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招財貓寫了一首詩,裡面有兩句:「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①本就很引人遐想了,更讓人跌破眼鏡的是詩後的小註:「憶東朝門外庭湖雨景。」這「東朝門」便是東宮大門淘.書.客-www.taoshuke.Cn,而詩句中的一個「香」字更是讓人浮想聯翩。
很快,一個更具爆炸性的緋聞誕生了——那日太子和王爺爭的宮女其實就是那「香草美人」,「香草美人」喬裝成宮女出宮私會玉靜王,不想卻在宮門口被太子逮個正著。太子急火攻心,一回去便病倒在榻。這謠言傳得繪聲繪色,一下便鬧遍整個京城,甚至有人說二人奪王位是假,為美人才是真。茶餘飯後討論的儘是這三人的香艷緋聞。
北街菜市一角,賣豬肉的王二蹺著二郎腿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一邊剔牙一邊與那賣豆腐腦兒的李四攀談:「那王位誰坐咱是看不清,不管誰坐,俺就賭那皇后定是那香草小妞佔了去!格老子的,要是老子也能見見這小妞,別說殺豬,就是殺人俺他媽的也去。」
「你說這話就不怕被你們家二娘聽了去?」李四麻利地抹了把桌子,油手蹭了蹭圍裙,開始搗鼓手上的豆腐腦兒。
「格老子的,別跟我提那臭婆娘!——」還未說完,一聲殺豬般的嚎叫便淹沒了未盡的話語。
「說誰臭婆娘?什麼小妞?今天你這死鬼不跟我說清楚就別想跑!」李四賊笑著看那二娘拎著王二的耳朵家去。
雪碧婉轉地把宮內外的傳聞告訴了我,小心地盯著我的臉,生怕我有什麼過激反應。
我睏倦得很,不耐煩地隨意擺了擺手,「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打的去吧!」說得雪碧一愣一愣。
這幾天狸貓染病住回麒麟居,我終於不用再見到他,開心還來不及,哪管那些無聊的緋聞,誰愛傳誰傳去。
狸貓跟我隔離開的☆、第四天,七喜那丫頭終於忍不住,跟我念叨起來:「殿下生病了,您也好歹去看看,這成日里連面都不露一下算怎麼回事!王老吉說每日殿下一醒來便問娘娘是否來過,奴婢聽了心裡都不忍,您怎麼就這麼狠心!這事兒萬一傳到有心人耳里還不知要怎麼誹謗娘娘。奴婢還聽說那側妃娘娘日日端茶遞水候在殿下榻前,伺候得妥妥帖帖。」
一通話下來,無非就是怕我沒有把那爺伺候好,日後會失寵。我心下想:若狸貓永生不來找我,才是我最開心的事情。當然不便明說,經不住兩個丫頭緊箍咒一樣嗡嗡嗡地念叨,我決定去看看他。
撩開霧簾,麒麟居平時繚繞的麝香味此刻被濃重的中草藥味所掩蓋,重重帷幔斜掩的花梨木床榻前,姬娥正輕擰棉帕為倚床之人拭去額間薄汗。
那人揮了揮手,姬娥一怔,回了一句:「是。」便起身退出,一步三回首,眼裡有掩飾不住的失望和關切,到了門口看見我有些意外,隨之幽怨地欲向我作揖,我朝她擺了擺手,便踏了進去。
幾天不見,臉龐消瘦了,兩頰微微凹陷,眼裡有幾分血絲,皮膚更是蒼白得連皮膚下細細的靜脈都可以看得清,披著半透紗衣倚在床前,頸間鎖骨若隱若現地浮著,下半身蓋著錦被,被子滑落了一半在床側,手裡拿了一本摺子,不時咳嗽兩聲。
「妾身參見殿下。」
「雲兒!你終於來了!快平身……」他激動地起身欲攙我,還未說完,一陣突如其來的猛烈咳嗽生生將他後面的話截斷,他輕輕將臉別過去怕傳染了我。
不知為何,大概是平日里看慣了他的囂張跋扈,☆、第一次見到他這樣脆弱,有些於心不忍,一時竟忘了前幾天發生的事情。
走了上去,坐在床沿,輕輕地一下一下撫拍他的背部,幫他順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殿下還是多注意休息。」我拿去他手中的摺子放在一邊。
狸貓突然轉過身,將我摟在懷裡,「雲兒,你不生為夫的氣了?」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過,眼睛彎彎的像月牙,月華如流水般四射。
原來是假裝的,卑鄙!居然利用我的同情心,我生氣地要掙脫開他的懷抱離開。哪知他力道大得不像病人,根本動彈不得。
「你!你居然騙我!」我憤恨地轉過臉去,不看他。
「雲兒不生氣,我……我不這樣,雲兒如何肯過來。」語氣里竟有一絲靦腆,「雲兒,你還是關心我的是吧?」小心翼翼,又有幾分忐忑。
「你又沒生病!我關心你做什麼!」
「那我生病了雲兒就會關心我是吧!」開心得像偷了糖的小孩。氣死我了,又被他繞進去了。
「為夫確是生病,沒有騙雲兒。只是這兩日好了些。雲兒剛才不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還有另一句要告訴你:春蠶到死『絲』方盡!」掙不開,逃不掉,被硬摟著,我氣炸了,開始詛咒他。
狸貓聽我咒他,反倒哈哈大笑,開心地抱著我左右搖晃,胸膛震動得嗡嗡作響。「若能和雲兒這樣相依偎,便是死也值了。」
真是變態!自己要死還要帶上我,心裡暗罵:滾一邊去!
今日就不該來看他,我後悔了。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
紅紫萬千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
——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