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到處是黃金珠寶鑲嵌的裝飾品,所有窗帘桌布等絲織品都用金線織就。中間還有一整塊剖開的羊脂白玉做几案,滿屋的珠光寶氣閃得我無法睜眼。十幾個宮女排成一列齊刷刷向我們半跪,鶯鶯燕燕地喚著「聽候法師差遣」。
我輕聲問離我最近的一個宮女:「這裡是何處?」
她愣一下,恭敬地回答:「是先王最寵愛的烏孫公主的寢宮。」
苦笑一下。剛剛看守我們的氐人要我們收拾一下隨身物品跟他們走時,還以為會下到什麼地牢之類的,沒想到卻是一個金壁輝煌的宮殿。其實還是牢籠,只不過是一個金色牢籠。看來,呂光想出的第一招便是用金錢美女收買羅什。
羅什臉上並無表情,語氣溫和但堅定地說無須任何服侍,讓一眾宮女全部退下。
等到只剩我們兩人時,他環顧四周,幽幽地嘆氣:「太過奢華了。母親臨去天竺時就曾跟王舅說過,內政不修,外樹強敵,國勢漸弱,終將衰微啊。」沉默一會,搖一搖頭,「王舅有今天的下場,亦是必然。」
「羅什,呂光把你換到此處羈縻,目的很明顯。」我手指扣入他的手,隨著他的眼光一起看向耀眼得不真實的各種器物,「他想讓你沉湎於奢華的生活,迷戀軟香玉濃的美女,消磨你的意志。」
「羅什自信可以做到寵辱不驚。這些金玉之器,不過是身外之物,在我眼中與塵埃無異。至於女子……」他停住,看進我眼裡,一抹柔溺的笑漾在嘴角,「羅什既然可以做到對著表妹三日而不為所動,自然更不會為美色所惑。」
他將我摟進懷,手指從我頭頂順著長發一直滑到腰間,輕語呢喃在我耳邊:「世間能讓羅什甘願破戒,甘入地獄的女子,唯有你一人……」
臉上燒得滾燙。這樣的話,比任何山盟海誓甜言蜜語都讓我來得神魂離身,一股異樣的感覺瀰漫全身。
他放在我腰間的手傳來更大的力,耳朵貼著的胸膛,鼓起了更強的心跳聲。低低喚一聲:「羅什……」,我的聲音聽上去怎麼有些沙啞?
他突然急急放開我,深呼吸幾次,眼睛飄到窗外:「今夜太晚了,去洗個澡,早點睡吧。」
這個豪華寢宮有一間很大的浴池,我一走進去就臉紅了。四面的牆上鑲嵌著大幅銅鏡,人在裡面被印出好幾個來,無論從那個角度,都能看到自己赤裸的身子,氤氳熱氣蒸出,在朦朧更添遐想。有宮女要來幫忙,連忙被我請走。水裡飄著各色花瓣,帶著濃郁的花香,泡在水裡,不禁聯想起白純和烏孫公主也在這裡共浴,這些亮鎧鎧的銅鏡照過多少旖旎。哎喲,不敢再多想了,趕緊洗完。看到宮女給我準備的衣服,我又臉紅了。是件粉色絲綢長衫,領口低得可以看到胸前風光,裙擺開叉到大腿根部,這樣的衣服穿出去,擺明了是色誘。我還是將弗沙提婆妻子給我的漢服重新穿了回去。
磨磨蹭蹭走出浴室,正忐忑今晚如何面對。看到他盤腿坐在地毯上念經,神色坦然,看來是我太過緊張了,懸著的心放下了一些。
他聽到動靜,睜眼看我,臉上飛過紅暈,低頭說:「今晚你睡大床,我睡榻上。」
那張超級豪華的大床擺在非常顯眼的位置,垂著粉色的帳子,在跳動的燭光下顯得異常曖昧。我臉又發燙了,走向一角的美人榻。那張榻也很華美,有雙人床那麼闊:「還是我睡榻上吧。」
不等他回答,蓋上毯子頭朝牆壁睡下。身後半晌沒動靜,可我卻能感覺出他就站在離我不遠處。手心滲出汗,心底也不知期望的是什麼。
似乎過了很久,終於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卻是越走越遠,然後聽到房門開合的聲音。我睜開眼轉頭看,他已經走出了寢宮。外面是個面積不算小的庭院,這個庭院也是我們自由活動的範圍。
隱約能猜到他走出去的用意。不敢跟出去,怕讓他更難平靜。閉上眼,頭真的有點沉。從再進研究基地起,一直到昨晚,都沒法好好安睡。我的神經綳得太緊了。如果前途還有很多坎坷等著我們的話,那我一定得好好睡一覺,有了精神才好面對一切。
這麼一想,心情放鬆下來,馬上進入昏沉沉的狀態。迷糊中似乎額頭貼上了一個有些燙人的柔軟。一聲輕語在耳邊盤旋:「這幾天受苦了,好好睡吧。」
無意識地含糊了一聲,翻個身,似乎枕到了什麼,比榻上的硬枕舒服許多,開心地會周公去了。
眼前有一張放大的臉,長長的眉,消瘦的尖下巴,細長的眼睛閉著,沉沉的呼吸一起一落地拂過我的臉。我一驚,坐起身,從毯子里抽出來的手無意中打到他,他被激得向後一弓,眼睛睜開的瞬間立馬痛苦地悶哼一聲,平躺著重新閉眼。
「你怎麼了?」我俯身看他,不知剛剛打到哪裡,他喘息著,看起來很痛苦。
「沒事。」他咬一咬唇,眼睛仍是閉著,臉上紅暈久久不褪。他把頭偏向另一側:「你先起來吧。」
我還是躺在那張榻上,他居然沒有去睡大床,而是跑到我這裡。
「你怎麼睡在這裡?」我的臉也紅了,囁嚅著小聲問。
「羅什有離高廣大床戒,不可睡高大講究的床。可是看你已經睡熟,又不忍叫醒你,只好這樣睡了一夜。」
他說起我才想到,他小時候的確跟我提過這個戒。那他在我身邊睡了一夜了,他會不會跟我頭一夜睡在他身邊一樣緊張呢?不知道他有沒有睡好。短短時間裡胡思亂想著,各種念頭交織,卻有一道暖流涌過,情不自禁地在嘴角掛起笑,怎麼也止不住。忍不住打趣他:「是借口吧,看你的樣子就知道。」
他轉頭,看到我笑,臉上的紅潮更是泛濫成災,垂著眼從牙縫裡擠出低不可聞的幾個字:「你……還是被你發現了……竟然一夜都是這樣,怎麼念經都沒用……」
我呆住,他說的是……
眼光不由自主飄向他身下,雖然還蓋著毯子,但也能看出來他的異樣。我一下子臉紅得想找個地洞。
可是,想到他一夜都沒碰我,我知道他定力非常人可比。但這樣忍著,他畢竟是個男人,會很痛苦吧?
我鼓起勇氣,輕聲問:「你……想要麼?」
他突然睜大眼,眸子里射出一道不置信的光,欣喜地半撐起身子湊近我。淺灰深潭中平素的無波此刻卻翻滾著洶湧浪潮。他的氣息更加不穩,巍巍顫顫剛要吻上我,卻又頹然倒下,偏過頭強忍:「不能……」他閉眼,神情凄苦,「你會流血的……不能讓你再受傷……」
我發怔,原來他一直忍耐不碰我,是這個原因。唉,這個純凈的人啊。他七歲就出家,雖然慧名傳遍西域,可那都是佛學上的成就。走上神壇,他是萬人矚目的大宗師。在他的領域,他的博學無人可及。但在性方面,他的知識卻少的可憐,甚至根本就沒有。在他三十五年生命中,應該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知道這些性知識,要了解女人的身體構造。
「羅什,來,看著我。」我一手撐起身,一手柔柔地捏住他削尖的下巴,將他的臉扳正,「女子第一次的確會流血,但是以後就不會了。所以不用擔心我會受傷。」
「艾晴……」他不敢對視我的眼,嘴角顫抖著艱難問出,「你會嫌棄我么?」
「為何?」我驚訝莫明。
「羅什六根不凈,無法斷欲。」他閉上眼,長長的睫毛不住抖動,「昨夜怕自己會按耐不住,去庭院里默念了好幾遍經。回到房裡仍是忍不住想觸碰你,睡夢中的你枕在羅什手上,不禁回想起十一年前你剛回來時候,在馬車裡睡著了,也是這般枕著羅什。只是這麼一想,心中又是慾念不止。羅什一晚上去沖涼幾次,可是,只要有你在身邊,就抵不住心中魔障。一夜竟然無法安睡,直到早課時間。」
「怕吵醒你,羅什在庭院中做了早課。本以為終於可以靜心了,不想看到你的睡容,竟又起淫慾。鬼使神差地在又你身邊躺下,你說的對,羅什的確是在找借口能貼近你。」他睜眼,終於肯對視上我眼,愧疚與渴望複雜地交織,「羅什心中這般褻瀆你,你會嫌棄么?」
我笑,唉,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不愛他?對自己的衝動,他也只會用念經來澆滅慾望。如果沒有外因逼迫,我相信他可以一直保持童貞到死。可是,正因為他全部心思放在傳揚佛法上,年至三十五了,他的心還是那麼純凈,二十多年了,一直未變。不由感動,這樣純凈如藍天的男人,在21世紀怎麼可能找到?
想讓他享受到靈與肉的結合,只能由我來引導了。雖然我也只有理論知識,但好歹是21世紀來的,總比他強些。想想自己跟他也有些像呢,從小到大,立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卻從沒談過戀愛。連那些18禁的書和牒片也沒看過,因為心思全被理想佔得滿滿,沒有時間想其它。在物慾橫流的21世紀,我也算是個異類了。
仔細回想一下,溫柔地說:「性並不可怕,也不污穢。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是上天造的,性愛是自然之美,是天下最美好的事物。你對我有欲,並不是褻瀆我,相反,是因為愛我。」我頓住,仍然半撐著身體與他面對,仔細地看那張我永遠看不夠的純凈的臉,輕聲問:「羅什,你愛我么?」
他張嘴,喉結上下起落,想說又說不出口,連脖子根也紅了。
我捂住他,搖一搖頭:「不用說出口的,我早已經知道答案了。」
「性不是單方面的。相愛的兩人,彼此都會有渴望。」我的手指描畫著拂過他長而濃的眉毛,從深陷的眼眶,再往下到高挺的鼻樑,最後停留在微微戰慄的嘴唇上,「我愛你,所以我也渴望觸摸你,我也做過不可告人的春夢,我對你也有欲……」
我的聲音居然十分媚惑,嬌笑著低頭吻住他。他唇上的水潤沁人心脾,微哼一聲,張開唇任我滑入,與我糾纏。星眸半睜,眨動著睫毛,兩汪潭水中橫波流盼。手扶上我的背,要將我用力貼向他。
我突然離開他的唇,看到他眼裡閃過一絲失落,不禁笑出聲。將他的手貼在我臉上,溫柔卻堅定地告訴他,「隨著你的本能,聽從自己的心愿。這一刻,忘了別的一切身份,你只是個男人。而我是你的女人,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拒絕。」
「艾晴……」的66
他讚歎一聲,猶豫愧疚全然不見,翻身覆上我。眼底越來越熾熱的火焰燃燒著,滾燙的唇落在眼睛鼻子上,然後吻上我的唇,與我輾轉纏繞。一隻手,已經在我左側身的搭扣上,卻不知如何解開,拉了幾次都沒成功。
他離開我的唇,仔細看搭扣的構造,臉上氣惱的表情竟有幾分孩子氣,如同二十多年前曾經見到的一樣。實在忍不住又笑,暖暖的感覺從小腹竄升,瀰漫周身。
終於對付完了搭扣,將腰帶一併解開,拉住衣襟,輕輕向左右褪開。胸前一涼,似乎從哪裡漏進來了風,卻無法吹涼我的身子。我微喘著,臉燙得冒出汗,卻不願躲避,我想要知道他看到我身體的表情。
他像是對待珍而重之的寶玉一般,唯恐稍有侵損。我還戴著BRA,他眨眨眼,不知如何解開,窘困地在我身體兩側搜索。我側翻過身,他看到了機關所在,卻比對付外衣搭扣還不知所措。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兩眼抬起,求助地望著我。
我臉上笑著,手卻有些發抖,解開後一手的汗濕。看到他目光凝滯地緊盯著,實在窘迫,想用手護住,卻被他輕輕撥開,一手戰慄著撫摸,又吻上我另一邊的胸:「艾晴,原來你這麼美……」
略微嘶啞的柔聲引得全身震顫,他的手輕柔地在我身上摩挲,一路從胸口向上吻,從脖子直到耳朵。他含住耳垂時我嚇了一跳,急急想避開。
「怎麼啦?」他抬頭,情動的淺灰眸子里閃著關切。
「沒什麼。就是……」不好意思地結巴著,「就是……我這裡很敏感,有人在我耳邊吹口氣我都會覺得全身發麻……」這還是第一次把自己的弱點告訴別人。
他一怔,然後開心地大笑起來,笑聲未息,突然換上從來不曾見到的調皮神色,連語氣都變得不像平常的穩重:「那……羅什要做這輩子第一件壞事啦……」
感覺不妙,想避開,卻被他兩手圈住,往我耳朵吹氣,躲無可躲,一陣酥麻從脊柱如冰水淋過,急速傳遞到身下,痒痒地要命。我笑得喘不過氣,不停求饒。他終於不再逗弄我,含笑凝視,柔情似水。
我伸手摟上他脖子嬌嗔:「不公平,你都把我看光光了……」眼睛在他身上轉悠,「我來的地方講究男女平等,所以……我也要看你……」
他猛然抬頭,深邃的眼眸如汪洋,我的倒影是小船。對著我半晌,緩緩點頭:「好……」
他坐起解衣,眼睛始終不離開我,一室陽光透過帷幔灑落在他麥色肌膚上,精瘦的身體線條分明,無一絲贅肉。眼光追隨著,嘆息著:「羅什,你的身體也很美……」
他垂著眼,局促地側過身子,羞澀在紅暈映照下更為動人。已近中年的他,卻靦腆如少年。見過他在法會上神采飛揚萬眾矚目,實在想不出他也有這麼羞怯的模樣。心裡再次涌動著感激,感激上蒼給了我這麼美好的男人。
「不……別躲開……」我輕喚,拉住他手臂,「讓我看全部的你……」
「艾晴……」眼睛還在閃躲著,想要遮掩,「羅什現在很醜……」
「你喜歡我的身體么?」
他終於轉頭,眼光從臉一直向下移,將我周身細細打量,害羞地點頭:「喜歡……」
我幸福地笑,手在他光潤的背上滑過,感受在我撫摸下一點點繃緊的肌肉,「我也喜歡你的身體,很美……所以不要害怕被我看見,那是你愛我的表現……」
他咬著唇,嘴角漸漸洋溢出放開心懷的笑。轉身面對著我,仍然緋紅著臉,卻堅定地將自己的全部呈現出來。那麼美的肌膚,那麼美的笑,那麼美的為我綻放的一切……
我們赤裎相對,彼此撫摸著對方。手下滑膩的肌膚觸感在心尖上顫起一波波悸動。他在我引導下慢慢進入,被充盈的感覺讓我忍不住哼出聲。他停住,用眼神詢問我。
「我沒事……」想想還是說出來好,紅著臉解釋,「是從來沒有過的歡愉感……」
他滿足地笑著,低頭吻住我,在我耳邊吹一口氣:「我也是……」
時間不再有意義。小時、分鐘、秒是什麼?天地間只剩下了一種比時間更為深沉的尺度。我不再是獨立存在世間的,有個男人,與我一起真實存在。看到他喘息著流下滾燙的汗珠,在攀到最頂點時無法抑制地發出了驚喜的呻吟,神盪魂搖之間,我潸然淚下。
「怎麼啦?」他撐起身子,依舊喘息著,慌亂地為我抹眼淚,「弄疼你了么?是我不好……」
「不,別離開,就這樣……」我用手腳纏繞著他,就象是把我們縛在一起的有生命力的繩索,貼在他耳邊哽咽,「不是疼,是幸福……」
「不是難過,也不是疼,只是開心。」我抽泣著,大聲說出我想到的一切,「很幸福,幸福極了,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幸福。我們現在緊緊相連著,我們是一體的。我喜歡這種感覺……」
「艾晴……」他嘆息,發狂似地吻我。汗水粘在我臉上,唇上,又順著他的舌滑進我嘴裡。鹹鹹的味道停留在舌尖,我好像聞到了庭院里混著泥土氣息的花香,又像是小時候在海邊聞到的充滿了大海氣味的空氣。被吻得頭暈目眩的我,似乎插上了一對奔放不羈的翅膀,在湛藍的天空翱翔著,歡呼著,盡情向太陽飛去。
我在想,飛蛾撲火,在生命燃燒盡的那一刻,是否也是這樣兩情奔放時極至的歡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