來,這封信看了傅思瑞整整一夜,卻讓他捨不得放下。
在這錯失的兩年里,他與陳燕婉之間的空隙,似乎由著這封信在一點一點地縫補了起來,他能感受到她的生活,她為了等他付出的努力,就好像親身參與了進去一樣。
而信的末尾,陳婉燕只寫了兩個字——「等你」。
傅思瑞捏著這封信,走在揚州的熟悉又陌生的水鄉小道上,一路問著,走過了小河上的拱橋,終於遠遠看見那家名作「瑞苑」的香粉鋪子。
他在門前駐足了許久,終於是鼓足了勇氣要跨過那高高的門檻兒。
「思瑞?」
傅思瑞動作一頓,慢慢地轉過身來,只見江南的細雨中,陳燕婉打著一把油紙傘,穿著一身淡綠色的衣裙,聘聘婷婷地站在他的面前。
傅思瑞忽地眼眶一熱,哽咽出聲:「我回來了。」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