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這話還好,一這麼說,離燁登時將路擋得更死。
畢竟是多年對手,誰能讓誰好過啊。
他脾氣沖,辛無也不是好惹的人,所以離燁早早地就做好了要動手的準備,只等他先發難。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都這麼找茬了,辛無竟沒有生氣。
他抬眼,甚至朝他露出了幾分無措:「下辛宮出事了。」
這語氣軟得離燁很不適應,靄色的眼眸里登時湧上幾分嫌棄:「仙門被人毀了?」
「不是。」
「不是你急成這樣?」他嗤之以鼻,「你既不是下辛宮掌權人,也沒有親眷家屬,操的哪門子心。」
欲言又止,辛無眯了眯眼:「你的人也在那裡。」
他的人?
離燁茫然了片刻,眼裡的靄色突然就沉了下去:「爾爾?」
「是。」繞過他,辛無繼續往前走,「再晚,指不定會出什麼事。」
龍紓的脾氣本來就不好,他一直盡量減少她與旁人見面的機會,沒想到今日只離開片刻,還是出事了。具體出了什麼事他無法預知,但……
辛無心口掛著一條項鏈,吊墜一直藏在衣襟里,外人瞧不見。也只有在龍紓出事的時候,它會變得滾燙,燙得他想忽略都不行。
微惱地拂袖,辛無有點厭惡自己現在的情緒,既無法掌控又讓他覺得丟臉,好死不死的,還讓離燁撞見看笑話。
懨懨地側頭,辛無想看看離燁跟上來沒有,結果頭剛偏,就看見一道火紅的影子從他身邊掠過,直衝下辛宮而去。
辛無:?
他這操的又是哪門子的心?
下辛宮附近已經立起了結界,裡頭打得不可開交,爾爾被弒鳳刀護著退出大殿,抬頭就看見龍紓盤旋在半空中長嘯。
那嘯聲聽得人胸腔震痛,爾爾不適地捂著腦袋,扭頭看向兌刃:「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兌刃手裡捏著噬龍訣,冷笑連連:「與妖龍有什麼好說的,她向來不講道理,不如趁現在送她魂歸天地,也算為我大哥報仇了。」
噬龍訣對龍傷害極大,光剛散開就聽見龍紓的痛吼,震天動地。
爾爾眉頭直皺,看著他手裡的訣道:「她要真不講理,怎麼會把這個教給你們。」
眼神古怪地看著她,兌刃眼裡滿是譏諷:「是啊,為什麼寧願教噬龍訣給我們,也一定要嫁進下辛宮,你問問她呢。」
兌鋒是九霄上眾人皆知的廢仙,與他一起修鍊,有害無益,就算是地位最低的小仙,也不願與他結為仙侶,而這位西海的公主,竟願意頂著天大的壓力上九霄,入下辛宮,要說她別無所圖,誰信?
只是,兌刃怎麼都沒想到,她竟然會殺了兌鋒。
眼裡流露出恨意,兌刃念咒的語速更快,恨不得將周身靈力都注入噬龍訣里,好將龍紓碎屍萬段。
銀色的鱗片被刮開,鮮血淋漓,龍紓紅著眼咆哮不止,眼睜睜看著噬龍訣朝自己衝過來了,也沒有要退的意思,硬著頭皮就要往上撞。
她撞不過,她知道,但她就是不服!
憑什麼這些人可以肆意冤枉她,憑什麼她就一定要低頭,她不!
長嘯一聲,龍紓甩著尾巴便往前沖了上去。
一道風卷過來,抵住了她的龍角。
龍紓一怔,眼裡怒意未消,惡狠狠地抬頭。
然後就撞進了一片陰沉沉的眼眸里。
龍鬚被風吹得像水紋一樣漂浮開,紅色的瞳孔頓了頓,慢慢地就恢復成了黑色。龍紓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頭,一點點化回了人形。
「你怎麼回來了。」她嘟囔,「不是要去見天道卦人。」
她身上有傷,站著都有些搖晃,辛無沒好氣地扶她一把,毫無笑意地勾起嘴角:「托你的福。」
「這可不怪我啊。」飛快地攏好髮絲,龍紓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垂著眼道,「他們先冤枉人。」
「冤枉你什麼?」
「……」微微有些僵硬,龍紓瞥了他一眼,含糊地道,「冤枉我殺人。」
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辛無沉了臉,低頭往下看。
兌鋒所住的地方已經是一片廢墟,旁邊的空地上,兌刃正涼涼地望著他。
「你可算來了。」他收回手,輕輕拍了拍,「謀划了幾百年,辛無,你也真是不容易。」
沒有與他對話,辛無將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法陣上。
兌鋒的肉身在陣中放著,似乎是在招魂,但他身上只有死氣,沒有一絲活象,顯然是死了很久了。
扶著龍紓的手一頓,辛無像觸電一般猛地鬆開。
龍紓有些沒反應過來,一個趔趄就往下墜,眼眸微微睜大,定定地看著辛無。
「小心啊!」爾爾大喊一聲,想上前接住,可她跑得太慢,甚至還被弒鳳刀給絆得往前猛撲。
完了完了,爾爾伸手抱頭,她這個方向,怕是要跟龍紓一起摔成肉醬。
一道火光自後頭飛來,將龍紓接住,扔去了平坦的空地上。
接著,一雙錦靴踩上了下辛宮的土地。
爾爾緊閉著雙眼,預想中的疼痛卻遲遲沒來,她抱著腦袋等了好一會兒,卻聽見四周起了一片驚呼,接著就是法器被祭出的聲響。
詫異地睜眼,她抬頭,正好看見一個熟悉的下頷弧線。
「路都不會走?」離燁嗤笑,靄色的眸子低下來,像盛滿月光的湖。
大佬來救場了!
爾爾興奮地站起身,抱住他的胳膊就道:「快救人!」
「不是已經救了?」他懶洋洋地動了動胳膊,扭頭看向龍紓的方向,「別人與我何干。」
爾爾挑眉,跟著他往四周看看,這才發現兌氏眾仙早已從圍剿龍紓,改成了圍剿大佬,無數人圍著他們祭出法器法陣,就連兌刃也是滿臉蒼白地瞪著離燁。
「你來幹什麼!」面對離燁,兌刃有些色厲內荏,「這是我下辛宮自己的事情。」
「嗯。」不感興趣地應了一聲,離燁抬手,將弒鳳刀收回去,又將爾爾一把扛上肩,「不打擾了,你們繼續。」
「等等!」兌刃上前,僵硬了片刻,還是指著爾爾道,「你能走,她留下。我兄長突然仙逝,她也是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