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沈府舊人1
遠離永安公主府之後,一直跟在他後面的張寶懷加速,走到他面前:「你別想著從永安公主那裏得到線索,若她真的和來羅織是一夥的,她不可能輕易把解藥拿給你。」
「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要試。」韓世元沒看向張寶懷,始終低著頭往前走。
張寶懷站定,認認真真地看著韓世元的臉,足夠清俊秀氣,再配上常年被書香浸潤養成的溫潤如玉的氣質,確實能讓不少姑娘為之傾倒。
但……
韓世元沒有停下來任張寶懷打量的想法,徑直越過他,他追上去:「你覺得你憑什麽能從永安公主手中拿到解藥?憑你這張臉麽?韓世元,俊美的男子多如牛毛,永安公主為什麽非你不可?她又憑什麽為了你壞了自己的大計?」
當年韓世元因為他以色侍君和他斷絕關係,他不想今日看到韓世元為了解藥去做自己最鄙夷的事。只有把話說透了,才能徹底打消韓世元用自己去換取解藥的念頭。
韓世元紅了眼眶,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除了求永安公主,這時候他別無他法。
「你回去照顧好朱家三姑娘,找解藥的事交給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張寶環拍了拍他單薄的肩膀,「回去吧,她在等你。」
沒過幾日,張寶環才下值,就有下人來報:「大人,小人聽說來羅織大人三日後將在玉饌樓宴會舉辦宴會,屆時不少黨羽都參加。」
「消息可信?」張寶環摩挲著手中的玉扳指。
下人言之鑿鑿:「絕對可信,是個暗地裏的聚會,知道的人不多。但小人先從來羅織大人府中的下人那裏打聽到了他將要舉辦宴會的消息,順藤摸瓜找到玉饌樓,確定他真的定了三日後午時的雅間,還定了足夠數十人享用的菜肴,接著小人去了幾個跟他走得近的官員府外打聽,也能肯定那些官員三日後將會赴宴。……」
他將其中的曲折如數稟報,綜合所有的線索,確實能斷定這消息是真的。
張寶環解下荷包,丟給下人,下人連忙喜笑顏開,接過後便退下了。
沒了旁人,張寶環眯起了眼,真是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
來羅織這是把黨羽都送到明面上了。
目標這麽多,他們的人要是能順利打進內部,便能打探到解藥的線索,而且以後來羅織有什麽陰謀,他們都能事先知曉了。
但他背靠著陛下,要考量的太多,實在不便出面。
張寶環猛地把扳指轉了個圈,他打開房門,下人爭先笑道:「大人有何吩咐?」
招來方才那個機靈的下人,在其耳邊耳語幾句:「你馬上跑一趟內衛府,把你打聽來的事都告訴沈大閣領,告訴他們,此事只能仰仗他們了。」
——
東市外,絡繹往來的行人堵在一邊,挨挨擠擠地往裏走,另一邊卻空出了一個既寬敞的位置,愣是沒人敢靠近。
白閻王出沒,誰敢亂來呢?
含著膽怯和好奇的眼光時不時打量過來,沈渡泰然自若,雙手抱臂等著前方穿著玄色衣袍的朱顏靠近。
饒是還有一段距離,朱顏滿身的疲憊仍是讓人瞧了個清楚,身姿不似往日那麽挺拔,高高束在頭頂上的髮髻也有些松垮,更不用說眼底烏青,一臉憔悴,活像一朵曬焉兒了的芙蓉花。
「你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先回去休息,睡足了再找。」沈渡攔住朱顏,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沈府走。
「再等等,有人說在宣平坊看見過陳火蛾,我要立刻趕過去,不然待會兒又讓她逃走了。」朱顏的腦子有些混沌,連日來不眠不休地尋找,已經讓她陷入極度的疲憊之中,她只能憑著一股勁往前沖。
三姐在等著她,她絕不能懈怠!
沈渡的臉冷了下來,緊緊牽著她的手:「動員所有關係甚至包括不良人去尋找陳火蛾,七天中幾次三番路過家門而不入,這還不夠暫時撫平你心中的愧疚和擔憂麽?」
聞言,朱顏鼻子一酸。
她是愧疚,若不是因為她,三姐也不會遭此橫禍;她也擔心三姐會因此而長睡不醒。
這兩種情緒如同酒缸中正在釀造的酒,不斷地發酵,快要將她整個人都給淹沒了,只有日夜不停地尋找,只有讓自己徹底忙碌起來,她的心才能好受些。
她本來一直悶頭干,如同驢子一樣不知停歇,可是偏偏有人戳破了她心中所有的想法,像是突然掀開了酒缸上的蓋子,讓她強忍著的情緒瞬間噴涌而出,緊繃的心弦也在這一刻徹底崩斷了。
她忽然間脆弱起來,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淌。
沈渡心疼地把她攬入懷中,溫熱的淚水浸濕衣裳,直直傳入他的心底。他滿是憐惜地揉了揉朱顏的後腦勺:「回家吧,這是一場長久戰,養好精神才能更好的迎敵。」
他的聲音如盛夏時山間的清泉,沁涼舒爽,緩緩流動,光是潺潺之聲就能掃清所有的燥熱。
朱顏埋首在他胸前,悶悶地應了一聲,終是答應下來。
二人坐上馬車離開東市,留下了滿街被他們的親昵嚇得瞠目結舌的百姓,真是活見鬼了,溫柔成這副德行,白閻王還是那個「白日雲散,夜止小兒哭」的白閻王麽?
馬車才堪堪停下,沈渡伸手欲要將昏昏欲睡的朱顏抱起,朱顏卻不合時宜地睜開了眼。
視線相接,他們都莫名地感受到一種尷尬和燥熱。
「到府門了,你快回去休息。」沈渡匆忙轉身,一時忘記了是在馬車上,欲要挺直腰桿,頭重重地撞上車頂,他咬牙忍著沒有做出其他反應,恍若方才的蠢事不是他做出來的一般。
朱顏噗嗤一笑,瞧見沈渡渾身一僵,如同兔子一般躥了出去,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大閣領,奴才是原先沈府的舊人,名喚馬三,有極其重要的事想要告發。」
馬車之外突然響起一道壓得極低且含著惶恐的聲音,朱顏收起了笑容,踏出馬車,邊踩著腳踏下去邊打量馬三。
他一身棕色粗布衣裳,於沈渡身邊卑躬屈膝,小而渾濁的眼睛滿是警惕和恐懼,向四處張望,似乎是在怕被什麽人監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