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之主的繼位大典讓天上熱鬧了九日有餘。
知道事兒的,倒是紛紛擺酒慶賀。但也有邊緣些的小神仙,一頭霧水地扒拉著旁邊的人問:「怎麼能讓個小姑娘管事兒啊?」
他扒拉的人是震桓公,這人好不容易從西海趕路回來,正坐在茶台上歇腳,猛地被一拉,茶水都差點灑了。
沒好氣地瞪這人一眼,震桓公道:「小姑娘怎麼了,你若不服氣,上門下戰書,奪了那位置便是。」
「那怎麼敢。」小神仙撇嘴,「誰不知道她有離燁上神護著。」
可是,離燁是離燁,她是她,光靠離燁護著,那掌權人的位置還不如給離燁坐。
有這般想法的不止他一個,是以,爾爾繼位,天上倒也不是眾神歸心。
震桓公輕哼,也沒多辯駁,只放了茶杯,提起手裡的魚簍繼續往十方雲海趕。
十方雲海里近日出現了一頭凶獸,翻雲覆雨,攪得九霄不得安寧。先前乾天想去捉,奈何那東西神出鬼沒,偶爾乍現,法力還高強無比,所以他一直沒能得手。
太上老君說這凶獸可以用西海紅魚為餌,布下陷阱,請獸入瓮,於是震桓公就去抓了一簍子西海紅魚回來。
捉魚這事原本也不難,但西海那地界,先前與離燁有怨,爾爾繼位,他們對九霄更加抵觸,於是這一遭著實費了他些精力。
這凶獸要是抓著了,震桓公想,得讓爾爾給他記上一功。
騰雲駕霧,震桓公趕到了十方雲海,剛想鬆口氣,就看見爾爾著一身山海長裙,挽著流霞輕紗,懷裡抱著一隻小獸,正在哄離燁。
「別生氣呀,你看,它多可愛呀,哪裡凶啦?」
離燁沉著一張臉,目光冷冽地看著她。
爾爾脖子直縮,咽了口唾沫,又道:「我出門的時候你睡得正好,總不能為這點小事喚你起來……」
「小事?」瞥一眼她懷裡的東西,離燁冷笑,「上古神獸玉帶鉤,這也是小事?」
「怎麼不是啦?」爾爾鼓嘴,抱起小獸舉到他面前,「你看,這不是輕輕鬆鬆就抓到了嘛,也用不著你出手。」
用不著你。
眼神更冷,離燁滿心惱怒,察覺到旁邊有人,一道神火就徑直甩了過去。
震桓公大驚,側身躲開,又氣又笑:「你倆吵架,自己不動手,傷旁人做什麼?」
「廢話。」乾天從旁邊湊過來,小聲道,「你看他那模樣,捨得傷爾爾不成?」
講不講理了?
震桓公很生氣,但氣著氣著,他覺得哪裡不對勁。
「玉帶鉤?」
上古神獸玉帶鉤,為王權象徵,善翻雲覆雨,攪弄天象,力大無比,犯過裂天之罪,喜吃西海紅魚。
這東西竟然重現天下了?
看了看爾爾手裡舉著的那隻尖耳大眼六條尾巴的小獸,震桓公滿眼疑惑:「是真的?」
「真的。」乾天輕笑,「方才還差點將十方雲海上頭這片天撕出一條縫來,被爾爾仙人給逮住了。」
震桓公:「……」
爾爾抱著這小東西,看它有些齜牙咧嘴的,忍不住伸手胡亂揉了揉它的小腦袋:「輸都輸了還敢凶?」
玉帶鉤睥睨天下這麼多年,何時被人這麼怠慢過啊,當即就朝爾爾噴了一團火。
然後它就被爾爾噴出來的更大的一團火燒焦了絨毛。
「還會噴火誒。」爾爾很稀奇,揉了揉他身上的焦灰,興奮地問,「你還會什麼?」
玉帶鉤:「……」
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噴的竟然是神火,燒得它牙也不齜了,毛也不炸了,老實地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腦袋上搓揉。
離燁不知何時就消失了,一句話也沒留,身影沒在了雲海里。
爾爾察覺到了,但也沒抬頭,只繼續揉著玉帶鉤,然後笑眯眯地問震桓公:「你這是從哪兒回來啊?這一身的海水味兒。」
震桓公回神,看了看她手裡被揉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神獸,終於還是朝她拱了拱手:「回仙人,從西海路過,順手抓了點魚回來。」
一聽這個,玉帶鉤饞了,眼眸都亮了起來,尖尖的嘴直拱爾爾。
爾爾低頭,無奈地看著它:「那是人家抓的魚,你問我要做什麼?」
「給它便是。」震桓公放出魚簍擱在爾爾面前。
爾爾頷首致謝,又拎著這小獸的後頸皮:「天下可沒白吃的飯,你吃這些,那就留在我身邊給我當腰帶扣兒,如何?」
玉帶鉤本就是天命之人的腰帶扣兒,但它野了幾萬年了,乍然要回去上崗,著實不太樂意。
但魚簍里的紅魚真的好香哦!
猶豫一二,玉帶鉤不情不願地點了頭。
於是爾爾就鬆了手,任由它鑽進魚簍里大吃特吃。
「爾爾仙人可有受傷?」震桓公打量她一圈,「這小獸是有些本事的。」
「沒。」她擺手,有些頭疼,「就是離燁生氣了,還得回去好生騙……不是,好生哄上一番。」
她繼位之後,每日瑣事繁多,原本就沒什麼空閑陪他,好不容易一起睡個午覺,還偷溜出來抓神獸,還被他給逮著了。
這真是雪上加霜,他不生氣就怪了。
輕嘆一聲,爾爾抱起魚簍朝他們擺手:「二位自便,我回去了。」
「仙人慢走。」
兩人齊齊拱手。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雲海,乾天才長鬆一口氣,有些後怕地抹了把汗:「你來得晚沒瞧見,爾爾仙人身手又精進了不少。」
「身手?」震桓公很意外,「她動手抓的?」
「是。」乾天抿唇,「沒用法術。」
震桓公:「……」
想起茶台上那小仙說的話,再看看十方雲海里殘留的戰鬥痕迹,震桓公突然覺得,就算沒有離燁,旁人似乎也欺負不了爾爾仙人。
但……這二位怎麼好像有了嫌隙?
離燁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吧?
「可有什麼小道消息?」他側耳問乾天。
乾天一本正經地負手而立,聞言斥他:「堂堂上神,怎麼能在人後低語?」
說罷,湊近他低聲道:「我門裡有一位真君,也是太和仙門出來的,是爾爾仙人的師兄。這幾日往天門走得頻繁了些,沒太注意腳風,可能帶倒醋罈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