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火蛾黨20
陪伴沈渡用完膳,朱顏去到潘馳那邊,推開門就看見他正坐在床邊,研究著身上的那些白絲。
潘馳自詡潘安後人,本就生的貌美,叫女人都遜色三分,如今滿身白絲,被病痛折磨,整個人清瘦了許多,弱柳扶風,姿態纖弱,怕是男人見了都憐惜三分。
「感覺怎麽樣?」朱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行走帶來的風吹的那些白絲掀起白浪。
對方停下撩撥白絲的動作,擡眼看向朱顏,微微搖頭。
從刑場回來後,身上的白絲就止不住地瘋長,扯也扯不完,他懷疑自己真得快要變成一顆完整的繭了。
「看來,真的要如你所言,變成一隻蝴蝶,哦,不,丑蛾子,飛走了。」
「以後遊山玩水只需要拍拍翅膀就能到,好像也不錯。」
朱顏倒水的手一滯,瞪他一眼:「瞎說什麽?我一定治好你。」就像治好三姐一樣。
「治?這毒有得解嗎?」
「有吧,陳火蛾在就有,」朱顏頓了頓,看向潘馳,「怕只怕,即便找到了,時間來不及……可如何是好?」
「好說,」他突然笑出聲來,「到時候我變成一個繭,你就滾著我走。」
這個傢伙,總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倒教人看著怪難受的。
——
幾日後,沈渡的擔憂就像赴約一般出現,令衆人惶恐不安。
誰也沒想到,這個曾經心繫百姓與國家的營州刺史,竟然會舉兵對抗大周王朝。
城門外,莫謙之帶著追隨者在城牆下嚴陣以待。
「不好了,莫謙之領人在城外宣戰。」
有人來報,又豈是單純的宣戰?
「什麽。」本是在書案邊書寫營州重建方案的沈渡一把將墨盤給掀倒,急沖沖地趕到了城牆上。
看著下邊黑壓壓的人馬,沈渡心中一緊,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見到沈渡終於出現了,莫謙之狹眸一眯,舉起手中的弓箭,箭頭上綁著紙條,舉劍便射。
一陣風呼嘯而過,看向箭矢射中的地方,正是沈渡右側的城柱。
箭頭沒入城柱,箭身抖動不止。
早有內衛拿下箭矢將紙張拿下遞給沈渡展開。
大周,必亡。
莫謙之竟率領著追隨者企圖推翻大周王朝,沈渡狹眸看城牆之下,見莫謙之一揮手箭矢密密麻麻,朝著城牆射來。
巧的是,這些箭全部射在牆上、城柱上。
接著,他們便離開了。
看來這第一次來只是給個警告,下次來就是兵刃相見。
沈渡即刻回府,派人快馬加急信件告知女皇這一事。
莫謙之並未多加阻攔,這叫沈渡心頭起疑,聯想到推事院那一位,難道他們已經暗通了款曲?
於是沈渡又親自挑選了一位內衛避開官道北上,做好了兩全的準備。
——
「莫姓小人,當初就不該留他,」女皇展開信,隨即揉成一團,朝一邊的徐婉示意。
「即刻封沈渡為兵馬大元帥,」女皇稍稍一頓,「賜其紫色將軍袍,金玉帶,青魚劍,授予他先斬後奏的權力,定要拿下莫謙之,守住營州。」
待徐婉起草好聖旨,女皇捏著鼻骨處,仰頭嘆息。
不久,聖旨便從京城送達營州,剛被莫謙之的人發現,就被沈渡帶人救下,沈渡到底多留了一個心眼。
看完聖旨,沈渡愁眉難展,又瞥上一眼御賜的裝備,援軍未到,得這些又有何用。
他憤憤地把聖旨拍在桌面上,惹得朱顏都有些忌憚。
「兵馬大元帥獨守營州城,」他嘲諷地一笑,「嗯,還有你和半死不活的潘馳,以及這城中的未及時逃離的百姓。」他面上的笑意全無。
站在一旁一直未曾發聲的朱顏如今什麽也做不了,陪在這個什麽也沒有的大元帥身邊。
這麽看來,營州的命或許只能看天意了。
桌上,有關營州的地圖被鋪開,看沈渡在研究地圖,朱顏上前查看一番。
只是她根本就不熟識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除了營州二字外,便也就只看到了那些歪歪曲曲的線條纏繞在一起,這簡直是比讓死人說話還要難,搞得她眼花繚亂。
「潘馳如何了?」沈渡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看向正站在自己對面的人。
「他還中著毒,」朱顏微微搖頭,「我去看看?」
頭一次,他沒有因為朱顏提出要去找潘馳而煩惱,只是點頭作為回應,然後繼續低著頭研究戰略地圖,不再發聲。
——
來到潘馳的房間外,朱顏輕叩門,卻沒有聽見裏邊的人應聲。
不會已經死了吧,這個念頭闖進朱顏腦海裏,她顧不上裡面的人應門,一把將門推開。
潘馳正躺在床上,絲線繞過全身蔓延到窗幔上,動彈不得。
「你怎麽來了?」潘馳的聲音有些奇怪,好似被人掐著脖子一般。
「莫謙之帶人打過來了,我來看看你還能不能上場打仗。」朱顏故作輕鬆道,深瞳噙著擔憂。
潘馳想笑,可笑不出來,臉上絲繞的跟線團一樣。
見她又是一臉歉疚的模樣,潘馳也無奈,平日裏能把死人說活的一張嘴也是說不出一句安慰話。
「如今我這樣,還待如何?」左右不過等死罷了。
「你別這麽說啊,你可是本朝唯一的文武雙料狀元,」朱顏有點慌張地比劃著,「怎麽可能沒用,至少可以扛打啊。」
「而且,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潘馳被她的話語逗樂了,但接著神色就凝重起來:「無礙,人固有一死,時辰早晚罷了。」
朱顏急了:「不許你這麽說,一定會有辦法的。」
朱顏從來不信命,那年她被擄走幾近絕望,可峰迴路轉有了活路,沈渡入了掖庭,也出來做了內閣閣領,所以她不信命。
潘馳喉間「呼呼」的響:「可惜了,這些年我專心於遊山玩水,未有大建樹,你看看我判案,不都是在玩票?」
「如今營州城有難,我竟然幫不上忙。」
聽著他的話,朱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又搖頭。
潘馳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女皇治下,西域那邊也十分安定,周邊各國都臣服於大周,」他突然也覺著自己那個文武狀元是個噱頭了,「國內那些小打小鬧哪裏需要我來擔心。」
「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親歷戰爭,可惜早就荒廢了一身才學。」
「居安思危,未雨綢繆,可真正意識到的有幾個?」朱顏自己尚且做不到,憑何來要求他人做到?
沈渡不也沒想到莫謙之會反麽?
原本就知曉潘馳此番中毒根本無法幫忙沈渡,她也是因自己幫不上忙,找個人說說罷了。
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八品都官令史,潘馳又中毒,營州城存亡繫於沈渡一人身上。
「我又憑何說你,我也不怎得,」她突然洩氣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臉愁容,「這是我第一次離開京城外出辦案,除了驗屍推斷什麽也不會,撐死也只多通曉一些醫理,可這有何用?抵禦不了敵人千軍萬馬。」
兩個人沒有再言語其他,只是靜靜地望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