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錢唯和陸詢還只是大學在校生,但程律師對待這次合作顯然非常鄭重也有誠意,他堅持送錢唯和陸詢下了樓。
然而剛到樓下,錢唯就被寫字樓門口巨大的橫幅給嚇到了。
拉橫幅的是幾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臉上充滿了無助和憤慨。
「瑞儀律所騙子律師王岳,沒有職業道德,騙人錢財!」
橫幅上赫然一行大字,而因為在寫字樓門口拉橫幅會影響到整棟樓內其餘公司的形象,大樓保安在與這幾個中年人交涉,然而沒過一會兒,這幾個維權的中年人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燒的更旺了。
他們對路過的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怒吼起來:「王岳!把我們的錢還給我們!你那時候說官司一定能贏,給我們各種保證,結果呢!輸的一塌糊塗!你把我們的律師費賠給我們!」
錢唯循著聲音看向那個西裝男,對方還很年輕,三十來歲的模樣,頂著一個大背頭,戴著副眼鏡,顯得油膩精明,他正好經過大門,此刻正目不斜視地往電梯口走,顯然他想努力對那維權的橫幅視而不見。
維權的其中一個中年人終於突破了保安的攔截,朝著王岳跑去,他死死拽住了王岳的手,聲音已經帶了哀求:「你把錢還我!那是我要給我女兒留下的大學學費啊!不是你和我說能贏嗎?我現在也不在意贏還是輸了,你把律師費還給我。」
王岳卻狠狠甩開了對方的手:「我什麼時候和你保證過我能贏了?」
「你第一次接待我的時候不是就這麼說了嗎?還說不贏的話不收我律師費啊!那現在輸了,你把我交的一萬塊律師費還給我!我們家真的不能少這個錢。」
「任何一個律師都不能保證一個官司一定輸還是一定贏的,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保證?本來起訴的結果就都看法官怎麼認定事實適用法律,我這些可是一早就和你們說過的,你們現在空口污衊我允諾你們一定會贏,那也拿出證據來啊!你們有錄音嗎?」
那中年人被氣得渾身顫抖:「我怎麼會想到錄音,可你明明就是那麼說的……」
王岳聳聳肩膀:「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你這樣空口無憑的,想怎麼污衊都可以,什麼『贏不了退還律師費』,這種事聞所未聞,我這可有咱們律師聘用協議的白紙黑字啊,上面可說了,案子都是有敗訴風險的,但我提供了專業法律服務,這就是要收費的,律師費不進行退還,寫的清清楚楚的,一式兩份,你那也有一份,自己回家好好看看。」
那中年人只是個沒有法律專業知識的普通人,完全不懂得口頭的承諾如果沒有字句或者錄音佐證,根本是沒法證明,而很多普通人也往往在生活中忽視了合同的效力,根本不細看,就隨手簽訂了合同。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維權無能,在幾個保安的再次攔截下,王岳非常瀟洒地順了順頭髮,就準備走進電梯,在進去之前,他的餘光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程律師,兩人顯然並不對路,他看了程律師一眼,連帶著分了點目光給錢唯和陸詢,然後就頗為挑釁地笑笑走了。
程律師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但對此,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又關照了錢唯和陸詢兩句,才和他們禮貌地告辭。
那幾個維權無門的中年人已經被保安請出了大樓,此刻站在門外,雖然還舉著橫幅,然而臉上去都是茫然,錢沒有了,怎麼也追不回來了。
回學校的路上,錢唯還義憤填膺:「真是最怕流氓有文化,他這算律師嗎?簡直就是流氓行徑啊!他的法律學到哪裡去了,一點沒有理解到法律公平正義的原則嗎?而且竟然臉皮這麼厚!簡直是法律圈的恥辱!」錢唯拉了拉陸詢的袖子,心中非常澎湃激昂,「陸詢,我們一定要把網站給辦好!把平台推廣開來,讓更多人能夠享受到這個公益性質的在線法律服務,至少不用受王岳這類人的矇騙。我相信平台發展越好,這些低端流氓律所就越是沒有生存的空間,收費高、業務能力差、矇騙客戶,早晚全部倒閉!」
因為這個插曲,錢唯對自己的創業計劃更上心了,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投入在平台上,直到被劉詩韻提醒。
「錢唯,你和陸詢那段戲排練得怎麼樣了?等過兩天我們要不一起連起來從頭到位排練一遍?」
因為大家平時都挺忙,不可能每次都把劇組全體一起叫上排練,所以最後按照戲份分成了幾個小組,大家先兩三個人一組把涉及到各自對手戲的部分排練了,最後再找個時間集中起來把涉及所有人的戲份排練一遍,然後再從頭到尾過一遍整個話劇。
劉詩韻這一次對話劇活動十分上心,錢唯和陸詢把時間花在創業上時,劉詩韻則很認真的每天都出去排練了,雖然有不少戲份是她和李琳琳的,但更多時候,是她和錢川兩個人的對手戲,而每次劉詩韻雖然極力遮掩,但錢唯都能嗅到空氣里那種春心萌動的味道。
「反正我先去和錢川對戲了啊,你和陸詢也抓緊啊,雖然是配角,但你們也是有幾個關鍵戲份的。」
錢唯看了看穿著運動寬鬆型休閑裝的劉詩韻,好奇道:「怎麼不穿你那條號稱『直男斬』的針織白裙子?你不是平時外出最喜歡穿那條裙了嗎?好像最近很久沒見你穿了,還有你的那些高跟鞋,也落灰很久了啊,而且你也沒化妝好久了。」
劉詩韻撩了撩頭髮:「不穿了,以後都不穿了,我其實根本不喜歡穿裙子和高跟鞋,這個大冬天的,穿裙子雖然好看,可腿冷啊,我都怕以後老了得老寒腿;高跟鞋就更別說了,每次穿了和踩高蹺似的,走路姿勢都不自然了,都不能跑,一點不舒服。」劉詩韻叉著腰,雖然穿著運動服,純素顏,但錢唯總覺得她比任何一刻都光彩照人,「老子不伺候別人了,以後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我就是我,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不是你說,這樣不穿裙子不化妝不穿高跟鞋,活得太粗糙了,正常男人都不會喜歡?」
「我劉詩韻這麼有錢,要男人喜歡幹什麼!」劉詩韻哈哈哈笑起來,「我每天看著我的銀行存款就能笑醒,我想通了,我這麼富,應該別人叫我爸爸,為什麼我還要想著怎麼去取悅和討好別人啊,去他們的吧,看不慣我,就忍著,沒有男人喜歡我,我就自己喜歡我自己,反正爸爸有錢,我們有錢人是絕對不會孤老終生的,大不了老了包養一個小狼狗,美滋滋!」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沒準就有人吃我這一款呢?我不是普通人,我是個特別的人,所以也必須是一個特別的男人才配得上我,正常的男人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們呢。我不想偽裝了,真正的愛情不會需要偽裝,而是可以大膽地做自己。」
劉詩韻說完,又爽朗地大笑了三聲在推門離開,錢唯忍不住也笑了。
真好,劉詩韻又變回了無時不刻不自信的她,或許她沒有發現,這樣的她簡直像是個不停放光的小太陽,溫暖、熱情、率真,充滿親和力,讓人不自覺看向她想向她靠近。
錢唯沒有點破,然而她也清楚地意識到了錢川那種不時去追隨劉詩韻的目光,這兩個人就算現在還不時會鬥嘴,然而鬥嘴中自然伴隨著一種讓人無法插足的氛圍,這兩個人之間正發生著一些奇妙的化學反應。
但劉詩韻的一番話確實提醒了錢唯,她叫上了陸詢,準備一起去話劇社的活動室內排練一下兩個人的對手戲。
然而兩人推開活動室的門一看,裡面一個人也沒有,錢唯有點狐疑:「劉詩韻這傢伙剛走沒多久啊,說是來活動室和錢川排練了,結果人呢?」她掏出手機,「要不我來問問他們在哪兒。」
陸詢卻抽走了她的手機:「劉詩韻和錢川明顯在一起,只是不在排練。」
錢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更何況我也不希望他們在。」陸詢進了門,便隨手把活動室鎖了,「這樣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哎?那鎖門幹嗎?」
陸詢一本正經道:「今天要排練的好幾場戲台詞都挺羞恥的,萬一我正好在和你對戲的時候,有人突然衝進來看到了,實在太破壞我的形象了,只要門不鎖,我就擔心會有人進來,我就沒法入戲,不能把自己的演技發揮到最好的狀態。」
「好吧……」
「那來演吧。」
錢唯翻了翻劇本:「我們的戲份一共有十幾場,今天下午時間有限,要不先挑重點的幾場先排練?」
「嗯。」陸詢點了點頭,隨即攤開了自己的劇本,上面已經用熒光筆做了標記,「我已經篩選好了,這幾場比較重頭戲,我們先來。」
錢唯接過來看了看:「哎?這台詞怎麼都這麼肉麻……什麼『好想親你一百次』,『你親親我好嗎』……」
陸詢划出的第一個場景里,此刻的男配角還沉浸在對女主角的感情中,因此作為惡毒女配角的錢唯需要對男配角極盡勾引挑逗,說的台詞各種簡單粗暴,錢唯看著台詞,有點臉紅:「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啊……」
「要不這個場景先過,先換下一個場景,等我進入點狀態再回頭對這段戲。」然而當錢唯翻到陸詢划出的下一個標記場景,又有點傻眼,竟然又是一段男配角和女配角打情罵俏的戲,她再翻,下一場還是調情戲。
「陸詢!你是把劇本里台詞羞恥的戲全部用熒光筆標記了嗎?!」
陸詢表情鎮定,語氣更是義正言辭:「你知道演員除了演技外,演戲時候最大的挑戰是什麼嗎?就是台詞了。很多演員都會死在背台詞上,有些台詞太長太拗口了,我挑選出的這幾場戲,正因為台詞太羞恥肉麻,平時生活中很少會這麼用,很難記,所以演出的難度也比較大,我們時間有限,自然要從難度大的戲開始排練,先搞定這些難的,之後簡單的隨便對一下台詞就行了。」
「……」錢唯心想,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幸好錢唯往後又翻了好幾場,終於見到了一場台詞稍微沒那麼羞恥的戲。
「要不就先這場吧!」
陸詢看了一眼,咳了咳,一本正經道:「這場戲我覺得張力不如其餘足,不能先換別的場景嗎?」
錢唯很堅持:「不行,這場!沒得商量!」
陸詢雖然有些不滿,但最終抿了抿唇,接受了先排練這場戲。
這場戲是男配角和女配角感情漸入佳境進入熱戀期的一個場景,兩人依偎在男配角家的沙發上,互相喂著零食,一邊討論著最新的電視劇說著情話。
「那我們先把台詞對一下。」錢唯咳了咳,拿起了劇本。
她念起了讓人牙酸的台詞:「阿恆,你說這個電視劇里,為什麼太堅強的女孩子沒有人疼呢?」
陸詢的臉色有些微紅,然而竟然還能語氣十分鎮定地念著矯揉造作的台詞:「如果是你的話,我一定會看穿你的逞強來疼你的。」
「……」
迎著錢唯複雜的目光,陸詢輕輕地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催促著她繼續。
錢唯只能繼續扭轉情緒入戲道:「如果是對著你,我一定沒辦法堅強。」
「為什麼?」
「因為面對你,就不自覺想依賴,不自覺會變得軟弱,好像那些鎧甲在你面前都會自動解除。」
克服了最初的羞恥感,繼續照著台詞,錢唯好像慢慢地也進入了角色。
兩個人終於一本正經地對起戲來。
……
「所以你有多喜歡我呢?」
陸詢沉默了片刻,才盯著錢唯的眼睛道:「很喜歡,喜歡到睡前一定要聽你說晚安才能安心;喜歡到每天做夢都想夢到你;喜歡到每天清晨都會早早就自然醒,因為這樣就可以早點去見你,喜歡到第一次為了另一個人快忘記了自我。」
錢唯愣了愣,她低頭又確認地看了一遍劇本:「哎?這一段劇本上沒有啊……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嘴唇上就傳來了陸詢唇瓣微涼的溫度。
「不是台詞。」他親了親錢唯,樣子有些狼狽的尷尬,「對不起,看到你就忘記了在演戲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