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身份對調
身後,葡萄攔著熱情的鄉鄰,苦口婆心勸說道,「哎哎哎,大家都幹嘛呢,幹嘛呢!說了多少回了?大人事忙,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大人哪有時間成親啊,要是真成親了,還哪有那麼多時間管朝郡,管你們啊~都別添亂了啊,什麼侄子兒子的,都先收起來了!大人還有一堆事情呢!」
應付照城的百姓,葡萄已然輕車熟路。
另一頭,也有人上前,溫和的聲音道,「大人!」
許驕和宋卿源都同時轉身看向身後的人。
宋卿源眉頭微微皺了皺。
聲音溫和,舉止儒雅,面容俊朗的……小白臉一個……
宋卿源第一眼就不喜歡。
尤其是許驕還驚喜,「懷近?你怎麼在找照城?」
洛懷近拱手,「正好年前有公務在照城處置,差不多也辦妥了,正準備明日回聚城……大人要在照城逗留嗎?」
宋卿源看了看他——這麼拙劣又明顯想一道回聚城的意圖,她又不傻,怎麼看不出來?
思及此處,聽許驕道,「我明日回聚城。」
宋卿源看她……
洛懷近笑道,「那下官正好明日同大人一道回聚城。」
「好。」許驕應聲。
宋卿源:「……」
許驕轉身,葡萄好容易將人散開了去,回頭便見洛懷近,「洛長史?」
「葡萄。」洛懷近招呼,溫文爾雅。
葡萄看了看一側宋卿源,先朝洛懷近道,「洛長史,這是白川大人。」
宋卿源冷目看他。
洛懷近明顯感到一絲壓迫和不善,尤其是對方的眼前,似是有莫名的氣勢從對方的眼睛中涌了出來。
洛懷近顫了顫,還是循禮問候,「白侍衛。」
宋卿源沒有應聲。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葡萄趕緊朝洛懷近解釋,「洛長史,白川大人不能說話。」
洛懷近略微意外。
葡萄又朝宋卿源道,「白川大人,這位是洛懷近洛大人,是朝郡府的長史。」
朝郡府的長史……
許驕是朝郡郡守,那朝郡府的長史就是許驕的副手了。
等同於早前的齊長平與何進。
日日都要接觸的。
葡萄說完,宋卿源又看了他一眼,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中,直接轉身走了。
葡萄:「……」
洛懷近:「……」
葡萄輕咳兩聲,連忙開口去了其中尷尬,「那個……洛長史不必介意,白川大人是啞巴,多少感覺有些拒人千里之外,方才,白川大人點頭致意過了。」
洛懷近笑道,「我知曉了。」
葡萄心中唏噓。
這一路雖然白川大人的性子還沒徹底摸清楚,但他用鼻子都能感覺出,白川大人彷彿特別不喜歡洛長史。
不過,榆木大人也不怎麼喜歡洛長史。
這可能文武相輕吧……
因為明日要一同上路,所以洛懷近也來了苑中,同許驕和葡萄一處,明日一道出發。
宋卿源看了看洛懷近,覺得他不僅礙眼,還很有些討人厭。
譬如,借職務之便,非要同許驕一道看公文。
宋卿源:「……」
宋卿源忽然想起這些事情他早前也做過,還長做……
但他不一樣!
可至於他哪裡不一樣,他暫時也沒想好。
總歸,宋卿源看了看天色。
臭不要臉的!
雖然他早前也經常藉機留她在宮中落鑰,她回不去,只能歇在偏殿,但是他不一樣!
可哪裡不一樣,他還是沒想好……
他知曉許驕只要一開始心思赴在公務上,就一定會全神貫注,她忙起來的時候連飯都記不得吃,更不會留意時間,都這個時辰了,還有旁人在她屋中……
許驕慣來有開窗的習慣,他能看到許驕同洛懷近一處,許驕在看公文,洛懷近湊近,彷彿在問著什麼,許驕耐性應聲。
宋卿源臉都要綠了,湊這麼近合適嗎?
下屬和上司之間沒有界限嗎!
宋卿源:「……」
宋卿源再次想到早前,他也是一樣的……
但他又不一樣!
他還是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在宋卿源已經在想怎麼把這個礙眼的人拎走的時候,許驕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抬眸看了苑中一眼,而後朝洛懷近道,「太晚了,事情一晚上也看不完,明日回聚城的路上再說吧。」
洛懷近應是,而後起身,往屋外去。
許驕的目光掃過苑中的白川。
在白川目光看過來之前,許驕順手關了窗戶,是準備睡了。
窗戶「啪」都一聲關上,宋卿源見洛懷近上前,「白侍衛。」
他的房間在另一頭,要穿過苑中。
宋卿源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朝他頷首。
洛懷近心中微舒,果然,葡萄說的是對的,白侍衛就是不能說話,所以顯得性子高冷了些,但其實是朝他頷首致意了,他早前許是沒見到,誤會了。
洛懷近再度朝他拱手,轉身準備出苑中時。
忽得腳下一絆,「轟」的一聲,洛懷近摔倒,疼得都快哭出來。
宋卿源默默將腳收了回來。
洛懷近這一摔,摔得有些重,許驕去看得時候,洛懷近已經在醫館了,看腿綁得嚴嚴實實得模樣,恐怕至少十餘日都得在照城了。
許驕上前,「你沒事吧。」
洛懷近搖頭,「昨晚走路沒小心,摔了一腳,是白侍衛送我來的醫館。」
許驕:「……」
許驕轉眸看向宋卿源。
宋卿源面無表情,好像對方說得旁人一般。
洛懷近歉意道,「大人,大夫說可能要固定幾日才能下床,恐怕沒法同大人一道回聚城了。」
許驕安慰道,「沒事,你先把腿傷養好,我先回聚城,等日後回聚城再見。」
洛懷近點頭,「大人一路平安。」
……
從醫館出來,晨間都要過了,確實要上路了。
許驕看了看宋卿源,沒說旁的話。
宋卿源也沒說旁的話。
上了馬車,宋卿源坐在馬車外和車夫共乘,葡萄在馬車內同許驕一處,還在說洛懷近摔傷腿的事,說洛長史原本應當一道回京的,這下恐怕還得在照城待上好一陣子,再隔不久都是年關了,他該不會要留在照城過年吧……
中途輪換的時候,葡萄去了馬車外。
宋卿源入內。
但是這次許驕沒說旁的話,一直在低頭看書,一聲未吭。
直至他又輪換出去了,換了葡萄入內,許驕都沒出聲。
……
照城離聚城有兩日路程,中途那一晚,在流水鎮歇腳。
南順地處偏南,冬天幾乎不會下雪。
但蒼月在北邊,冬日氣溫更冷,也會飄雪。
今日是臘月二十一了,應當是朝郡的初雪,下得還有些大,許驕站在屋檐下看,但是看得不過癮,便到苑中,伸手去接雪花。
真有六瓣,落在指尖就融化了。
葡萄嘆道,「這雪才剛下,就有些大,不知道明日路上好不好走?」
但許驕卻笑了,好不好走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的雪大,明日能不能見到屋頂和樹上都是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許驕心中期待,忽然對明日也有了盼頭……
翌日早前,推開窗戶,果真見到苑中都鋪滿了白雪,就連昨晚空蕩蕩的樹榦上都掛滿了白雪。
雪有些沉,壓低了樹枝,彷彿都要落下來一般。
許驕披了禦寒的披風,興匆匆得出了屋中。
大雪昨晚下了一晚,到眼下都停了。下雪的時候不冷,融雪的時候冷。
許驕葡萄和白川都在苑中。
許驕也慢慢上前,一面環顧著周遭的景色,屋頂的,樹梢的,遠處的,還有苑中的,都是白皚皚的一片,一面慢慢往前。
宋卿源也很少見到下雪。
臘月里,在蒼月,有南順京中不曾有的景色——瑞雪兆豐年。
若非親眼見到,只是紙上得來,他永遠都想不到這裡的景色,但其實明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流水鎮。
下了一夜雪,雪陸續開始化了,也有的地方化成了水,又成了冰,腳下便容易打滑。
宋卿源晨間摔過一次,所以警覺。
葡萄常年在蒼月,也知曉可能有冰。
但許驕這處,都臨到宋卿源和葡萄二人身前了,好奇看他們在做什麼的時候,卻沒留神腳下踩了冰,呲溜一聲向前摔去。
宋卿源眼疾手快擋住她,也伸手攬住她。
她是沒有摔倒,但近乎整個人都靠在他手臂上的,以一種極其親密的姿勢。
甚至,柔軟處也壓在他手臂下。
許驕驀地臉紅。
葡萄也驚訝。
只有宋卿源沒什麼一般,扶了她起身,然後收回了手。
許驕心底砰砰跳著,粉飾太平最好的方式就是轉移話題,「你們在做什麼?」
葡萄的注意力先被吸引過來,「大人!我們在堆雪人!」
堆雪人?
許驕這才看到他身側果真站著一隻可愛的胖胖的雪人,一看就十分討喜,許驕果真喜歡,眸間都是笑意。
宋卿源也低眸笑了笑,他知曉她會喜歡。
早前在東宮的時候,她看到書冊里說下雪,很羨慕,那時便感嘆過,等日後有機會,一定趁冬日裡去趟下雪的地方,好好堆一個大大的雪人。
什麼樣的雪人呢?她開始暢想,樹枝做手臂,胡蘿蔔做鼻子,旁的隨便用什麼都好……
宋卿源看了她一眼,「你要閑,就把《五目記》看了……」
她只能停暢想,不惹他。
……
眼下,雪人有一雙用樹枝做的手臂,有眼睛有鼻子,有模有樣。
許驕是很喜歡!
許驕上前,俯身摸了摸它的鼻子,又摸了摸它的頭。
「我很喜歡。」她溫聲。
葡萄嘆道,「白川大人堆的。」
許驕轉眸看他。
宋卿源沒有作聲。
還真被葡萄這張烏鴉嘴說中——因為這場大雪的緣故,好些路臨時中斷了,要搶修,回聚城的時間要延誤了。
許驕看著黃曆,臘月二十一,臘月二十二,臘月二十三,……
其實流水鎮到聚城就真的只有一日多的路程了,但等到臘月二十六晨間道路才通,他們在流水鎮一連呆了好幾日,待到臨走的前一日,洛懷近都來了。
宋卿源:「……」
葡萄驚訝,「洛長史怎麼這麼快?」
洛懷近嘆道,「大夫看過了,說摔得其實不重,不用呆那麼就,我就先行回來了。」
葡萄感嘆,「我們早走那麼多,結果遇到大雪,回聚城的路暫時中斷了,耽擱了好幾日,沒想到又同洛長史遇上了。」
洛懷近笑道,「緣分。」
宋卿源忽然覺得,那一腳絆輕了,應當讓他多躺幾日的……
但總歸,道路通了,一行人終於踏上了回聚城的路。
洛懷近說正好有朝郡的要務同許驕商量,所以一直在馬車裡,宋卿源和葡萄原本是要輪流入馬車的,宋卿源不想進去,就一直讓葡萄呆在馬車裡,一是免得看著心裡不舒服,二是葡萄聒噪,有葡萄在,洛懷近說不了太多話,也會被打斷。
果真,整個馬車裡都是葡萄說話的聲音。
商討個鬼的公務。
……
一日半的路程,因為沿途也有大雪的原因,走了兩日。
好在中途還有地方可以落腳,兩日後,也就臘月二十八日,許驕一行才回了聚城。
終於回來了,葡萄感嘆。
不過已經是臘月二十八,朝中和官邸都休沐了,早前的公務也不用著急處理,就算處理好了,也找不到人做。
眼下開始,就是年關休息了。
宋卿源四下打量著朝郡府的官邸,這就是許驕一直待的地方。
一側,許驕問起,「誒,不是說柏靳臘月下旬來朝郡嗎?」
她直接喚的柏靳的名字。
宋卿源怔住,柏靳在……
葡萄似是想起什麼一般,趕緊道,「哦,大人,昨日才收到的消息,殿下好像在途中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年關前趕不回蒼月,更來不了朝郡了,聽說是要正月里去了。」
「哦。」許驕應聲。
宋卿源看了看她,彷彿不怎麼關心,也不怎麼失望的模樣。
宋卿源忽然心裡舒坦了。
臘月天涼,許驕雖然裹著厚披風,還是握拳輕咳了兩聲。
臨近聚城這兩日,許驕咳嗽得有些頻繁,應當是降溫了,刺激了氣管,不怎麼舒服的緣故,但同早前相比,已經其實好了太多。
許驕忽然看向宋卿源,宋卿源來不及收回目光,眉頭也還因為關心微微皺著。
許驕看他,他只能低頭避過。
許驕溫聲道,「年關了,想吃什麼,告訴葡萄一聲,讓葡萄去準備。」
只是許驕話音剛落,兩人都各自愣了愣。
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有些熟悉——「年關了,想吃些什麼,讓大監去準備。」
但眼下,彷彿身份對調了,是她說給他聽的。
語境也變了……
兩人都莫名怔住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啦~快表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