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別鬧
他聲音很輕。
似未睡醒,又似沒有多大力氣一般。
許驕原本是想起身的,但被他扯進龍塌上,他從身後側身抱著她。
許驕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他明知到她是女的,她不知道應當怎麼辦,還是學鴕鳥將頭扎進沙子里,裝死好些。
說不定宋卿源是在做夢……
許驕心中這麼想著,整個人就如同一塊僵硬的石頭一般,一動不動,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了,拚命掩藏自己的生命體征。
許是這一招真的起了作用,身後的人只是抱著她,安靜得除了呼吸聲外,沒有旁的任何動靜。
許驕忽然想,他剛才會不會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能一覺起來,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什麼都不記得……
許驕這麼想著,心中微微緩了緩,不再像一塊雕刻的石頭一般,而是同許小貓一般,貓在被子里不動彈。
稍許,許驕直覺身後的人睡著了,可又沒有聽到平日里她抱著許小貓睡覺時,許小貓睡著時那種連續均勻的呼吸聲。
許驕吃不準,但真的悄悄動了兩次,等到第三次上的時候,身後的人也跟著動了動,將頭放在她頸後,輕聲道,「別鬧。」
許驕整個人呆祝
他頭就靠在她頸後,呼吸都在她頸邊瀠繞,手還環在她腰間。
許驕覺得自己像蒸籠上的螃蟹,被一點一點被蒸紅……
但是不敢動。
許久之後,頸後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他是真的睡著了。
許驕心中如臨大赦。
小心翼翼將環在自己腰間的龍爪挪開了些,但很快,龍爪又自動反撲了回來。
許驕心中叫苦不迭。
等許驕再挪開,龍爪又再次回來。
許驕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龍爪不挪開,她還怎麼下床!
終於,許驕充滿智慧的大腦靈機一動,伸手夠了一側的引枕放在自己腰上,然後再將龍爪輕輕抬起,放在她腰間的引枕上。
果然,龍爪沒有反應。
就這樣,她慢慢地,再慢慢地,一點一點往床榻邊緣挪過去。然後,將引枕和龍爪一起小心翼翼放回剛才她挪開的位置上。
龍爪彷彿適應了引枕的柔軟,引枕的位置也是她方才的位置,所以龍爪沒有再跟過來。
許驕心中唏噓,總算矇混過關了去。
等下床的時候,許驕又回頭看了看,正好看到有人的手分明放在那枚引枕上,舒服得握了握,又捏了捏,分明睡著了,但彷彿也不影響他的手自己動作……
許驕想起他那隻爪子剛才環著她腰間的時候,好像也一樣。
頓時,許驕滿頭黑線。
趁著睡睡龍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許驕如泥鰍一樣滑出了寢殿去。
大監見她鬼鬼祟祟如做賊一般出了殿中,輕喚一聲,「相爺?」
許驕整個一抖,嚇一跳,「大……大監?」
寢殿外有大監守著,旁人自然進不來。
大監自己也沒進來,所以方才她被宋卿源扯到被子里的事沒有旁人看到,許驕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沒那麼慌張,盡量鎮定平和下來。
大監笑了笑,問道,「相爺,陛下醒了嗎?」
許驕又頓了頓,方才寢殿中的聲音那麼細,殿外哪裡能聽見?
許驕一本正經,「一直沒醒,還睡著呢。」
而後,又怕到時候穿幫,特意同大監說了一句,「陛下睡了,然後睡著睡著,他又自己伸手抱了一個引枕……和他一起睡……陛下一直這樣嗎?」
最後還反問了一句,方才顯得真實。
大監笑了笑,拱手道,「不曾。」
大監溫和,沒有戳穿。
「哦?這樣啊?」許驕彷彿意外,很快,又一語帶過,「那先不打擾陛下歇著了,大監,你讓人領我去東林苑吧。」
這裡是靈山行宮,是宋卿源下榻的地方。行宮一側還有東林苑,東林苑才是臣子落腳的地方。上回跟著宋卿源來靈山,宋卿源住的行宮,許驕就住在東林苑,所以許驕有印象。
許驕說完,大監溫和笑了笑,恭敬道,「相爺,陛下吩咐了,這幾日,相爺別去東林苑了,就住行宮內,陛下方便同相爺商議事情。」
住行宮內?
許驕支吾,「不好吧……」
哪有臣子住行宮的?
大監解釋道,「相爺,陛下是說,梁城之事要好好計量。」
提起梁城,許驕忽然噤聲了,宋卿源原本讓她來慶州,就是因為梁城的事。許驕沒再異議了,又問起,「那,我住行宮哪裡?」
大監伸手指了指寢殿一側的偏殿。
許驕眼睛都直了。
寢殿一側的偏殿,那是連著宋卿源寢殿的……
她方才見中間就隔了一道帘子!
「大監,你是說,我住那裡?」許驕怕大監弄錯。
大監笑容可掬頷首,「是,陛下說,就請相爺就住在寢殿一側的偏殿,奴家沒聽錯。相爺的東西,奴家也已經讓人放進去了,相爺可以回偏殿休息了。」
她才從宋卿源的寢殿出來……
現在又要繞一個彎,從另一道門進寢殿一側的偏殿。
許驕想起方才宋卿源將頭靠在她頸後,還有那句輕聲的「別鬧」,許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大監,我先不回寢殿了,你知不知道,彭秦雲在何處?」她正好拿彭秦雲做擋箭牌。
「彭秦雲?」大監一臉疑惑,「奴家並未聽說有彭秦雲此人。」
許驕蹙眉,「不應當啊,當初是彭秦雲讓人將陛下那枚匕首送到京中給我,我才知曉陛下安全,陛下應當是同彭秦雲一道的。」
許驕說完,大監豁然大悟,「相爺,您說的是柳秦雲,柳少俠吧?」
「柳秦雲?」許驕一頭霧水,「他不是姓彭嗎?」
大監笑道,「柳少俠是柳家堡的少主,是他送陛下來的慶州。」
……
「許爺,我真不是特意瞞你的,就是……如果被我爺爺知曉,我被關在繁城牢獄裡,還是這種罪名,柳家堡的聲譽就完了。我爺爺能直接從東陵出來,活活打斷我的腿!所以,我就胡編亂造,捏了一個名字。」
許驕冷眼看他,沒有吱聲。
柳秦雲繼續道,「許爺,我真沒騙你,我真是柳秦雲1
許驕不關心他是彭秦雲,何秦雲,趙秦雲,還是柳秦雲,許驕問,「你怎麼會在梁城?怎麼同陛下遇到的?」
柳秦雲這才道,「我同許爺從繁城分開後,原本準備直接回柳家堡,但是路上遇到很多流民,才聽說梁城發了大水。柳家堡做的是鏢局生意,有幾百年歷史了,梁城附近的勺城,是很重要的中轉城池,所以回柳家堡之前,我特意繞去了勺城一趟。」
許驕聽說過柳家堡,是南順國中信譽最好的鏢局,也是南順江湖有名的五大世家之一。做鏢局生意的,一定要熟悉沿途城池的情況,若勺城這條線路不安穩,那所有途徑勺城的鏢都要停。
柳秦雲沒有說謊。
柳秦雲繼續道,「我在勺城押鏢的一條線都呆了一段時間,去梁城的時候,才見梁城封城了,但是早前都沒有聽說過。等我退回勺城,在勺城的幾日,聽說了朝中派去梁城的官員失蹤,這幾日勺城日日都在抓人,我在想是不是出事了,若是出事,恐怕就是大事。有天晚上,我從酒肆出來,正好遇見有人被追殺,我在看了那把戈壁之眼的匕首,我以為許爺你,嚇得我趕緊跟去,然後,救下了天子……」
說到這裡,柳秦雲彷彿還不敢相信。
許驕眉頭皺得更緊,「當時什麼情況?」
柳秦雲嘆道,「還能有什麼情況……」
柳秦雲支吾,許驕淡聲,「你少說一個字,我就讓人打斷你的腿,不用勞煩你爺爺了。」
柳秦雲臉都綠了,一臉窘迫道,「陛下說,我要是給許爺說一個字,他就讓我砍了我的頭。」
許驕看他:「……」
柳秦雲欲哭無淚,「我想著和掉腦袋比,斷腿好像還輕些。」
許驕無語。
柳秦雲又湊上前,悄聲道,「陛下不讓我同許爺說起,怕嚇倒許爺,總之,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對方刀刀都是沖著致命去的,我要不是正好路過,陛下可能……」
柳秦雲言罷噤聲,摸了摸脖子。
許驕沒說什麼,但是臉色瞬間煞白。
「你們怎麼到慶州的?」許驕強壓著心中的後怕,繼續問。
柳秦雲道,「我們柳家堡是跑鏢的,各地的官員也好,地頭蛇也好,多多少少都有些門道,我說有一趟鏢,柳家堡要一定要保,才這麼矇混過關過去,否則到處都有人追查,根本離不開勺城。」
許驕目光微緩,「路上順利嗎?」
柳秦雲尬笑,「還真不怎麼順利,幾次都險些穿幫,而且,陛下傷得很重,路上還要找大夫。」
他即使不說,許驕也知道這一路一定不易。
「柳秦雲,多謝你。」許驕沉聲。
柳秦雲撓了撓頭,「許爺你這麼說就見外了,其實,也正好是我見過那把戈壁之眼,我以為是許爺。」
是無巧不成書,許驕慶幸是那把匕首救了宋卿源的性命,更萬分慶幸,當日留在宮中的是那把匕首,不是許大倉和許小倉……
若是許大倉和許小倉,就沒有抱抱龍了。
許驕低眉問道,「你一直在慶州?」
說到這裡,柳秦雲都要哭了,「陛下不讓我走……」
許驕看他,「他把你扣下來,是因為梁城的事情未徹底完,他怕走露風聲。你在這裡,對柳家堡也好,不會禍水東引。」
柳秦雲委屈點頭。
正好,大監遣人來喚,「相爺,陛下醒了,說要見相爺。」
許驕這才起身。
方才柳秦雲說得再輕描淡寫,她也聽得心驚肉跳,但是如果她不問柳秦雲,宋卿源就是爛在肚子里也不會同她說。
午後在寢殿的事彷彿都拋在腦後,許驕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一次,她是真險些再也見不到宋卿源了……
柳秦雲在東林苑,從東林苑到靈山行宮多行了幾步。
許驕到寢殿門口的時候,大監才領了太醫從寢殿出來。
「相爺1兩人見了許驕,都拱手行禮。
「陛下沒事吧?」許驕問。
太醫躬身,「才換過葯,傷勢恢復得好。」
許驕點頭,「好。」
因為太醫要交待大監換藥的事,兩人在一側說話,許驕獨自入了寢殿。黃昏過後,寢殿內開始掌燈。
許驕入內時,寢殿中各處都點了燈盞。
因為是在靈山內,即便冬日裡也有些蟲子,所以殿內都點了驅蟲香,也配了香囊。
許驕沒見宋卿源,他應當在後殿。
許驕尋了殿中案幾處落座,一面翻著案几上打發時間的書冊看了看,一面等宋卿源。
稍後,聽到後殿窸窣的衣裳聲和腳步聲傳來,是宋卿源出來了,許驕正欲抬頭,目光正好看到一側一團東西閃過。
許驕心中一愣,定睛一看,是老鼠!
「啊1許驕嚇懵尖叫!
起身往後,下意識朝著來人身上一撲,雙手掛在人脖子上,彷彿才安全了。
只是很快,許驕才回過神來,目光對上宋卿源目光,瞬間,臉都紅透,「有……有老鼠,這麼大……我害怕……」
宋卿源目光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