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待坐定,早就候在一旁的嬤嬤們便輪番上前將事先準備好的金錢彩果拋灑在我們周身,一邊念著撒帳歌:「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鬱蔥長不散,畫堂日日是春風。撒帳西,錦帶流蘇四角垂,揭開便見姮娥面,輸卻仙郎捉帶枝。撒帳南,好合情懷樂且耽,涼月好風庭戶爽,雙雙鄉帶佩宜男。撒帳北,津津一點眉間色,芙蓉帳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宮客。撒帳上,交頸鴛鴦成兩兩,從今好夢葉維熊,行見珠?來入掌。撒帳中,一雙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戲雲簇擁下巫峰。撒帳下,見說黃金光照社,今宵吉夢便相隨,來歲生男定聲價。撒帳前,沉沉非霧亦非煙,香里金虯相隱快,文簫金遇彩鸞仙。撒帳後,夫婦和諧長保守,從來夫唱婦相隨,莫作河東獅子吼。」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被豆子花生這些堅果給砸死的時候,這幫嬤嬤總算彈盡糧絕,唱完了撒帳歌放過我一條小命。「請新郎入席開宴!」司儀吼了一嗓子後,就感覺身邊的狸貓起身離去,一幫嬤嬤太監宮女隨後也撤了出去,就剩下雪碧和七喜兩個小丫頭陪著我。這倆丫頭當初聽說被爹爹分配成我的陪嫁丫鬟時竟然喜極而泣,看來我平常宅心仁厚、平易近人的親民形象實在深入人心。
這下耳邊總算清靜了,我一把拽下喜帕,做了一個深呼吸。TNND,快把老娘我憋屈死了!不理會身邊雪碧和七喜嘮嘮叨叨的勸誡,讓她們幫我把頭上的千斤頂給卸下來,再不拿下來我怕會把脖子給壓斷了。環顧了一下這洞房全是紅的,紅的窗花、紅的蠟燭、紅的桌布、紅的凳子、紅的床、紅的被。
我估摸著狸貓去吃筵席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不禁伸了伸懶腰打算躺下去先補上一覺。哪知還沒來得及躺下,就聽見外面司儀高聲報著:「請新郎入洞房為新娘揭喜帕!」我一個激靈坐正身子,急把鳳冠套在頭上,扯著喜帕就蓋了起來。身邊雪碧和七喜看見狸貓進門也相繼撤了出去,房間里就剩下我和狸貓兩個人。想我經歷過穿越這等大風大浪的人此刻竟有些緊張起來,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嫁為人婦,以後就要天天對著狸貓了。等狸貓掀了蓋頭我該說什麼好呢?嗨?你好?你吃過了嗎?……
結果我搜腸刮肚把所有知道的見面用語都想了個遍,狸貓還是沒有過來揭蓋頭。難道他出去了?我疑惑地偷偷掀開喜帕一角,卻見他太子爺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前,單手支著臉頰,睡著了!
嬸子能忍,叔他老人家也不能忍!我怒了!
扯下蓋頭和鳳冠,我繞到狸貓面前,聞見一股淡淡的酒氣從狸貓呼吸間揮發開來。平日里邪媚如絲的眼睛此刻緊閉著,斂去了傲氣和光芒,刀刻般挺直的鼻子下薄薄的嘴唇輕輕抿著,面龐和鮮艷的喜衣更襯得那嘴唇艷如血滴,散發著邪肆性感的誘惑,不得不承認狸貓還是一種很好看的動物!「色」字頭上一把刀,我居然忘了自己是要發火來著。幸好沒有穿越變身成劉胡蘭,敵人派一美男給我,我肯定立馬就招了,這多對不起黨和人民呀!
不知道為什麼古代人熱衷給新娘揭喜帕,今天就讓我容大爺也體驗一把,嘿嘿。我在狸貓眼前晃了晃手,看他沒有反應,便放心地把喜帕蓋上他的臉。
「掀起你的蓋頭來,讓我來看看你的臉兒,你的臉兒紅又圓啊,好像那蘋果到秋天。掀起你的蓋頭來,讓我來看看你的嘴,你的嘴兒紅又小啊,好像那五月的紅櫻桃。」哈哈哈!揭蓋頭的感覺果真非同凡響。狸貓睡得居然這麼死沉,難道是平時縱慾過度?不管了,他睡得沉正好,我悶了一天,現在正好放鬆筋骨,我不禁得意地又唱又跳。
「掀起你的蓋頭來,讓我來看看你的眼,你的眼睛……」啊嘞!蓋頭下那戲謔地看著我的是誰的眼睛?
「不知愛妃對本宮的眼睛有何評價?」狸貓斜睨著我,擺出了他最令人最討厭的招牌套餐,錯了,招牌表情。
「呵,呵……很好……很好,眼珠是眼珠,眼白是眼白……」
我立馬抓起喜帕蓋在頭上撤回床沿,客串了一回林俊傑(識時務者為俊傑),乖乖地坐下。哪知一屁股坐在了一堆花生蓮子上,硌得屁屁生疼,噌一下跳了起來,喜帕本就沒有蓋牢,這一跳便落在了地上。我捂著屁屁,看見眼前笑得猖狂的狸貓,產生了一種謀殺親夫的衝動。
狸貓笑夠了後,彎身拾起地上的喜帕揚長而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詩經·周南·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