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為梁晴咬死不放,謠言這東西又都是三人成虎的,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項鏈事件」後,錢唯走在路上,背後對她指指點點的人也多了起來。
「是她嗎?」
「是的哎,就是她……」
「以後我們離開宿舍都要當心點,不能再心大地隨手關上門就不鎖了,否則真丟了東西怎麼說?」
每每聽到這種議論,劉詩韻第一個氣不過,幾次都恨不得擼起袖子去把人揍一頓,都是錢唯拉住了她。
劉詩韻很擔憂:「你說這也過了幾天了,上頭調查組該調查的也結束了,也沒個定論,而且這種事,她有心誣陷你,項鏈又真的被搜到在你那,就算這個證物取得的手法程序不正當,但人家哪管那麼多,總之外界看來就是鐵板釘釘你偷了,現在舉證責任在我們自己身上了,可怎麼證明你沒有偷?這簡直太難了!」劉詩韻摸了摸下巴,語氣有點沉重,「我現在最怕的就是,調查組最後採取息事寧人的態度,就私下給你們調停調停結束這件事,可問題這種事,如果不能還你一個清白,就算最終沒有處分你,不澄清的話,已經等同於給你定罪了,你以後的名聲就不好聽了。」
「要不咱們報警吧?這種事情還不如叫專業的人來處理!梁晴不報警,我們報警,總行了吧!」
「報警也沒用。」錢唯對此倒還算冷靜,「這樣的事,派出所是不會立案的,因為並不是項鏈盜竊案本身了,項鏈已經找到了,已經不涉及上萬價值的東西丟失了,我要報警的話報警的名目是被誹謗,但你別忘了,誹謗罪屬於刑法範疇的自訴案件,公安機關不能直接受理刑事案件,真要處理其實恐怕還要找律師固定證據,再去法院起訴,所以我就算報警,公安機關也確實沒法給你處理這種事啊。但找律師固定證據,他們在背後議論我,又沒有在網路上留下什麼記錄,都是口頭的而已,操作起來不僅麻煩,還非常耗時,而且你程序法學的比我好,應該知道進入訴訟程序等到二審結果出來,得等上多久,把人心智都磨沒了。」
劉詩韻也有些愁苦:「這倒是……不過陸詢不是說他會處理嗎?可都幾天了,明天就是校慶日了,我聽說他還要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在校慶活動的開幕式上演講的,不會是忙著準備演講稿給忘了吧?」劉詩韻嘀咕道,「真是男人能靠譜,母豬都上樹,想想以前狗屎的唐律,還號稱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錢唯被人一路指指點點,自然心裡也有壓力,然而她還是對劉詩韻笑笑:「我相信陸詢。」
不是沒有不安的,然而錢唯總覺得,陸詢說的話,就一定能做到。
好在因為第二天的校慶,全校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準備工作中,校慶日,放假一天,上午會有一個簡短的開幕式,除了學校領導外,還邀請了往屆優秀畢業校友,還有當前優秀學生代表進行發言,之後會有一台校慶表演,因為是A大建校50周年紀念日,這次學校真心花了大工夫和大價錢,表演的節目里除了學生自己準備排練的外,還請了不少專業的舞蹈和演奏團隊。
校慶這天的一大早,錢唯、劉詩韻和錢川就一起和其餘學生一起趕到了校體育館,A大新建的體育館十分大,平時A市的大學生籃球聯賽也會在這兒舉行,能容納上萬人,平日里全校性的晚會和活動都會在這舉行。
錢川對這種活動一向不上心,他本來正在冗長的校長講話里昏昏欲睡。
「下面有請我們2008級法學院優秀學生代表陸詢上台發言!」
在轟鳴的掌聲里,剛才還昏迷般的錢川一個激靈就醒了。
「和你們說,這人是我姐夫!」他晃了晃他身體另一側的幾個體科院好友,啪的一記打了下還在昏睡的兄弟大毛,「你小子別睡了,快起來聽我姐夫演講!」
「……」
陸詢一邊在上面講,錢川一邊在下面噉瑟:「看看,這就是我姐夫,天選中的男人,多帥氣!這個體育館的燈光打在他身上,有沒有覺得他優秀到不真實???」
錢唯不知道陸詢是用什麼方法把錢川這小子收得服服帖帖,但她此刻看著台上萬眾矚目的人,心裡也由衷地升騰起驕傲。
50周年校慶這樣的大日子,平日不苟言笑的校長都難得面帶微笑,然而陸詢的表情還是冷冷的,他太英俊了,英俊到都有一種距離感,錢唯以前沒少腹謗陸詢這種冷冷淡淡的腔調,然而如今的她,卻覺得陸詢光是這樣就迷人極了,最是無情卻有情。
「我們的校訓是『篤行審問,明辨慎思,博學崇法。」陸詢的聲音清亮有力,「在這裡,我要向我們學校感謝,感謝一直以來堅持著這樣的校訓,讓我覺得能在這個學校里學習是一種驕傲。」
「今天我要說的就是三天前發生在我們法學院的一件事。」
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會例行對學校進行場面式的誇讚時,陸詢的話鋒一轉,雖然因為體育館內觀眾太多,陸詢就算視力再好也沒可能穿過這麼多密密麻麻的人定位到自己,但錢唯總彷彿能感覺到他的目光。
「我們法學院的一位女生錢唯,被外院一位女生梁晴指控偷竊了價值上萬的項鏈,並且在多人的見證下,在錢唯的宿舍里當眾搜出了被藏起來的項鏈。」陸詢的聲音冷冷的,說到此處,他頓了頓,「人證物證俱在,看起來可以定棺蓋論結案了是不是?」
「但是,你看到的一定是事實嗎?梁晴同學自己陳述項鏈是四天前晚上8點左右開始不見的,她一直放在宿舍的抽屜里,之後項鏈再出現,就是三天前凌晨2點左右,在錢唯的抽屜里,也就是說,如果錢唯真的偷盜了項鏈,那麼作案時間就只可能在這個區間內。這一共7小時的時間內,晚上8點到9點半,錢唯都在校外用餐,除了同行的朋友外,還有韓國烤肉店的店員可以證明;那麼剩下錢唯需要自證清白的時間只剩下晚上9點半到凌晨2點這五個半小時了。」
一場校慶優秀學生代表發言,卻被陸詢用冷靜沉穩的語調硬生生變成了案件分析,在場的老師拚命地在對陸詢做著手勢,然而陸詢紋絲不動,只堅定而自若地講著。
「感謝學校,沒有就此把一個無辜的女生定義成盜竊犯。雖然我們的宿舍里因為涉及學生隱私沒有裝探頭,但為了安全,每層樓的樓梯拐角口是有探頭的,梁晴的宿舍在四樓,錢唯的在三樓,經過查看監控,在三天前晚上9點半到第二天一早凌晨2點半之間,錢唯根本沒有走上過四樓。」陸詢的聲音平靜,卻充滿威勢,「一個在項鏈所謂的丟失時間都沒有上過四樓的人,請問是飛上樓偷了東西嗎?」
「我希望不僅學校,我們每一個學子,都能夠銘記校訓,做一個明辨慎思,博學崇法的人,不僅在面對身邊的事,在面對社會事件時,也能不要隨大流就輕易被既有的觀點先入為主,而是永遠能有自己獨立的思考,不傳播謠言,不相信謠言。正如剛才的項鏈事件,乍看應該是偷了項鏈的錢唯向失主梁晴道歉,但是真實的情況呢?恐怕是誣陷了錢唯的人該向她道歉。」
……
「我們每一個大學生,應當擁有獨立健全的人格,理性清晰的頭腦,而我們法學院的學生,更是承擔著未來法制進步的重擔,更應該做到心中公正而悲憫,洞察而明理,對法律保持尊重、保持敬畏。」
一番話,說的大家掌聲不斷,劉詩韻更是激動極了,她推了推錢唯道:「完了完了,連我都要愛上你的陸詢了!真的太帥了太帥了!真是完全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為你澄清,這下全校都知道了,不僅不是你偷了東西,還是梁晴誣陷你!哎??錢唯,你怎麼哭了?」
錢唯在萬千的掌聲中,在強烈的鎂光燈里,看著那個站在光環里的面如冷霜卻英俊非凡的男人,淚流滿面,明明不想哭的,然而眼淚彷彿有自己的意志,不自覺地就涌了出來,她從來沒有想過,被人保護,原來是這種感覺,她被誣陷被議論的那些委屈、那些煩悶,那些壓抑在心裡不願表現出來的難過,此刻彷彿隨著她的淚水,都一起消失不見了。
「我的演講結束了,謝謝大家。」陸詢講完所有,終於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然後,他的聲音字正腔圓道,「下面的話和演講沒有關係,我想請梁晴同學知悉一下,莫濤並不是錢唯的男朋友,請不要因為莫濤而去找她的麻煩。」然後,他一字一頓道,「我—才—是—她—的—男—朋—友。」
這下現場徹底沸騰了。
而在短暫的混亂後,響起的是比剛才更為激烈而狂熱的掌聲,上萬人的體育館裡,即便曾經那場A大橫掃A工大的球賽,都沒有這樣高分貝的掌聲和尖叫出現過,那聲音扶搖直上,猶如要掀翻體育館的屋頂,叫什麼都遮擋不住這群情的激動,負責維持秩序的老師顯然試圖控制場面,然而一切都是徒勞,陸詢帶來的騷動太大了。
A大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人,用這麼囂張的方式表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