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瀟和劉心怡是外語學院的,一個學阿拉伯語,一個學德語,所以她們通常都是寢室里起得最早,走得最早的。
學校里有個公園,另外一個名字叫外語角。所有外語學院的學生早起都會來這裡練口語,每天早上六點開始,公園就像一個世界座談會,說什麼語言的都有。
外語角這個地方,也是外語學院的學生想要創建人脈的最好地方之一。語言的魅力就是如此,能夠讓原本完全不認識的人,通過同一門語言,而變成朋友,相談甚歡。
肖瀟和劉心怡通常在外語角晨讀完,就直接去上課了,基本上不會回寢室的。
所以當已經出門了的人再次回來,盧晚晚感覺一定是出什麼事兒了。
「晚晚,我們在外語角見著安嘉先了!」肖瀟說。
「見著就見著了唄,都是一個學校的,也沒規定說醫學院的不能去外語學院的地盤呀。」顧橋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
「還帶了一小姑娘!」劉心怡說。
顧橋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抓著她倆問:「小姑娘?長什麼樣子?」
還沒等肖瀟形容出來那個人的樣子,盧晚晚就從上鋪爬下來了,慢悠悠地說了句:「是梁夏,她也是學德語的。」
劉心怡猛然拍了下腦門:「最近市裡不是有一個德國的交流團嗎,會選幾個學生去德國進修三年,聽說回來以後能直接進翻譯院,管這個事兒的是我大伯。安嘉先帶著小女友來找我,是不是因為這事兒?」
盧晚晚搖了搖頭說:「安嘉先不會的,他最討厭走後門了。」
「晚晚,你今天上課防著點他。要是有什麼事情,立刻打電話給我們,我們馬上就去救你。」室友三人意見統一。
「還能有什麼事呀。」盧晚晚笑了笑。
可是她這話說得太早了,因為她洗漱完一出寢室,就發現出事兒了。
同學們看她的目光越發不對勁兒,具體表現為,男生自動遠離她十米,女生看她都羨慕嫉妒恨。
這種感覺一直保持到進了階梯教室,同班同學瞥了她一眼,倒是沒有先前那種壓抑的感覺了,但是有點憐憫的眼神是怎麼回事啊?
班長宋榮榮點完名,在遲到名單上寫上了安嘉先,如果等會兒下課點名還沒有他,那就又是缺勤。
宋榮榮走下講台,在盧晚晚斜前方坐下,回頭跟她打了個招呼。
「昨天晚上你怎麼樣,喝多了沒?」盧晚晚問。
「我沒事。」宋榮榮嘴角彎了下,笑容洒脫又帥氣,她想了下安慰道,「我知道那些傳聞不是真的,你挺住!」
盧晚晚一臉懵逼地看著宋榮榮:「什麼傳聞啊?」
宋榮榮湊過來小聲說:「你還不知道嗎?今天早上就傳開了,你昨天和任初一起過夜。」
「什麼?」盧晚晚噌地站起來,難怪這些人那麼奇怪呢,這都是哪兒來的傳聞。
宋榮榮拉住她接著說:「我是相信你的,昨天大家一起去的KTV,你今天來這麼早,肯定不是從校外過來的,過夜根本不可能。但是大家都只想聽八卦,不會考慮真假的,你要留神啦,晚晚。這個消息從哪裡傳出來的你知道嗎?」
盧晚晚點了點頭,她大概猜到了,昨天晚上她和任初一起回寢室,只有宿管阿姨知道。事情怎麼會傳成這個樣子,她有點恨這些好事者,就不能都像宋榮榮一樣做個智者嗎?
澄清,一定要澄清!她將筆記本翻到了空白的一頁,打算寫一個澄清的詳細計劃書來,任初看到了,最起碼能感受到自己的誠意,說不定就答應了。
她埋頭寫得認真,突然有人放了一袋蛋撻在她的桌子上,是在她母校明樂中學門口的那家甜品店買的,她好幾次去跟那裡的師傅請教過做糕點的事情。
「你最喜歡的,我剛來的時候加熱過,趁熱吃。」安嘉先又把豆漿杯打開,放到她面前,「糖還是一勺半,我早起榨的。」
盧晚晚低著頭,突然間有些不敢看他。
「怎麼不喝?你應該還沒吃早飯吧。」安嘉先說。
「嗯……」她感覺到眼眶有一點濕潤,眼珠轉啊轉,竟然要落淚了。
盧晚晚想起,高三的時候,他們倆有一天去吃早飯,喝了一口外面的豆漿,她覺得口感不太對,然後就拉肚子了,還是安嘉先陪她去的洗手間。她覺得丟臉,可是安嘉先一點也沒在意,後來他就專門買了台豆漿機,每天給她帶豆漿喝。她這個一勺半糖的鮮榨豆漿,完全是安嘉先給慣出來的毛病,以至於那以後,她喝別的都覺得味道不對。
「你怎麼了?今天怪怪的。」安嘉先按著她的肩膀。
盧晚晚使勁扭頭,看向窗外,怎麼才能讓眼淚快點消散呢?
「晚晚?」
盧晚晚搖了搖頭,匆忙拿出蛋撻來,咬了一口說:「好久沒吃了,好吃到哭。」
安嘉先笑了,揉了揉她的頭:「蠢死了,好吃到哭還能真哭。」
盧晚晚很沒出息地沖他咧了咧嘴,她拍拍前面的宋榮榮問:「吃蛋撻嗎?」
「謝了,不想吃。」宋榮榮點了下頭,又對安嘉先說,「你最近怎麼回事兒?缺勤太嚴重了,也沒請假,是不是想被開除?」
宋榮榮說這番話的時候有點凶,她當班長鐵面無私,也正因為兇巴巴的才鎮得住這一班子學霸。
「有點事情,回了趟影舟。等會兒下課,我去找老師解釋。」
影舟是隔壁市,開車大概兩個小時的路程,盧晚晚和安嘉先就來自影舟,母校明樂中學也在那兒。當然,梁夏也是影舟的。
這一堂課,盧晚晚一直在走神,因為安嘉先的手機總是在振動,他回復得很快,時不時唇邊還有笑容。安嘉先其實經常笑,笑的樣子也很好看,但是她見多了,也就覺得平常了。反倒是任初的笑容少之又少,質量也不怎麼樣,卻看得人移不開目光。
等等,好端端的,她想任初幹嗎?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頭,有毒啊有毒!
等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跟安嘉先一起從階梯教室出來了。
「等下沒課,一起去陳教授那兒?我給二師兄打過電話了,他會在實驗室等我們。」
「我等一下還……」
盧晚晚的話還沒說完,他們身後就躥出來一個人,一下子跳到了安嘉先的背上,摟緊了他的脖子,捂住他的眼睛,一邊笑一邊說了聲:「猜我是誰!」
安嘉先唇邊的笑越發輕快,拍了拍她的手說:「梁夏別鬧,快下來。」
梁夏從安嘉先的背上跳下來,轉而撲進他懷裡。
梁夏身材嬌小,皮膚白皙,長得楚楚可人,一看就是讓人想要保護的那種女孩。
就連她盧晚晚,也在高一的時候,為梁夏出過頭。梁夏是高一下學期轉過來的,長得好看會打扮,做事張揚,學習成績卻一塌糊塗,被班裡的女生孤立。有一次,她被同學堵在女廁所里,是盧晚晚路過,幫了她一把。從那以後,盧晚晚就成了梁夏的保護傘,她們成了好朋友。顧橋曾經勸過盧晚晚好幾次,讓她不要跟梁夏走得太近了,可那會兒盧晚晚中二病犯了,熱血得要命,為了梁夏,恨不得與天下為敵。她是學習好的「差生」,梁夏是實實在在的差生。
「嗨!晚晚,好久不見!」梁夏站直了以後,跟盧晚晚打了個招呼。
盧晚晚一下子有點恍惚,眼前這個人好像還是高中時候的那個好朋友,可一句好久不見,卻又不像是好朋友會說的話。
「梁夏,大學還適應嗎?」
「本來呢不太適應的,但是最近嘉先都有陪著我。晚晚,你要去哪裡?」
「啊?我去……」盧晚晚看了一眼安嘉先,又看了看梁夏,微笑著說,「去圖書館,等下沒課,我去複習。」
「嘖嘖,果然還是學霸!那你去吧,我們就不妨礙你了,嘉先要去實驗室,我陪他。等你有空要找我玩呀,好久沒見你了,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梁夏熱情地拉著盧晚晚的手,一堆話里只有一個中心思想,拒絕三人同行。
盧晚晚點了點頭,轉身先走了。
在醫學院臨床系,盧晚晚喜歡安嘉先這不是秘密,所以當他們看見安嘉先跟另一個女孩親密地走在一起的時候,都紛紛跑去問盧晚晚。
「怎麼回事兒啊?你倆真分了?」
「你真和任初在一起了?安嘉先怎麼也找了一個啊?」
「盧晚晚,你還好吧?」
她不好,很不好,請你們不要再問了。盧晚晚只想快點離開教學樓,她努力對別人微笑,然後加快腳步逃離,只是課間的走道里,擠了太多的人,他們都想來關心她。
盧晚晚覺得要窒息了,好暈……
「盧晚晚!我車鑰匙是不是在你那兒?」突然,有人喊了她一聲,天旋地轉的視線突然清晰了,面前出現了任初的那張臉。
「啊?在我這兒,我不是故意拿的。」她說著開始翻書包。
任初摟住她的肩膀,扶著她往前走:「後面是安嘉先和你閨蜜?」
「呃……」
「沒出息。跟我走,別回頭看他們。你要記住,背叛的人,永遠只存在於你的過去式。」
「嗯。」
「腿軟嗎?」
盧晚晚回道:「沒有啊,就是有點頭暈,可能是低血糖。」
「背你。」
「啊?」盧晚晚嚇了一跳。
「剛才安嘉先背著那姑娘,你眼睛都看直了,是不是羨慕?」
她哪裡是羨慕了,她就是有點驚訝好不好,但問題是:「你怎麼知道的?」
「我站在你們班級門口等你下課,你就像個瞎子一樣從我面前路過了!」
「我那會兒在想事情。」
「閉嘴,趕緊上來。」任初蹲下。
「不用了,今天咱倆又傳緋聞了,不太好。」
「廢什麼話,你是想被假閨蜜氣死,還是想氣死她?」
他這麼一說,盧晚晚茅塞頓開,直接跳上了任初的背。
「你多少斤?」
「我很重嗎?」盧晚晚驚愕。
「除了我,估計沒人能背得動你。」
盧晚晚有點不好意思:「我最近可能吃多了,等下我給你做點雙皮奶補補。」
「嗯。」
任初背著盧晚晚,在眾人驚訝並且羨慕的目光里,出了臨床系教學樓的大門,拉開一輛切諾基的車門,把盧晚晚放了進去。
「這是誰的車?」
「我的。」
「你的車不是在女寢樓下嗎?」
任初好笑地看著她,一邊幫她扣安全帶一邊說:「投資賺了點,順手買的,你們女生不是也喜歡買買買嗎?」
這話說得多麼理直氣壯,買車和買衣服、化妝品能一樣嗎?
任初開車直接把她送到了活動室樓下,從車上拿了一包東西下來。到了烘焙室以後,他才把東西交給盧晚晚。她一看,竟然是糖粉和巧克力。
「我這裡有。」
「我只愛吃這個牌子的巧克力。」
「哦。你去那邊等會兒,我很快。」
「嗯。」
這裡除了兩把吧台凳,還有一把藤編的椅子,是盧晚晚自己買的,平常看書發獃用的。任初坐了一會兒,太難受了,椅子太矮,他總覺得腿沒地方放。
等了半個多小時,盧晚晚端了個托盤過來,熔岩蛋糕、雙皮奶,還有一杯金橘檸檬茶。
「怕你覺得膩,配著喝吧。」
「你的呢?」任初問。
「在操作台呢。」
「端過來,一起吃。」
盧晚晚只好端過來,拿了兩個墊子放在地上,坐在了任初的對面,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任初忍不住笑了。他也拿了個墊子,把椅子推開,跟她一起坐在地上,背靠著窗戶。
「任初,我剛才沒好意思說,你把我背出來那段,帥呆了!」
任初挑了挑眉。
「我有偷偷回頭瞄了一眼,梁夏好像不太高興。你怎麼知道會氣到她?」
任初吃了一口蛋糕,美味得心都快化了。他興緻高,索性就跟她說了幾句:「我跟她一起來的,在門口的時候,她一直盯著我和我的車看,好幾次想搭訕。你這個前閨蜜,段位不低。」
盧晚晚不由得讚歎,你能看出來,你也不簡單啊!
「我問過孟西白了,你下午沒課,跟我出去一趟。」
「我不去!咱倆有緋聞,不宜一起出現。」
任初認真了:「那你有消除緋聞的好辦法嗎?」
盧晚晚立刻點了點頭:「這個你看一下。」
她拿出了今天上課之前寫的《緋聞消除計劃書》,洋洋洒洒的四頁,目的、遠景、執行步驟,寫得清清楚楚。任初看了以後就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呀?」
「你覺得,按照這個上面的步驟做完,咱倆的緋聞就沒了?」
盧晚晚用力點頭:「當然!」
「那好,下午陪我出去買點東西,然後我就答應執行你的計劃。」
「就這麼簡單?」盧晚晚有點難以置信,印象里任初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
任初也仔細想了一下,的確太簡單了,所以他又加了一個條件說:「再給我送一個學期的糕點。」
「唔……」她有點後悔問那句了。
「你不答應就算了,我緋聞很多,不在乎多一個。」
「一言為定!」盧晚晚伸出手來,強行跟他擊掌。
任初似笑非笑地看著盧晚晚,他還想再說點什麼,盧晚晚就從地上爬起來了,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問:「要不先回寢室待會兒?離下午還早呢。」
他看了下表,已經11點,離下午明明不早了。
「出去吃飯。」
盧晚晚咂舌:「你不是才吃了那麼多糕點,這麼快又餓了?」
「餓了又怎樣?」他故意問。
盧晚晚搖著頭轉身,小聲嘟囔著:「養不起,養不起……」
任初聽了,心裡突然湧出一陣甜蜜,他覺得自己有病。
「能不能不吃飯了,我想回去睡午覺。我養成習慣了,你高三的時候沒午睡的習慣嗎?」問完,盧晚晚就後悔了,因為她想起來任初是保送的。這麼說起來,任初學習真是好呀!最佩服的就是那種,不怎麼學習都成績好的人,這是天生的腦袋聰明,後天再怎麼努力,也求不來。
「剛吃飽了就睡覺,對胃不好,你要不要去運動一下,消化消化。」
她腦海里瞬間浮現出他倆一起去散步的場景,趕緊搖頭說:「我不!誰還沒點兒個人愛好了!我就喜歡睡覺!」
「好,下午見。」
「嗯。我先走了,你要是還想待一會兒的話,走的時候幫我鎖門。」盧晚晚說完就跑了,因為男女寢順路,她生怕再跟他一起走。
回寢室的路上,盧晚晚收到了梁夏的微信,一連發了十幾條語音,每條都有一分多鐘,她皺了皺眉,逐條收聽。
大致內容就是,她在實驗室好無聊,想找盧晚晚玩,話題繞來繞去,最後繞到了想去盧晚晚的寢室住幾天。
盧晚晚給她回了個電話,梁夏很久才接起來,聲音有點氣喘吁吁,她抱歉地笑著說:「剛在實驗室里,不敢接。晚晚,你現在在寢室嗎?我好想你啊,能不能跟你住幾天呀,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盧晚晚沉默了,她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疏遠的呢,似乎就是分班以後沒幾個月吧。好像那時候盧晚晚跟安嘉先混熟了,然後帶著安嘉先認識了梁夏,在接下來的一陣子,梁夏都開始不怎麼跟自己聯繫了。她那會兒也沒想原因,現在回想起來,卻歷歷在目了。
東拉西扯了半天,盧晚晚說:「宿管阿姨查寢很嚴,我不知道行不行。」
梁夏用失望的語氣說:「這樣啊,那隻能繼續跟嘉先住在校外了,就是太耽誤我練口語了。你知道的,嘉先擅長的是英語,德語一句也聽不懂。」
「哦……」
盧晚晚掛了電話,回寢室以後怎麼也睡不著。寢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她心裡忽然有個想法,憋得很難受,想要找個人傾訴一下。她嘆了一中午的氣,給二師兄孟西白髮了條微信:「師兄,我想問你個問題。」
幾分鐘後,孟西白回復她一行字:「愛過、保大、救我媽跟你一起死。」
盧晚晚:「……」
她不問了還不行嗎!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任初發了條微信給她:「醒了沒?」
「醒了。」
「寢室門口見。」
她一驚,手都開始顫抖了:「校門口!我們校門口見!」
任初:「嗯。」
盧晚晚鬆了口氣,套了件外套從樓上下來,路過宿管阿姨辦公室的時候,被叫住了。
「盧同學,你停在寢室樓外面的車什麼時候開走啊?」
「我沒有車啊。」
宿管阿姨笑了笑說:「就是你男朋友任初的那輛車啊!什麼時候開走,太佔地兒了。」
盧晚晚忽然想起緋聞升級的事情來,頓時有點生氣:「阿姨,我跟任初沒關係,您別亂說了好不好,害慘我了。」
阿姨一臉我是過來人的表情:「我可沒亂說,我跟大傢伙說的,明明是還好昨天晚上我睡得晚,給你們開門了,不然這倆小同學就得出去過夜了。今天傳成這樣,我也很迷茫的。」
得了!這阿姨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每一個聽到消息的人都要自己再想像加工一下,以訛傳訛真可怕啊!
「丫頭,咱們這棟樓里,我可搜出過上百封給任初的情書,都是寫好了藏在枕頭下面,沒能送出去的少女心。還是頭一次見個女孩跟任初走這麼近呢,你可想好了啊!」
「阿姨您放心吧,我不會喜歡任初的,他口碑太差了,我絕對不跟其他少女一樣跳火坑。」
原本以為自己的一番慷慨陳詞,會讓阿姨喜笑顏開,畢竟勸了一個少女迷途知返,卻不曾想,阿姨有點生氣。
「怎麼能胡說呢,任初這個孩子好得很,我們這些校工權益還是他幫著爭取的呢!任初這個孩子心眼好,善良又親切。」
這……跟她認識的不太一樣呀!
任初給盧晚晚發了一條微信,點開一聽,口氣不善:「隨便見到誰都能聊一會兒,搞個親切會談,你明星啊?快點過來!」
盧晚晚:「……」阿姨這就是你說的善良又親切。
出了寢室門,跑車在,切諾基也在,最關鍵的是任初也在……
盧晚晚環顧四周,沒什麼人發現,她趕緊湊過去說:「不是說好了校門口見嗎,你怎麼來了?」
「我來拿車。」任初理所當然地回道。
盧晚晚趕緊掏出他的車鑰匙,塞到他手裡說:「快走快走!」
任初笑了:「我一個人怎麼開兩輛車?」
她一愣說:「你來拿車怎麼還開車?」
「難不成你讓我走過來?」
盧晚晚啞口無言,怎麼好像說不過他?
「上車。」
「我不!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校門口外面紅綠燈見。」
說完,盧晚晚就把連帽衫的帽子戴上了,在學校的石板路上狂奔。
任初下車,去開他那輛跑車,切諾基自然而然就留在了女寢樓下。宿管阿姨看見氣得夠嗆,剛開走一輛,又來一輛更佔地方的。
盧晚晚走了一段路,發現後面有人跟著自己。她回頭一看,任初開著車以一個非常緩慢的速度跟在她身後。她回頭瞪了他一眼,驚恐萬分地看向周圍的同學,然後跳腳,小聲吼他:「你要幹嗎呀,快點開走啊?」
她聲音軟軟的,帶了點急躁,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任初越聽越覺得有趣,板著一張臉說:「熱熱車,你走你的,別跟我講話,當心被人看見。」
本來她沒那麼顯眼,可任初這跑車太顯眼了,這麼跟著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盧晚晚氣得跺腳,然後飛速跑到副駕駛。任初停車,盧晚晚上來,然後嗖地發動引擎,在極強的推背感之下,車出了學校大門。
Z大雖然靠近市區,但也開了足足一個小時,才到達了目的地——一家經營進口傢具的傢具城。
他們上了三樓,沙發專區。
「你要買傢具?」
「嗯,買倆沙發。那邊那張你去坐坐。」任初指著一張墨綠色的真皮單人沙發說。
盧晚晚對沙發沒什麼研究,她爸爸喜歡只買貴的不買對的,這完全是因為她家有點像暴發戶。
沙發還帶一個腳踏,整個人坐上去非常舒服,她靠在椅背上,沙發的線條設計完全能夠切合人體。
「很舒服。」她說。
「嗯。」任初扭頭對導購說,「要兩張。」
「先生好眼光,這是義大利一位新銳設計師設計的,剛剛獲獎,這款沙發只有兩張。」導購員一邊開票,一邊恭維任初。任初反應始終淡淡的。
兩張沙發花了十多萬,眼睛也沒眨一下,買東西快准狠。她覺得,任初還是比自己老爸要更像暴發戶一點的。
安嘉先他爸是書法家,通常喜歡古典一些的東西,她去過他家好多次,對他家那張花梨木書桌非常感興趣。
怎麼又想到安嘉先了?她搖了搖頭。
任初寫好送貨地址付完款回來,就看見盧晚晚在那兒搖頭。
「你是撥浪鼓嗎?」
盧晚晚恍若未聞,她又想起中午困擾自己的那個問題。
「你不急著回去吧,我請你喝奶茶。」
沙發還要保養一下,明天才能送貨,所以時間來得及,他索性答應了。
盧晚晚跑了半條街,找到家奶茶店,打包了兩杯珍珠奶茶,找了張長椅坐下。
任初看她的眼神有點怪怪的,盧晚晚一愣,這傢伙該不會沒喝過珍珠奶茶吧?她趕緊把吸管包裝撕開,插好了遞給他。
「學長,你感情經驗是不是比較豐富啊?」盧晚晚說著從包里掏出來一個密封的袋子,撕開一角,送到任初眼前。
是一袋曲奇餅乾,任初吃了一塊,酥脆香甜。他看了看盧晚晚那個書包,怎麼像哆啦A夢的口袋一樣,什麼都有呢?
「學長,你能不能幫我分析分析。我有點困惑。」盧晚晚如是說。
「分析什麼?」
「我是不是有點婊?」
「噗……」任初一口奶茶直接噴了。
盧晚晚抽了兩張紙巾給他,接著說:「梁夏你今天見過了,就我那個高中同學,算閨蜜吧。高二以後我介紹她和安嘉先認識了,然後他們在一起了。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我還跟安嘉先很親密,還理所當然接受安嘉先的好,所以作為正牌女友的梁夏才疏遠我。那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婊?」
任初皺了皺眉,一句你有病憋了好半天才憋回去,他本著情感分析師的角色,循循善誘道:「那梁夏知道你喜歡安嘉先嗎?」
盧晚晚點頭:「我對安嘉先是一見鍾情,第二個告訴的人就是梁夏,她說想知道我喜歡的男生是什麼樣子。」
任初無奈了,這不是有點婊,是有點傻吧。
「那學長,我以後是不是應該離安嘉先遠點?他都有女朋友了,以前是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我應不應該與他保持距離?」
「渣男。」
盧晚晚驚愕了,還有點生氣:「學長,安嘉先不是渣男,他對我非常好,一直在照顧我。知道我有低血糖,又不愛喝牛奶,就每天給我榨豆漿。再沒有哪個男生像他一樣體貼了。他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想太多。」
「他一方面對你好,一方面又勾搭著女朋友,這叫腳踏兩條船,就是渣男你懂不懂?」
「我……」盧晚晚有點委屈。她怎麼不懂,可就是不想承認,她不想讓安嘉先在自己心裡的形象破碎。
「反正他不是!你口碑差成這樣,我都沒說你是渣男,你也不要說他了。」盧晚晚一著急,就容易帶哭腔。
任初聽了雖然覺得她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摸了摸她的頭,安慰了幾句:「你不光要離安嘉先遠一點,那個什麼梁夏也要離她遠一點,知道你喜歡誰,還要故意接近,本身目的就不純,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你們寢室其他幾個就挺好的,尤其是外語學院那倆。」
「任初後援會的,你粉絲。」
任初的眼睛彎了彎:「難怪看著那麼順眼。」
盧晚晚:「……」
「謝謝你,學長,咱們回去吧。」
回學校正趕上了高峰期,任初的車被堵在高架橋上,半個小時都沒挪動幾百米,任初有點煩躁。
淺島市是一座很美麗的城市,舊城區大多數是幾十年前的老建築,後來新建的也還保持著統一的風格,有點異國的風情,又帶著濃濃的復古。
從高架橋上望下去,到處都是紅色的圓形屋頂,淡黃色的牆壁,夾雜了深秋的銀杏葉,美得難以言喻。所以盧晚晚的心情非常好,她半點沒有因為堵車而煩躁,反倒覺得終於有時間好好看看淺島。
她以前也來過淺島市,因為跟她的家鄉影舟市離得很近,只是那時候她總在新城區遊走,感受的都是現代化的快捷。
「學長,我能站起來嗎?」
任初發現了,只要有求於他,她就會喊他學長,不然都是直呼大名。他也不在乎這些虛名,只是她叫學長的樣子格外乖巧。
「灰大。」
「哦。」盧晚晚有點失望。
任初開的是一輛敞篷跑車,他嫌外面臟,所以沒有敞開。雖然拒絕了,任初還是按了下按鈕,車棚後移摺疊了起來,頭頂上有一片夕陽。
盧晚晚有點興奮,她又問:「我能站起來嗎?」
「開車的時候不可以,速度太快的話,會有危險。別相信電視劇情節,都是騙人的。」
「嗯!學長別擔心,我懂的。」
她站起來,可以看到更遠處的風景,淺島三面環海,她所眺望的方向,就是海天交接的地方。
看了好一會兒,她也累了,車速還是非常緩慢,任初吸了一鼻子的灰塵,直打噴嚏。盧晚晚找了濕紙巾給他,過了會兒又問:「任初,你口渴嗎?」
「嗯。」
「有礦泉水,我拿給你。」
「嗯?」
他扭頭看向盧晚晚,她果然從書包里翻出了一瓶礦泉水來,又掏出來一個糖盒,從裡面倒了一顆糖,丟到礦泉水瓶子里,蓋上蓋子,晃了晃。糖融化了,變成很多氣泡。她再次擰開,遞給任初。
任初喝了一口,水蜜桃味的,淡淡的甜味,很好喝,有點神奇。
「還有吃的嗎?」
盧晚晚又開始翻包,找出來兩塊牛軋糖:「我前幾天做的,嘗嘗嗎?」
任初覺得她太神奇了,簡直是個寶貝。這時候前面的路暢通了一些,車速快了起來。他說:「幫我剝一下,我開車。」
「哦,好。」
盧晚晚很自然地給他剝開一塊牛軋糖,放到他的唇邊。
任初張嘴咬住,然後開始咀嚼。
真甜,像她一樣。
任初的牙齒整齊又潔白,嘴唇顏色很淺,真是好看。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