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風刀霜劍嚴相逼
「喲!這不是李大老闆嘛。今兒個刮的什麼風倒把您給吹來了?小的可有好些日子沒瞧見您了。」醉仙樓的店小二眼尖,一早瞅見來人是老熟客、大金主津窯的老闆李貴,立馬殷勤地抹凳擦桌將人迎了進來。
「哈哈哈哈!今日我李貴心情爽落!把你們這兒好吃好喝的都給我上齊全了!」一個粗眉闊嘴帶著幾分豪爽之氣的中年男子腆著富貴肚坐在了我們隔壁臨窗的桌子。
「好嘞!一壇上好花雕五分熱、一盤海鮮八珍少放鹽、一份鮑姑炒鹿筋、一份跳江柱魚肚、一份芥菜豆腐羹、一盤油煎韭菜餡餃子、一碗竹蓀乾貝湯、一份雪花雲片糕!您看怎麼樣?」小二一張口就流利地替他點了一堆菜。
「哈哈!你這猴兒倒知道揩我的油!我一人怎麼吃得了這些?罷了,今日爺我心情好!就照你說的點!」那小二聞言嘿嘿傻笑去廚房溫了酒端上來替那李老闆斟上,「李爺,您今兒遇了什麼好事兒?也說給我李三兒聽聽,讓小的也長些見識。」
「保住這老命,留住我這項上人頭,算不算大好事兒一樁?」那李貴抿了口酒咂巴嘴道。
「您這話小的就聽不明白了,好好的怎麼就扯上人命了?」
「你有所不知了吧。我那窯可是貢窯,年年得給宮裡燒批瓷器進貢,今年趕得巧了,花朝節剛送了批貢瓷入宮,那宮裡又傳了話來要我四月初一前再趕批新瓷出來。你且說說,這一個多月哪夠我燒一窯的,燒了我都變不出來呀,可把我愁的,整日在那窯洞里監督著緊趕慢趕。」大約覺著口乾,又喝了口小酒。
「這宮裡莫不是又要搗騰什麼大典了?」彷彿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店小二兩眼放光。聽到「宮廷」兩個字,我心裡的弦就立刻拉緊了,神經高度緊張起來,豎起耳朵細聽。小白也感受到了我的不安,覆上我的手背拍了拍,給我盛了碗湯,幫我細細吹著。
「這你都不知道,倒不似你這猴精平素里靈通了。這四月初一可是太子妃娘娘的及笄大典,你又不是沒聽說過太子對這太子妃有多寵,此等大事自然重視得緊,聽說那宮裡張羅得竟比花朝節還鋪張!說起來咱這太子爺倒是個難得的痴情種子,自從娶了那雲家六女以後這麼些年竟然再沒納過側妃,只守著這太子妃,那姬側妃都被冷落了。」那胖老闆夾了口菜在嘴裡,滿意地嚼了兩下吞咽下去,繼續道:「聽說這次去北疆打仗,愣是只用了月余就將雪域國的狗賊給打了回去,揚帆快船趕回宮中就是為了給太子妃舉行及笄大典,卻不知為何昨日宮裡傳來消息說這及笄大典要推遲舉行。我可鬆了口氣,總算給這老胳膊老腿兒一個緩勁兒的機會。前陣子我都囑了我家婆子去訂棺材了,現下總算保了這條老命。」
「那可真得恭喜您了!這砍頭的事兒換著我早嚇死了。不過,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推遲了?」
「這就不知道了,宮裡的事,咱們這樣的平民哪裡能知曉。」
「說起來,那香草美人不知生得是怎生貌美,竟可把太子迷成這樣?連那妖王都覬覦,聽說還和玉靜王爺有私情……」小白握著酒杯的手明顯一滯,不悅地收緊了拳頭。小二卻還在滔滔不絕:「那雲家倒真是有些稀奇,世代不論男女都是姿容出色,卻素來詭異難測,到了這代更是無人能及。那太子妃和雲公子可是才貌雙絕的一對天姿璧人。不過,老天爺倒是公平,聽說雲家的人都有些怪病,且說那左相,愣是生不出個兒子,生了六個女兒還死了三個。那太子妃據說有個不能見花兒的毛病,東宮裡連片花瓣都尋不著。雲公子到現今也沒訂個親什麼的,我琢磨著莫不是也有什麼毛病……」
「你個小兔崽子不要命了不是?這話也好混說的?不想掉了你這腦袋,就好好滾去做你的活兒,這白日里發夢的……」胖老闆將那店小二一腳踹向廚房方向。
他們後面說了什麼我沒細聽,只聽得宮裡將及笄大典推遲了,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來。小白明顯也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付了銀子握緊我的手出了那酒肆招了艘烏蓬小船登上去。
身後,李貴看著兩個少年郎親密攜手出了門去,搖頭嘆道:「這年頭,兔爺兒怎麼到處都是……」
「哥哥,宮裡莫不是出了什麼紕漏?」我始終放不下心,焦急地欲從小白嘴裡得到否定的安撫。
「不會的。若是有意外,雲逸定會飛鴿傳書給我,宮外也有小月做眼線,應該不會出什麼紕漏。容兒放心。」小白握緊了我的手安慰道,但我卻在他的眉間尋到了一絲不安的氣息。
就在這時,一隻褐花色的信鴿撲扇著翅膀飛了進來,穩穩地停在了小白的手背上。小白將手摸向鴿子腳處,卻出乎意外地沒有找到傳言用的紙卷,明顯一愣,突然反應了過來:「不好!」欲將手背上的鴿子揮開,卻被凌亂飛舞開的鴿子在手背上抓出幾道血痕。
小白顧不得傷,抓緊我的手出了烏蓬艙欲使輕功飛離,一出艙,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水面上數不清的黑色戰船烏壓壓的一片,似鐵桶般將我們的烏蓬小船牢牢圍於正中。戰船邊沿站滿了手持弓箭的黑衣人。通天的火把倒映入水面暈成火海一片,沸騰的顏色安靜清冷地從腳下流淌而過。正前方的戰船上緩緩走出一人,立於船頭,居高臨下凝視著我們。背對著火光,看不清表情,但我卻知那鳳眼此刻定是半眯成柳葉的形狀。周身散發出的冰霜寒氣與彼岸花般的火紅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詭異的安靜中站成午夜修羅的嗜血殺氣。
輕輕一揮手,一個黑色物體劃破靜謐迎頭砸向我們,小白伸手將其打開,那物體骨碌碌滾落在腳旁。看清何物後我驚懼地倒吸了口氣,竟是雲逸圓睜著眼死不瞑目的人頭!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看著雲逸頸項處尚未乾涸的血跡,震撼和憤怒從心臟傳遍四肢!與此同時,殺氣從小白的周身迸射而出,似刀刃破空向四周輻射開。他一手將我護於身後,一手按住劍柄,怒目視向船頭。
「鴿爪上餵了毒,若運真氣,只是死得更快而已。」那人把玩著手中的鴿哨,緩緩開口,「你準備自己過來,還是我把他殺了再將你抓過來?」沒有抬頭,但我卻知這話是對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