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半面鬼終結7
那是一隻火蛾的形狀,曾經與唐大夫人在永安公主府泡溫泉時,朱顏便見過,可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不同,那火蛾竟然盤旋在一簇火苗上面,那火苗若隱若現發出盈盈幽光。
果真就是飛蛾撲火。
素光指著那處,說了一句話,潘馳立刻翻譯:「那是火,他們拜火教崇拜的火,來羅敷將火覆蓋,紋上了火蛾,背棄光明,墮入黑暗。」
那些什麽教義他們自不願意去管,但火蛾紋身之前是火,他們都知曉了。
「她原來的紋身是火,她是拜火教徒。」
大周信道信佛,可沒有信火的。
趁他們不備,來羅敷探身想要用斷臂拍落沈渡手裏的解藥,沈渡察覺,一腳踢在來羅敷斷臂處,將來羅敷踢翻過去,跪爬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沈渡面色鐵青,擡腳碾她斷臂:「說,你肩膀上的火苗紋身是怎麽回事?」
來羅敷吐出一口泥:「我怎麽知道?它一直就在我肩膀上。」
沈渡轉動手裏的解藥,面沉如水。
誰料素光沖出來一臉怨恨對沈渡說了一句什麽,朱顏莫名看向潘馳。
潘馳將要解翻譯,沈渡擡手,自行解釋:
「她說我欺負了他們的聖女黛絲。」
聖女黛絲?
潘馳接著翻譯:「素光說,這個女人身體裏住著黛絲的靈魂。」
也就是說,剛剛那個清靈少女的聲音就是黛絲本絲了。
剎那間,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原本踩在來羅敷斷臂處的腳緩緩移開,沈渡疑惑地看著趴在地上的人。
這怎麽看都不像是聖女啊。
而來羅敷自聽到黛絲這兩個字,好似被狂風席捲了所有意識,捂著腦袋喊疼,在地上翻滾。
止疼的湯藥在聽到這個名字後失效了。
毒藥發作的疼痛再次籠罩著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哭嚷著想要解藥。
但沈渡怎麽給她,冷冷地站在一旁,連看都不再看她。
冷淡的態度讓來羅敷有些失控,她強忍著身體裏另一個靈魂的掙扎,朝著沈渡撲過去。
因黛絲這兩個字,沈渡並不還手,冷冷躲閃開來:「來羅敷,你必死無疑。」
這句話無疑火上澆油,來羅敷氣到發瘋,根本無法集中自己的意識,很快就被另一個靈魂佔據。
她背對著衆人,原本猙獰可怕的背影,很突兀地顫抖起來。
是黛絲,她的人格又切換了。
轉身看向衆人,她的眼眶被淚水打濕,身體打著顫,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砸在地面上。
「救,救命,」張口就是生硬突兀的大周語言,大約是來羅敷痛苦掙扎許久導致咽喉受損,故而聽起來更像是來羅敷,但又摻著黛絲的語調,「救我,讓我出去。」
磕磕絆絆地說出這幾句話來,接著又冒出來更多的烏孫國語,穿插著大周的語言,畫面簡直驚悚古怪。
「是離魂症,來羅敷的靈魂跟黛絲的靈魂在爭奪這具身體的擁有權。」
所以才導致語言混亂。
沈渡也看出來了:「這麽多年都被壓制,如今若不是來羅敷遭受打擊,怕黛絲永遠都沒有出來的機會。」
倏然,一切都停止了,不知道來羅敷還是黛絲跪倒在地,渾濁的眸子變的清明,低垂著頭小聲自言自語。
「怎麽回事。」朱顏想上前去一探究竟,卻被沈渡一把抓住臂膀,拽回自己臂膀裏護著。
現在的來羅敷精神不正常,若是讓朱顏擅自前去,會受到怎樣的傷害無需言語,所以這次不論朱顏怎樣瞪他,他都不會再放手。
再受到傷害,朱顏還想不想他活著了?
潘馳手撫心口,默默地將目光從兩個人依靠地身影挪走,心塞到不想說話。
原來覺得這世間女子不求自來,如今才知求而不得才心酸。
「喂,」沈渡踢一腳潘馳,很是隨意,「你叫素光去問問,興許能問出什麽來。」
潘馳傲嬌擡頭:「被氣飽了,不樂意去。」
這話取悅了沈渡,他少有的揶揄潘馳:「潘公子被誰氣飽了?」
這個沈渡。
潘馳到底還是去了,那素光全然沒了以往對待潘馳時候的蠻橫,有些猶豫。
「難道你不想知道,昔日聖女為何會被人佔了身體嘛?」
素光又是那副掙扎的模樣:「她是烏孫國的叛徒,我為何要知道。」
潘馳無奈:「你若是不想知道,又為何不顧阻攔跟隨我來大周?」
素光終於不再爭辯,拜火教的聖女終身不可離開國度,她冒險前來,的確不完全因為烏孫國公主的囑託,也是想知道「藤纏樹」毒藥的主人是誰,想要求證一番。
剛走到黛絲的面前,她就開始抽噎:「我是烏孫國的聖女,你幫幫我,我會有回報的。」
話音剛落,只聽素光冷笑一聲,蹲下身將遮住黛絲眼睛的濕發撩到一旁去:「現在烏孫國的聖女是我。」
這句話無疑給了黛絲重重一擊,她面色煞白,眼帶茫然。
素光琉璃色的眸子微狹,有些嫌惡道:「十七年前,烏孫國有一位聖女叛逃,消失無蹤,還帶走了至陰至毒的毒藥『藤纏樹』,後烏孫國王派人追尋不到,遂在隱族裏重新選拔了一位聖女。」
顯而易見就是她自己。
黛絲眼神閃躲,支支吾吾不敢應聲。
大約是瞧不得黛絲如此,素光神情柔和下來:
「你不必害怕,只要你說出來,真神之火會原諒你過往的錯誤。」
黛絲擡起斷臂放置在紋身處,猛然間看到斷臂處冒出來的白絲,身體害怕地顫抖起來,再也忍不住,撲到素光懷裏哭起來。
素光輕拍她背脊,再一次問黛絲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她甘願拋棄聖女的職責,來到中原,還遭受了這樣非人的經歷。
黛絲在素光的懷裏漸漸平靜下來,麵皮因痛苦抖動起來,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眸子裏幽光不停明滅。
到底,還是和盤托出。
沈渡越聽面色越沉,眼底的怒意差點壓不住,朱顏便知一定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歷。
倒也是個苦命人。
可從來事情皆有因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潘馳有些不屑地輕哼一聲:「就知道擺臉色,顏兒跟你在一起就是個天大的錯誤。」
手碰倒了懷裏的琥珀石,想起城牆上與朱顏獨處的珍貴時光,隱隱的情緒佔據理智。
若說以往沈渡聽到了不知道多生氣,但現在,他與朱顏互通了心意,不管潘馳說什麽做什麽,他都淡然處之。
朱顏不由得看了一眼沈渡,從她的角度看,沈渡的眉眼尤其的鋒利,五官菱角也格外深刻,單看那緊抿的薄唇便知他有多薄情,不由得「撲哧」笑了:
「是挺臭的。」
沈渡低頭睨她,有些不滿,可看她眼裏波光盈盈,倒映著他的影子,心尖驀然一軟,捏了捏她瓊鼻,舉止親昵,毫不避諱。
潘馳跺腳,簡直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不如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