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找沈星若的招生組成員都是文科生,但能考進P大,各科成績都不會太差。
其中有個男生比較機敏,很快就順著電視里這鬼火源頭的磷粉打開了話匣子。
對於省狀元,P大、T大兩所頂尖學府都是一等一的重視。
在搶先一步接洽到沈星若本人後,領頭的老師接了個電話。
彷彿是得到什麼消息,掛了電話,這老師很快便將話題帶到了另一個方向,說想邀請沈星若去P大參觀,他們會為她安排好在帝都的各項行程,而且只要她同意,現在立刻馬上就能出發。
還沒等沈星若決斷,沈光耀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之前沈光耀在電話里說不干涉她的決定,她想去哪所學校就去哪所,甚至出國,都可以。
但T大在動用人際網這一方面向來厲害,不過半個來小時的功夫,沈光耀當年落魄時的恩師,就親自給沈光耀去了電話,希望沈光耀賣他個面子,至少讓沈星若和T大招生組的人見上一面,接觸一下總不是什麼壞事。
沈光耀不得已,推了手頭在準備的畫展工作,和T大招生組的人連夜出發趕往星城。
P大招生組的帶隊老師大概也是接到了這個消息,所以急著想帶沈星若走,將沈星若和T大那邊隔離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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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兵荒馬亂,在今晚房門被周姨敲響之前,陸星延連想都沒想過,頂尖學府搶人的戲碼,能到達如此誇張的地步。
別說陸星延沒想到,沈星若自己也沒想到。
而且特別令人費解的一點是,在她表明自己本就心屬P大,不必如此麻煩後,P大招生組的人也沒有任何鬆一口氣的表現。
其中某位也曾被兩所大學來回爭搶的狀元學長心想:那是因為你對頂尖名校招生人員的洗腦能力一無所知。
想當年他也是一門心思奔著港大去的,心意非常堅決,甚至考完他還發了條微博說:港大我來了!
結果P大找上門,沒兩天功夫,他就陳世美一樣變心了。
不過沈星若最終也沒同意馬上和他們一起去帝都,只詳細了解了一下她心儀的幾個專業,說自己想要考慮一下。
之後沈光耀帶T大招生組過來,T大招生組照樣提出了參觀的邀請,她也沒答應,只說自己會好好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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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到狀元這件事以這種突如其來的方式被提前知曉,沒等調整好狀態又應付了兩輪爭搶,沈星若真的很沒實感,好像這一晚的所有其實都是一場荒誕臆想,睜眼會發現,什麼都沒發生。
沈星若晚上沒睡著。
陸星延也陪著她沒有睡覺。
前半夜兩人發微信,後半夜家裡靜悄悄,陸星延藝高人膽大地,再次溜進了沈星若的房間。
親密接觸大概會讓人上癮,從確立關係那晚生澀的同床共枕開始,陸星延對這件事的熟練度就在不斷提升。
其實大多時候他都是抱著沈星若,單純享受這種親密,並不是每次碰到沈星若都像只會發情的泰迪般下身高高豎起。
就像這一晚,他也只是將沈星若抱在懷裡。
兩人低聲絮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陸星延嘴賤的時候,沈星若也會如往常一般對他發動羞辱式攻擊,而且現在還加上了手上動作。
陸星延後知後覺發現,沈星若掐人的功夫也挺爐火純青。
一夜無夢。
次日一早,陸星延趁沈星若還睡得熟,幫她掖好被角,將空調溫度稍稍調高,悄悄回了自己房間。
上午十點,星南省出高考分數控制線。
一本562,二本515。
陸星延躺在床上看到這消息,感覺自己過個二本線還挺有可能的。
下午一點出分。
十二點多,查分系統就被刷爆了。
陸星延看得特別開,覺得沒什麼可著急的,又不是一點看到分數就能多考幾分。
倒是沈星若拿著他從垃圾堆撿回來的准考證,一直守在電腦前。
分數查出來的時候,陸星延正躺在沙發上打遊戲,口中念念有詞不帶重複地diss著對方那群小垃圾。
最後一波攻上高地,正是緊張時刻,沈星若忽然喊了聲,「陸星延,分數出來了。」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清冷。
陸星延稍一分神,被高傷害的圍攻三兩下弄死了。
他腦袋上出現倒數計時,等待復活。
不過照目前情形,不等他復活,他的隊友應該能一波推塔。
他抬頭問:「多少?是不是不怎麼樣?」
沈星若沒說話。
陸星延往門口望了望,沒聽見周姨和裴月上來的動靜,於是又說:「我考得再差你也不能反悔啊,你已經是我女朋友了。」
說著他起身,往沈星若那走。
沈星若一直看著屏幕,「562。」
「多少?」陸星延以為自己聽岔了,「你說一本線?我知道一本線562。」
「我說,你總分562。」
陸星延步子稍頓,他手機屏幕上,對方的紅色泉水正好炸開,女聲播報:「Vic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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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陸星延
考生號:20xxxxxxxxxxxx
准考證號:13xxxxx
語文:109
數學:118
外語:107
文科綜合:228
總分:562
是真的,他真的考了562,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正正好踩上一本線。
分數出來的同時,明禮高三政治組辦公室也炸了!
學校比學生略早收到班級成績表。
一班總體來看,這次高考成績在三個文科實驗班裡還是吊了車尾,班上56個同學,除去李乘帆趙朗銘等八名學籍實際掛靠在明禮子弟高中的學生,只有40人過一本線。
人家四班一個普通班,也有37個上了一本線。
——但一班上出了文科省狀元!
今年星南省理科省狀元旁落一中,明禮只摘了個榜眼。所以光是出了文科省狀元這一條,一班就足以吊打今年明禮所有班級。
王有福捧著他的紅色保溫杯,紅光滿面,面對全員過一本線但沒出狀元氣得想跑來打他的二班班主任曾桂玉,他得意得就差往外吐舌頭說「略略略」了。
一班除了沈星若爭氣,何思越也以677的超高總分擠進了全省前五十。
加上他有校長實名推薦,面試時拿了P大降檔60分的優惠,他進P大完全可以專業任選。
另外還有兩人總分在650以上,P、T兩所大學也不成問題。
其餘考600分以上的總共有16人,超了一本線四五十分,這一波上985也是信手拈來。
而且王有福還發現一個驚喜,那就是陸星延壓一本線考了562!
不多不少剛好562!
這什麼概念!這意味陸星延考上了星城大學!
陸星延在校三年,頭一年半惹是生非無數,逃課遲到頂撞老師打架鬥毆樣樣有份!成績還差得不能看,簡直就是光明頂終生會員。
可在他的教導和關愛下,不學無術的小渣滓就這麼一朝開竅魚躍龍門了,這顯然比他班上考出個狀元更能說明他教學能力和育人水平的卓越優秀!
王有福一整天都笑得和朵花似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陸星延的狐朋狗友們得到這消息其實沒那麼震驚,因為在學渣的世界裡就覺得,平時陸星延也能考530了,那562不也就多了三十多分,沒什麼了不起的。
陸星延自己也沒像裴月陸山他們那樣又驚又喜。
又不是考上P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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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出來的當晚,學校就組織了場志願填報的指導活動,沈星若和陸星延都沒去。
兩人方向明朗,沈星若和P大簽訂協議書,確定填報。
陸星延有星大自招過檔錄取優惠,可定向選擇文史類專業,沈星若從旁監督,看著他填報了星大的漢語言文學。
一切塵埃落定,分外順利。
沈星若總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但她也沒什麼時間感慨,因為分數出來後,她變得出乎意料地忙碌。
這幾天,有上百家大大小小的媒體都想採訪她。
幾家宣傳公司不知道從哪弄到了她之前的表演視頻,覺得她長得漂亮氣質好,有的想找她拍學慣用品的廣告,有的想找她合作,炒作美女狀元,捧她當網紅。
甚至星城電視台也發來邀請,說他們某檔熱門綜藝正好在做一期「學神季」的直播答題節目,想請她過去參加。
諸如此類。
以前沈星若覺得,狀元不過是一次考試的第一,並沒有想過隨之而來的,還有這麼多赤|裸裸的,與利益相關的交易。
沈星若拒絕了很多媒體,但和明禮有牽扯的,她沒辦法拒絕。
這陣子,她一直在外面參加各種活動。
而且P大招生組不斷向她發出邀請,盛情難卻,她還騰了兩天時間,去帝都參觀學校,聽了幾場講座。
與此同時,陸星延無聊得緊,只好天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們在外面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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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號是沈星若和陸星延去巴黎的日子,也是志願截報的日子,二十九號傍晚,P大招生組終於放心放沈星若回家了。
剩下的採訪合作和節目邀請沈星若全都直接拒絕。
去機場的路上,還有老師打電話過來關心她,說這些對她而言其實是很好的機會,進入大學其實就相當於進入半個社會,提早接觸一下不是壞事。
但沈星若還是拒絕了。
她感覺自己有時候挺戀愛腦的,因為比起這些,她更不想耽誤和陸星延一起去歐洲畢業旅行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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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星城機場時,外面天陰沉沉。
沈星若打了輛車回落星湖,半路看到朋友圈裡李乘帆定位在一家撞球會所,她打電話問陸星延是不是在那,陸星延說是,她又臨時和司機師傅改了目的地。
陸星延撞球技術不錯,這會正表演一桿清台,接了個電話繼續,準頭誤了點,斷了。
「若姐要來?到哪了?」
李乘帆聽到電話,來了勁。
「她在帝都,看你朋友圈發定位了,打個電話問問。」
陸星延聲音懶洋洋的。
許承洲擦了點巧粉起桿,邊瞄準邊調侃,「老婆還查崗呢高材生。」
陸星延唇角扯了下,「怎麼,羨慕嫉妒恨?」
他這群狐朋狗友也不知道是遭了什麼詛咒,除了他全都單身,這高考過後大家心思也活躍起來,每每出來玩,總少不了談戀愛這個話題。
今兒個也不例外,先是許承洲把他前段時間追女生的失敗案例拿出來自行鞭屍一遍,緊接著邊賀也忍不住說出心裡苦楚。
當初他還挺喜歡翟嘉靜的,溫溫柔柔善解人意又長得漂亮,誰能想到心思竟然那麼壞。
大家嘴上不停各個抱怨,手下也毫不留情分分鐘想搞波大的一桿清台。
這盤陸星延開球,台上被掃了一半,趙朗銘蔫兒壞,又開始分散陸星延注意力。
「延哥,不是我說啊,你和若姐這異地戀我感覺你還是得多上點兒心。」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何思越不也考上P大了么,俗話說得好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別忘了你這月怎麼來的,搞不好這月又得被別的樓台給搶了。」
陸星延輕哂,沖他挑挑眉峰,一桿又帶進兩個球。
然後他起身,邊上巧粉,散漫道:「得了吧你,就你這點道行還想分散我注意力。你放一萬個心,異地戀,不存在的。」
說的同時,他還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
「什麼意思?」
趙朗銘聽糊塗了。
陸星延睨了眼牆壁掛鐘,離志願截報只剩四個小時,他也就放心說了,「我沒填星大,就填了P大附近的幾個學校,有個去年才升的一本,踩線估計就夠上了。我本來就不想上什麼985、211,又不能和女朋友一個學校,有什麼卵用。」
……?
不是,他們這群人雖然讀書少,但也知道一般一本和985那差距還是挺大的。
大家都懵逼了。
李乘帆說:「你瘋了吧你,沈星若知道嗎?」
「我哪敢讓她知道啊,她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分分鐘能讓我投湖自盡,但今晚志願截報,到時候…那成語怎麼說來著?哦,木已成舟,填都填完了,她最多就和我冷戰幾天,又不是什麼大事兒,真要四年異地戀,我看這戀愛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陸星延自說自話,說到這,正好一桿清完台,他還想再發表幾句高見,可他忽然發現,四周分外安靜,而且李乘帆還在瘋狂朝他使眼色。
陸星延後知後覺,放下球杆,回頭。
沈星若拖著行李箱,站在他身後不足三米遠的地方,神情是他已經很久未見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