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長安銅雀鳴13
來羅織倒是真沒想到朱顏敢在這宮牆裏直接頂他嘴,頓時間隱藏的情緒都有些蠢蠢欲動,可到底忍耐住了,好言相勸道:
「天后離不開本官,你瞧,就是知道了喀那其瑟羅一事,對本官也沒有任何懲罰,可對沈渡卻可有可無,你當看清形勢,莫要為朱家惹上禍事。」
朱顏攏緊袖中宮牌,並不見絲毫慌張,她不想與來羅織有過多糾纏:「謝謝來大人提醒,小女子沒什麽雄才偉略,做事自然考慮不周全,說起來還是令姊行事叫人敬佩,文武雙全,智勇雙全,天下無雙。」
「下官回京城數日也未見到令姊夜裏登門,令姊可好?」
這是暗指前幾回在京城來羅敷扮作陳火蛾夜襲朱顏的事情。
果然,聽到朱顏提起來羅敷,來羅織嘴角的陰笑轉瞬收回,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等在此處的目的。
朱顏揚起自己的遠山眉,好看的杏眼滴溜溜轉動一圈,做恍然大悟狀:
「啊,下官想起來啦,當日在營州捉拿了一位火蛾黨的反賊黨首好像叫什麽陳火蛾,後來叫人用了酷刑,喂幾顆『破繭成蝶』的毒藥,就耐不住了,說自己叫來羅敷,是當朝推事院少卿的親姐姐,如假包換。」
轉眸看來羅織,巧笑倩然,
「她還叫下官帶話與少卿大人。」
挑釁的笑笑,一字一句,
「她說,一定叫你複活她。」
左右張望一番,做作道:
「怎得不見得來羅敷呢?是還沒複活好麽?還是來羅敷靈魂被火蛾啃噬了回不來了?」
不管來羅織當年拐聖女黛絲回大周有沒有情意在,可到底黛絲身體裏那個催化而生的來羅敷是最優秀的那個,也是陪伴他最久的那個。
朱顏此番這麽說話,簡直戳中了來羅織的心頭恨事,他直勾勾盯著朱顏,聽到朱顏說餵給來羅敷幾顆毒藥,手腕在身側張開成爪,周身寒氣森森。
後退幾步,朱顏看到遠處巡邏的千牛衛,便不如何怕,想走,又覺得有必要提醒眼前這位酷吏:
「來大人自然是用不著複活來羅敷的,來大人的推事院中還有千千萬萬個來羅敷,千千萬萬個陳火蛾,隨便挑一個就能用,死那一個算什麽?」
來羅織內心驚駭,因這驚駭強收回自己無法發洩的戾氣,審視朱顏,他不相信來羅敷會將自己的秘密洩露出去,朱顏怎知道的?朱顏知道了,沈渡也就知道了。
頓時有一種秘密被人窺視的不爽感覺,強忍下殺人的意願,冷笑:
「沈夫人在胡說些什麽?家姊好端端在家修養,前幾日還與幾位官員家眷一起遊玩,怎會去了營州,沈夫人栽贓陷害也要有證據,沈渡教不好你,不若來我推事院,定好好教導你做事。」
來羅織的笑總帶著一點陰森可怖,彷彿麵皮是他面具一般,他的身體裏住著的是地獄修羅:
「本官體恤內閣閣領營州一行辛苦,特意舉辦了宴會犒勞一二,沈閣領已經接了拜帖,今日遇到沈夫人也是緣分,還望你夫妻二人屆時可要準時啊,畢竟這長安城的夜幕比營州下的早一些。」
朱顏低頭斂眸:「下官告辭。」
匆匆出了宮門,沒看到沈渡來接,朱顏正有些失望,就看到不遠處長街上一架馬車朝這邊飛奔而來,待到了朱顏跟前,簾絡一掀,沈渡眼睛巡視一圈落在朱顏身上,剛毅的面色一松,幾步走到朱顏跟前捧住她手:
「宮裏有人給我遞了消息說你被來羅織攔截,他可有對你如何?」
沈渡來的匆忙,一定是被其他事情絆住了,可他還是第一時間往這裏趕。
朱顏咧開了嘴笑,眉眼彎彎的比這暖陽還暖,搖搖頭表示沒有。
瞧朱顏在外久了粉頰凍的泛紅,沈渡急忙抱他上馬車,將備好的暖爐塞進她手裏,又不滿意,攬朱顏入懷將披風裹住他二人這才作罷。
朱顏被烘的全身活絡,精神一放鬆,人便有了倦意,窩在沈渡懷裏咕噥:
「你尋常都嫌馬車慢,今日急著來怎還坐馬車?」
沈渡下巴抵她發頂,柔柔道:「天冷,騎馬冷。」
呵呵呵,這個男人是怕她凍壞了,才換了馬車來。
「從前也不知你竟這般貼心。」
見朱顏取笑他,沈渡也不惱,他問起女皇召見一事,朱顏將所有對話悉數說來,略停頓,將手從暖爐那挪開,伸入披風裏輕環住他腰身,默然不語。
朱顏能想到的,沈渡自然能想到,將那方宮牌捏在手裏,沈渡心思沉了沉:
「你可知,陛下叫內閣監視推事院和來羅織。」
朱顏微訝,不等擡頭便被沈渡摁回去坐好。
「故而,我猜測,來羅織接到的密令裏一定有一天是監視內閣。」
朱顏:「來羅織今日特意等我,還在陛下面前誇讚我,他定是也猜到了。」
點頭,沈渡也作如此想:「來羅織已經開始行動了,他的目標是我。」
在女皇面前離間他們夫妻只是小小的試探罷了。
這般朱顏就有些想不通了:「那你為何還答應他宴會的邀約?」
勢同水火,就不該有交織才對,這是朱顏的想法,直接純粹。
「何況今日我怕是把他得罪了一個乾淨,會不會有去無回?」
此話惹的沈渡悶笑,朱顏伸拳暗捶了一下,被沈渡捉住湊在嘴邊親了一口,頓時粉頰泛紅。
「你便是不說那番話,咱們也早把他得罪了乾淨。」
「那就推了宴會的拜帖吧。」朱顏實在不想去來府,說不出的不舒服。
沈渡攏緊她,收斂神色:「不必擔心,我會保護好你的。」
朱顏心知沈渡行事果決,不好更改,大約他心中自有計策不好說與她,這也是在保護她,這一路便沒再提。
下午朱顏去刑部應卯,被陸垂垂告知喀那其瑟羅將軍的案子已經徹底從刑部撤掉,大理寺那邊原也沒受理做不得數,那些暹羅婢女被喀那其瑟羅將軍送回了原籍,被割耳破面的僕從也盡數補償。
朱顏聽的欣慰,可心頭牽掛著晚上的來府宴席,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