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怎忍心害你
邁著千斤重的步伐回到沈府,日頭未落,朱顏就讓人燒水,極莊重地沐浴更衣,換上新做的如意絳羅籠裙。
熱氣熏紅的臉龐被絳色衣裙襯得更加紅潤,簡單的款式遮不住她纖穠合度的身段,行走間如同枝頭綻放的扶桑花,比往日多了幾分嬌豔嫵媚。
「你……」
沈渡眼中滿是驚豔,不解她為何今日盛裝打扮,疑惑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只剩下滿滿的震撼,喉嚨幾次滾動,他心中升起某種連他都分辨不出的期待。
朱顏笑笑,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沈渡面前的書案上,宛若無骨的手執起酒壺,將酒倒入兩個酒杯中。
「我們還不曾喝過交杯酒,今日補上一回?」朱顏像是詢問,卻將酒杯遞到沈渡面前,離沈渡的嘴不過一寸的距離。
沈渡的目光落在朱顏滿身與嫁衣相似的絳色籠裙上,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他接過酒杯,眼中盛著揉碎了的星光:「好。」
正是多雨的時節,一陣雷響,豆大般的雨點急促地落下,噼裏啪啦砸得吵人。
但屋內二人眼中都只有彼此,情意綿綿地相視,酒杯逐漸靠近嘴唇。
微涼的杯壁貼在朱顏的唇瓣上,裏頭的毒酒像是長了刺,瞬間從嘴唇刺向她的心頭,她心一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拍倒沈渡手中的酒杯,同時仰頭灌下杯中毒酒。
「朱顏!」
沈渡敏感地意識到什麽,繞過書案,抱住漸漸倒下的朱顏,他的杯哐的一聲落到書案上,酒水迅速冒出白色泡沫,他目眥欲裂地看向懷中沒有生氣的朱顏。
「對不起,我差點害了你。」朱顏笑得虛弱,淺淺淚光模糊她的視線。
「你你別睡,我這就去找大夫,大夫能救你,他來了就能救你……」沈渡將朱顏攔腰抱起,一刻都不肯讓她再離開他的視線,抱著她往外走,「來人,找大夫找大夫!」
他從來沒有這般失態,朱顏想笑,卻發現很費力。
快結束了吧?
她用最後一股力氣抓緊沈渡的手臂,沈渡察覺到,她只發出淺淺的氣音:「沈渡,把我的屍體送給來羅敷,讓他,讓他交出解藥,救救三姐。」
「都救都救。」沈渡緊緊抱住朱顏,額頭相抵喃喃叮囑她不要睡。
大夫來了,他才被喚醒,手下一片濕潤,他往衣襟裏看一眼,竟是冒出了和朱採薇身上一樣的透明絲狀物。
「來羅敷!」
眼中紅血絲遍布,沈渡如地獄來的修羅,渾身血色翻騰。
當初朱採薇中毒,朱闊就將城中大夫都請到朱府為其救治,但每個大夫都束手無策,沈渡心知這些大夫也救不了朱顏,將人趕走,親自給朱顏換了身乾淨的衣裳,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到床榻上。
末了,沈渡召集內衛閣上下殺氣騰騰地打殺進來府。
「沈渡,這是何意?擅自帶人強闖官員府邸,太無法無天了!」來羅織穿著一身暗紋蘇錦袍,氣沖沖而來,來不及束起的墨發輕揚,冠玉般的臉上覆著薄怒,看著沈渡暗惱。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就不該相信朱顏那個女人能成功。
沈渡冷冷的盯著他,指尖掐到肉裏,他仍紋絲不動。
景林等人沒聽到沈渡的指令,手下動作不停,把來府的人打得步步後退。
「沈渡,你當真不怕陛下降罪?」
回應他的是沈渡冰冷刺骨的笑,來羅織眯起眼,見沈渡的憤怒比往日更甚,若是往日的沈渡是頭潛伏的老虎,今日便是撲食的餓虎。
來羅織在沈渡帶來的人臉上掃一眼,沒有看到朱顏,他瞭然,眉間染上笑意:「朱都令史呢?怎麽不見她的身影?」
被猛地戳到心間,沈渡的眼神化成鋒利凜冽的冰刀,恨不得一刀一刀刮到來羅織的身上:「來羅織,你動誰都行,千不該萬不該動她!」
滿是殺意的語氣聽得來羅織……心情舒暢。
他殺人的時候,沈渡還是個只會玩鬧的小屁孩,眼下會威脅人了,可也不過是個孩子的色厲內荏罷了。
來羅織全然不在乎。
兩人爭鋒相對之時,景林將來羅敷押送過來,來羅織往暗處一瞧,隱藏著的暗衛現身。
但沈渡此番下了勢必要將人奪走的決心,沈府和內衛閣傾巢出動,以強勢不容抗拒的姿態將來羅敷搶走。
天蒙蒙亮,宮門大開,沈渡橫抱著朱顏,景林押著來羅敷,浩浩蕩蕩地進了宮。
百官紛紛避讓,看著他們,深知今日又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日子。
「沈大閣領有勇有謀,果然年輕有為。」張行微雙手執著芴板垂於腹前,看了眼被包裹得只露出小半張臉的朱顏,滿臉笑意。
朱闊跟在他身後,擔憂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朱顏,他道:「相爺已經答應了,你可有把握?」
「有。」沈渡步履穩健,一步步踏上台階,神色凜然。
早朝開始,女皇一坐上龍椅就看到沈渡橫抱著一被紅布包裹得像蠶蛹一樣的人,納悶道:「沈愛卿這是何意?」
張行微先一步出列,執起芴板擲地有聲道:「啓稟陛下,此乃朱都司令使,昨日沈閣領帶其去來府查案,不料撞見來少卿窩藏的死刑犯來羅敷,他二人為了隱瞞罪行,給朱都司令使下毒,以此脅迫沈閣領為其保密。」
「眼下來羅敷就被扣押在偏殿之中,記載她當年所犯殺人案的卷宗、刑部大理寺合批下的判決書都在堂下,只要陛下想查看,即刻就能取來。
來少卿身為推事院長官,以權謀私,窩藏罪犯,還請陛下聖裁!」沈渡穩穩抱著朱顏,往左出列。
「下毒?窩藏罪犯?」女皇的視線輕飄飄地落在來羅織身上。
來羅織心頭一緊,趕忙出列:「陛下明鑒,那確實是我姐姐來羅敷,但是她早把該受的懲罰都受了,所有的罪業都已償還,如今只是個清白的婦人。」
「呵,躲藏幾年不出現,再出現就能將所有罪行都洗刷乾淨?那枉死之人該如何瞑目?」張行微鄙夷地看著來羅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