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店」沒有倒閉,中介小哥忽然通知盧晚晚,房東寬限她一個月,暫時不會過來收租。同時也沒有人想要盤下這家店,她只能繼續開下去。趙冉這個卧底也不在了,盧晚晚變得更加忙碌了。
就連顧念都有所怨念,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盧晚晚了。長此下去不行,她人會累垮的。於是,盧媽媽放棄了廣場舞的培訓,每天來店裡幫女兒看店。盧晚晚的店加入了外賣平台,最近春暖花開,喝冷飲的不少,生意漸漸好轉起來。她正在店裡忙碌,突然接到了一個超遠的外賣訂單,外送費是普通訂單的五倍不止。
訂單上幾乎把店裡有的全都來了一遍,配送地址是市醫院,收件人是任初。盧晚晚有些不明所以,直接給任初打了個電話:「你要幹嗎?」
「點外賣。」
「你點醫院附近的不好嗎?十萬八千里呢,你點我店裡的做什麼?」
「我喜歡。」
真是任性!盧晚晚在內心鄙夷他。
「你確定點這麼多?你吃得完?」盧晚晚問。
「快點配送,要餓死了。」任初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盧晚晚一臉蒙。
「誰的電話你這麼不開心?」盧媽媽問。
盧晚晚一撇嘴說:「大腦有障礙的先生。」
「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麼呢。」盧媽媽笑罵了一聲。
盧晚晚一聳肩,可不就是腦殘嘛。她按照訂單將任初要的東西都準備齊了,然而原本接單的騎手因為距離太遠取消了訂單,只好再等一位好心的騎手接單了。
沒過一會兒,任初打電話來催單了。
「再等會兒吧,沒人接單。」盧晚晚實話實說。
「為什麼沒人接單?」
「因為太遠了啊!哪有你這樣隔著半個城市點單的?」
「你那店鋪明明寫著全城配送,虛假廣告?」
盧晚晚一聽就有點不高興了:「你是存心找碴兒的嗎?」
任初也不高興了:「你這是對上帝說話的態度嗎?」
盧晚晚一時語塞,憋了好半天才說:「你怎麼不上天呢?」
「外賣到底什麼時候到,我要投訴了啊!」
又來這招,威脅她是吧?盧晚晚一咬牙說:「等著,我親自送!」
掛斷了電話,盧晚晚恨不得把眼前的盤子當成任初給摔了。她提上打包好的外賣,用軟體叫了輛車,然後跟盧媽媽說:「我去送個外賣,媽媽等下你把店門關了回家吧。」
「你怎麼還送上外賣了,往哪兒送啊?」盧媽媽關切地問。
「醫院。」
「給任初送?那你別問人要錢了,態度好點,那孩子怪不容易的。」
恰好這時候車來了,盧晚晚心說,我容易嗎,我還得倒貼打車的錢。
路上任初還催了幾次單,外賣平台的客服都打電話來了,盧晚晚壓抑著一肚子的火,催促司機再快一點。
終於到了病房,盧晚晚敲門,裡面還沒人。她給任初打電話,手機在病房的床頭柜上。任初去哪兒了?
盧晚晚在病房裡等了一會兒,耐性都快要用完了,外送平台不斷提示著訂單超時。她無可奈何,只好拿起任初的手機,想著能不能自己點一下已簽收。
但密碼是什麼呢?
盧晚晚試了試任初的生日,錯的。
常見密碼試了兩個,還是錯的。
她猶豫著,要不要試試自己的生日?忽然之間,她有一些緊張,如果他真的用了呢?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用了自己的生日做密碼,也不能說明什麼。她帶著緊張的情緒,用顫抖的手指輸入了自己的生日……錯的!
盧晚晚想罵人,對自己剛才的心理建設感到十分可恥。
「你在幹嗎?」任初忽然出現了,坐著輪椅,後面還有個護士小姐推著他。
「沒幹嗎!」盧晚晚光速扔了手機。
任初向護士小姐道謝後,護士小姐便離開了。
「你怎麼還坐輪椅了,不是手受傷嗎?」盧晚晚問。
任初面色有些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他捂著肚子,微微躬著身體,問盧晚晚:「能扶我一下嗎?」
「你怎麼了,剛才電話里跟我吵架還中氣十足呢。」盧晚晚帶著自己的疑問,扶起了任初。
任初慢慢走到了床邊,緩緩坐下。
「吃壞肚子了,剛才護士帶我去打了一針。」任初往後仰了一下,想要靠在床頭,奈何動作不便,盧晚晚只好幫他躺好,順便給他蓋了被子。
「你吃了什麼?」盧晚晚打量著四周,垃圾桶里乾乾淨淨的。
「不知道王昕羽給我吃了什麼。」
「那王昕羽呢?」
「我開始腹瀉以後,她帶著吃剩的東西跑了,大概是怕孟西白罵她。」
「真不靠譜。」
「是呀,照顧我的人都不太靠譜。」
這話似乎另有所指,盧晚晚懶得跟他一般見識,拿著外賣單給他核對送餐。
「您點的餐都在這裡了,請趕緊確認收貨,給個五星好評哦!」盧晚晚露出了一個假笑來。
任初「嗯」了一聲:「提拉米蘇,我嘗嘗。」
盧晚晚連著拆了三個袋子,才找到了提拉米蘇,送到任初的面前來。
任初舉了一下打著石膏的手說:「我怎麼吃?」
盧晚晚把小包裝拆開,叉子拆開,蛋糕上插好了叉子,又笑臉對任初說:「現在可以吃了。」
任初用右手接了過來,左手想拿一下叉子,沒能拿穩,掉了,他又試著自己去撿,又失敗了。他嘆了口氣,用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盧晚晚。
盧晚晚感覺壓力好大,她的良心似乎都開始痛了。她嘆了口氣,把任初手上的提拉米蘇拿過來:「我喂你!」
「辛苦了。」任初一臉正經地說。
盧晚晚餵了兩口,問:「味道如何?」
「還不錯。」
「那你可以點確認收貨了嗎?」盧晚晚又笑著問他,微笑服務總不會錯吧。
任初挑了下眉說:「你剛才自己沒有點嗎?」
「我怎麼知道你的解鎖密碼啊!」盧晚晚不滿道。
「你竟然會不知道?」任初反問。
「該不會是我們兩個人認識的什麼紀念日吧,那也太土了吧?」盧晚晚這麼說著,隨手輸入了他們兩個人認識的日子,還是不對。
「6個1。」任初的嘴角微微上揚。
「為什麼是6個1?」盧晚晚邊問邊解鎖,果然開了。
「因為我這個人從來都是第一名,不知道你們學習差的同學是什麼感覺。」
真欠扁。盧晚晚腹誹道。
解鎖後,他的手機屏保是一張靜態的照片,看得出是偷拍,並且技術還不太好。自習室里,她趴在桌子上睡覺,口水流了不少,好囧。
「趕緊換掉。」盧晚晚說完點開了外賣軟體,點了確認收貨,順便點了五星好評,以及180字的好評留言。
「為什麼要換?」
「你侵犯我肖像權了。」
任初「哦」了一聲,用滿不在乎的口氣說:「讓你那個丁同學給我發律師函。」
提起這個,她就生氣,丁同學自從和任初的律師團打上交道以後,三天兩頭就勸她放下屠刀。她哪兒來的屠刀?任初怎麼就成了受害者了?她的律師已然成功被別人洗腦,她這場官司還怎麼打?
算了算了,退而求其次吧。
「你換一張好看的。」
任初果然換了一張,還是盧晚晚大學時候的照片,她戴著手套,正解剖人體內臟,渾身的血腥。這照片就連盧晚晚自己看了都覺得重口味,任初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氣,要用這個做手機屏保。
「就沒有一張正常的嗎?」盧晚晚急了。
「那你自己換吧。」任初交出了自己的手機,「蜜桃氣泡水,你給我帶了嗎?」
盧晚晚「嗯」了一聲,從袋子里翻出來,給任初插上了吸管。
「怎麼沒加冰?」任初喝了一口,常溫的,不太習慣。
「你是個病人不配喝加冰的。」盧晚晚毫不客氣地說道。
她開始翻看任初的相冊,兩個分類,一個相冊叫「工作」,一個相冊叫「生活」。「工作」她沒興趣看,保不齊還有什麼機密。「生活」那個她打開了,裡面有上千張照片,無一不是她,卻又都不太像她。
她睡著時候的樣子,她抓狂時候的樣子,她飢餓時候的樣子,她的一千張面孔……
任初喝著氣泡水說:「不要太感動。」
盧晚晚隱忍著,肩膀一直在抖動,她的拳頭慢慢地攥緊了,咬著牙說:「任初,你這種技術,可不可以不要給我拍照了?」
任初不解。
盧晚晚隨手一翻,拿到任初的面前:「這齜牙咧嘴的樣子,你就不能給我用個美顏嗎?上千張的黑歷史,我要刪掉刪掉!」
任初無法反抗,反正他有很多個雲備份。他看盧晚晚咬牙切齒地刪照片,盧晚晚反應怎麼如此之大,三年沒在一起,她脾氣漲了不少。他不明白的是,照片拍得不好嗎?范毅明明不止一次誇獎過他,難道範毅是騙他的?
全部刪光了照片,盧晚晚才微微放下心來,這些黑歷史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看見。然而,任初手機里已經沒有能當屏保用的東西了。她對著自己帶來的糕點外賣,拍了幾張,然後又下載了一個修圖軟體,調了光,加了濾鏡,再加上可愛的小道具,給任初做了七張屏保,可以一周都不重樣,免得他再動拍照的心思。
「手機屏保給你弄好了,外賣也送到了,蛋糕也喂你吃了,氣泡水也給你喝了,你的各項指標我都看了,全部正常,輸液和打針今晚沒有,也沒有要檢查的項目,作為病人你的入睡時間馬上就到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回家啦。」
盧晚晚雖然是在詢問,但是她已經提前把任初所有能找碴兒的借口都給畫掉了,在醫學方面,她還是有自信可以戰勝他的。
盧晚晚背上自己的小包包,隨時準備離開。她是一刻也不想和任初多待,免得他總套路她。
任初「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窗外的天,春夏的夜晚,七點了天還沒有黑透。
「那我走啦!」盧晚晚邁出了輕快的步伐,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任初突然發出了痛苦的悶哼,她腳步一頓,回頭問他,「你怎麼了?」
任初搖了搖頭,眉頭緊蹙,額頭上汗都流下來了,不像是裝的,他說:「腹痛。等我好了饒不了王昕羽。」
「想去洗手間嗎?」盧晚晚問。
任初又「嗯」了一聲:「你走吧,天快黑了。」他說完自己掙扎著起身,單手不太方便,費了好半天的勁兒。
雖然明知道他有點誇張,手臂受傷又不是腿沒了,用得著這麼困難地起身嗎,但是看他如此,她又有點於心不忍。她把背包放下,走過去:「我扶你。」
「多謝。」
任初被盧晚晚扶到了衛生間,盧晚晚還沒有離開的意思,任初問:「你不出去嗎?」
盧晚晚盯著任初的褲子看,是鬆緊帶加抽繩的設計,她問:「我要幫你脫褲子嗎?」
任初嚇了一跳,眼睛驀地睜大了。
「你緊張什麼,就把我當醫護人員好了。」盧晚晚說著就要動手了,任初趕緊閃開,用力地推了她一把,盧晚晚直接被他推出了衛生間的大門,然後他落鎖了。
盧晚晚陡然一愣,這身手,不像是個病人。
「半小時。」
「這麼精準?」盧晚晚訝異,「別太久,會得痔瘡的。我們的臀部坐在馬桶上沒有支撐力的……」
「可以了,盧晚晚。」
盧晚晚本來還想給他繼續科普一下,卻被任初強行打斷了,她扁了扁嘴,嘟囔道:「諱疾忌醫可不好啊!」
等了十幾分鐘,盧晚晚覺得無聊,在外面玩手機,任初還是沒有出來的跡象。任初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不知道誰發來的信息,她抻著脖子喊了一聲:「你要手機嗎?我從門縫丟給你。」
「不要,全是工作不想理。」
「那你在裡面不無聊嗎?」
「你給我找本書看吧。」
盧晚晚回了句「好」,然後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只有一本顧念的習題冊,她順著門縫塞了進去:「湊合看吧。」
沒過兩分鐘,任初在裡面說:「盧晚晚,還是給我手機好了。」
盧晚晚笑了笑,拿著任初的手機,從門縫下面滑了進去,幸好這門縫夠大。任初把顧念的習題冊扔出來,說:「錯了好幾道,我都折上痕迹了,顧念這個學習成績,確定能上小學嗎?他的功課都是安嘉先輔導的嗎?安嘉先到底是怎麼騙到保送名額的?」
盧晚晚:「……」
學神對學霸的鄙視。
「你叫顧念過來,我親自輔導。」任初又說。
盧晚晚嘴角上揚,發出了一聲陰陽怪氣的笑來。任初真是太天真了,他不知道現在小孩子到底有多難輔導。盧晚晚想起他們家樓上那個嗓子都啞了的家長,覺得任初也離這個不遠了。
「好啊。」盧晚晚愉快地答應了。
精準的半小時,任初出來了。
「那我走啦,你好好休息吧。」盧晚晚再一次拿上背包準備離開。
任初往窗外看了一眼說:「馬上要下雨了。」
「你怎麼知道,你會看星象了已經?」
「有個東西叫天氣預報你不知道嗎?說了晚上八點半下雨。」
盧晚晚一看正好八點半,她瞬間就來氣了,問任初:「那你強行留我這半個小時是為了求雨?」
任初露出了十分無辜的表情,說:「我沒有留你啊,我也在奇怪你怎麼一直沒走。」
盧晚晚又吃了個啞巴虧,仔細回想起來,他說的半小時是他需要半小時,並沒有說讓她等半個小時。真是陰險啊,任初已經開始玩文字遊戲了。
「我打車回去好了。」
「我陪你等車。」
住院部和門診樓有一條長長的玻璃走廊,走廊外面就是花園,天氣好的時候也是個不錯的風景。走廊的側門是離醫院大門最近的地方,盧晚晚和任初就站在走廊上,等待著司機接單。
雨頃刻而至,拍打在玻璃走廊上,噼里啪啦的聲響。盧晚晚喜歡聽雨,莫名讓人安寧,雨天很難叫車,她突然也不太急了,和任初一起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椅子上鋪著任初的外套,也不覺得涼。
盧晚晚等得累了,就靠在任初的肩膀上,他們已經許久都沒有這麼安靜地坐在一起了。即便是沒有話語,也不覺得尷尬,只有雨聲,恰到好處。
「這幾年你過得好嗎?」任初忽然問。
「挺好的。」
「為什麼沒做醫生?」
「不想做醫生,太辛苦了。」盧晚晚笑了下。
「你從來也不是害怕辛苦的人,到底是什麼原因?你的手為什麼抖?」
盧晚晚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不肯承認:「誰手抖啦?」
任初扳正了盧晚晚的身體,看著她的眼睛說:「今天你給我送的外賣,有一塊抹茶蛋糕,抹茶粉不均勻,證明你在篩粉的時候,手不穩。我猜測你沒有做醫生也是因為手不穩吧,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最近是迷上福爾摩斯了嗎?想做偵探啊?」盧晚晚故作輕鬆地說道。她吐了吐舌頭,掙脫了任初的右手。她站起身,走到玻璃門前,拉開了玻璃門,伸手去接雨水,暴雨不光打在了她的掌心,也打在了她的身上,忽然之間,她感覺到有一股暖流湧出。
「晚晚,先別走了,跟我回病房。」任初快步走到盧晚晚的身後,將外套裹在了她的腰上,單手打了個結。
盧晚晚瞬間睜大了眼睛說:「不會吧?」
任初點了下頭。
盧晚晚的臉噌地紅了,她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今天穿的可是白褲子。
回到病房,盧晚晚一個人鑽進了衛生間。她的褲子上,任初的外套上,都染上了血跡,盧晚晚頭都大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親戚到訪呢?她在水池邊清洗褲子上的痕迹,原本小小的一塊被她越洗越大,為什麼會洗不掉?
「盧晚晚你開門。」任初在門口叫她。
「我不,我拉肚子,你別進來。」盧晚晚紅著臉說。
「你害羞了?」
「誰害羞啦!這是人之常情!」
「那你為什麼不開門?」
「我都說了我拉肚子。」盧晚晚努力搓著她的白褲子,可就是沒有洗乾淨的趨勢。
「可是裡面沒有廁紙,你不要廁紙嗎?」任初說道。
盧晚晚瞥了一眼,的確是沒有廁紙了,她剛才用了自己唯一的半包紙巾,這肯定是不夠的。她裝模作樣地按了下馬桶沖水,給任初開了一條門縫。任初伸進來一個袋子,她接過來,又迅速關上了門。
裡面有一條幹凈的病號服褲子,還有一包抽紙,以及一包衛生棉。盧晚晚微微一愣,他怎麼還準備了這個?
盧晚晚放棄了繼續洗褲子,換好了新的褲子和衛生棉,扭捏了一會兒才出來。她低著頭,眼睛四處飄,就是不太敢看任初。
「過來喝了。」任初床頭的小柜子上放了個養生壺,裡面煮了紅糖薑茶,還放了枸杞。任初倒了一杯。
盧晚晚詫異了:「你這是……」
「下午讓王昕羽去買的,我記得你親戚是這幾天來。趕緊喝了,醫院不讓用這個。」任初吹了吹茶杯,試了一下不燙,這才放到盧晚晚的手裡。
「謝謝。」盧晚晚不知該說什麼好,緊緊地握著杯子。
「你不會還想要鑽進杯子里吧?」
「才沒有。」
「你在我面前,不需要不好意思,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出糗。」
「我什麼時候出糗啦?」盧晚晚撇撇嘴,這句話說得明顯底氣不足。她其實出過很多糗,比如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梁夏砸蛋糕,比如因為走神回答不出教授提出的問題,再比如她被人誣陷損壞了公物。好像這種種事情發生的時候,任初都剛好在,都剛好幫她解決掉了,讓她不至於被人看笑話。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了依賴他的習慣?
任初「嗯」了一聲,帶著三分笑意說:「你沒有,我們晚晚最厲害了。」
盧晚晚想糾正他,不是我們,但是這話到嘴邊,她一下子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稱呼來劃分,她一個理科生,咬文嚼字實在不擅長,於是她張了張嘴,最後決定放棄掙扎。
「你肚子疼嗎?」
「不疼。」
「躺一會兒吧,等雨停了,讓安嘉先送你回去。」
盧晚晚一挑眉,這好像是任初第一次如此平靜地提起安嘉先,他以前可都是不讓他們接觸的。
任初大概是猜到了盧晚晚在想什麼,於是說:「他比一般的黑車司機靠譜一點。」
盧晚晚嘖嘖兩聲,任初對安嘉先的評價,總是能屢創新低。
「你到底為什麼討厭安嘉先?他可是你的主治醫生,加班給你做的手術。」盧晚晚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有這麼明顯嗎?」
盧晚晚點點頭:「你就差寫在臉上了。」
任初仔細回憶了一下,和安嘉先有關的事情,全都是不太好的回憶,然後說:「那我以後盡量含蓄一點,你躺會兒吧。」
「我去沙發坐一下好了,你是病人,我不和你搶病床。」盧晚晚拒絕了任初,在沙發上靠著。VIP病房的沙發挺舒服,盧晚晚靠了一會兒就覺得困了,縮在上面睡著了。
任初將她的腿抬上來,脫了鞋子,讓她舒服地躺在沙發上,溫熱的手掌覆蓋在她的小腹上,是涼的,他皺了皺眉,肚子怎麼會不疼。
盧晚晚還真的有一點不太舒服,小腹脹痛,所以她一直縮著,到後來才覺得好了一些,睡得比較踏實了。她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聽到任初好像在衛生間打電話,聲音很小。
「你醒了,雨停了,你要回去嗎?現在十一點。」任初問。
盧晚晚眯著眼睛,借著病房裡昏暗的光線看到,任初手上的手機好像是自己的,她指了指:「你接了我的電話?」
「你媽媽打過來的,我說你睡著了。怎麼了?」任初一臉坦然。
盧晚晚扶額,你說怎麼了,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她媽媽肯定又誤會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緋聞永無止境,她感覺到心好累。
任初把手機還給她,還問:「你怎麼了?」
「我要回家。」盧晚晚穿上鞋子,又給安嘉先打了電話。
「下班沒?順路捎我一下。我去車庫找你吧。」
「我送你。」任初說。
「不用了,這醫院我很熟悉。」她考了好幾次都沒考進來呢。盧晚晚收拾整齊,提醒了一下任初,「蛋糕吃不完會壞掉的。」
「我等下會吃完。」
「你下次能點你附近的外賣嗎?」
「我如果不點你的外賣,就看不到你了。」
任初說這話的時候,盧晚晚有點愧疚了,她一直沒來嗎?雖然他是任初,但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不來看他還真有點不像話。
盧晚晚想了一個絕妙的借口,來替自己洗脫忘恩負義的嫌疑,她說:「店裡很忙,我打算改變一下經營模式,把店做大做強。」
「方案拿給我看一下。」
「什麼?」盧晚晚有點蒙。
「不是要改變經營模式?你不先做一下市場預估,直接改嗎?是虧錢虧得少了?」
「呃……正在做呢。」盧晚晚只能繼續撒謊了,按照一般人的腦迴路,聽到她這麼說,也就是祝賀或者恭喜一下,哪想到還有任初這樣的,還非問你要個方案看看。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的進度小於等於零?」
盧晚晚哼哼唧唧了好幾聲,最後點了點頭。
「想繼續開店?」
盧晚晚點了下頭,不然呢?
「想賺錢嗎?」
盧晚晚接著點頭,她開店又不是為了做慈善,當然要賺錢啦!
「明天下午來找我,我給你做一個方案。」
盧晚晚驚了:「明天下午就能做出來?你不需要先進行市場調查嗎?不需要我給你提供一點我店裡的數據嗎?」
任初笑了笑說:「你那點數據可以忽略不計,況且,我覺得我應該比你更加了解你店鋪的銷售情況。」
盧晚晚翻了個白眼:「我媽不會也是你的卧底了吧?」
任初「撲哧」一聲笑了,戳了戳她的腦門說:「你有被害妄想症嗎?」
盧晚晚揉了揉額頭:「我走啦!」
「等等。」任初把一直熱著的電熱暖水袋拿來,遞給盧晚晚,「抱懷裡,路上小心。」
「嗯!」盧晚晚抱著暖水袋,轉身正準備跑。
任初又拉住了她。
盧晚晚不解,回頭看了看他:「還有事?」
「褲子太長了。」任初蹲下,單手給她挽褲腳。
盧晚晚的臉瞬間又紅了,她等任初弄好了褲腿,說了句我走了,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安嘉先提前下班,在車庫裡等著盧晚晚,見她跑過來,下車招了招手:「你中獎了,幹嗎一直笑?」
盧晚晚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問:「我有嗎?」
安嘉先點了點頭:「有開心的事情?」
盧晚晚腦海里全都是任初微笑的樣子,她趕緊用力地搖了搖頭說:「沒有!快走吧,回家。」
任初真是個洗腦的高手,他不過幾句話,就讓盧晚晚相信他有讓企業起死回生的魔力了。
第二天下午一點,盧晚晚準時踏入了任初的病房。因為是求人,她還象徵性地帶了禮物來,放在任初面前的小桌板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任初正氣定神閑地輸液,瞥了一眼盧晚晚帶來的蛋糕,是熔岩巧克力,他非常喜歡。任初的嘴角慢慢上揚:「方案給你寫好了,在電腦里。密碼和手機一樣。」
盧晚晚懷著激動的心情打開了任初的電腦,本以為他是隨便說說,卻沒想到他寫了一個幾千字的方案出來,各項市場數據都羅列了出來。知道她對金融方面不太懂,所以任初寫得非常通俗易懂,她不禁驚嘆了起來:「你單手都能打這麼多字呀?」
任初下巴一揚,盧晚晚看見桌子上還有個麥克風,只聽任初說:「語音錄入。」
盧晚晚乾笑了幾聲。
「我會給你派兩個人,按照這個方案執行,你的店兩個月就可以開始盈利。你不能走低端快餐,你需要成為一家高端甜品店。」
盧晚晚若有所思:「但是你這個方案,要改造裝修,還得網路營銷,我……」她沒錢啊!
「我有錢。」
「我不要你的錢。」
「我的意思是我投資你的店,不是無償的。投資比例換算成股份,你要按照股份給我分紅,我會要求你每年的盈利是多少,要簽合同。」任初頓了頓又說,「這次的合同你不放心的話,讓你那個丁同學幫你看一下。」
盧晚晚還有所猶豫,合夥做生意的話,那就還要繼續有所牽連。
任初敲了敲桌子說:「我如果是你的話,會答應,因為你真的欠我很多錢,我可以以任何方式來向你討債。當然,我會給你一個考慮的時間,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我向來公私分明。」
盧晚晚認真地想了一下說:「好吧,我相信你。」
很久以後,盧晚晚才知道,任初說過最大的謊話之一就是,我公私分明。
任初的這一次意外導致公司損失了一筆不小的生意,所以他在醫院休養了半個月後,強行出院,打著石膏回到公司上班。他的公司還在起步階段,經受不了太多的折騰。任初開始了每天加班的日子,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跟盧晚晚重新簽署了一份新的投資合同。
改造計劃正在順利地執行,任初派來的人十分能幹,其中一位就是趙冉這個卧底。她每次見到盧晚晚都十分心虛,給盧晚晚買了不少零食乞求原諒。盧晚晚是個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的主兒,久而久之也就原諒了她。
關於任初公司損失這件事,盧晚晚是聽顧橋說的,她很是不安,心有愧疚,想著如何補償一下任初這位救命恩人。所以她恢復了給任初公司送下午茶這項業務,並且打了個對摺。
「王昕羽跑了。」任初一邊喝盧晚晚的特製奶茶,一邊嘆著氣說。
盧晚晚沒太理解跑了的意思。
「最近打車有點難,前天擠地鐵還擠到了手,晚上加班回不去,只好睡在公司里。」任初說完還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似乎對影舟的交通已經絕望了。
盧晚晚的愧疚被他哀怨的神色給點燃了,責任感當即爆發:「我接送你上下班。」
「那你開我的車。」任初交出了鑰匙。
盧晚晚拿著這串價值兩百萬的車鑰匙,內心一陣忐忑。
「別怕,你又不是沒開過我的車,撞就撞了。」任初安慰道。
但是盧晚晚一點也沒感覺到安慰,她反而覺得壓力更大了。
當天晚上,盧晚晚把任初的車開回家,順便還被告知地庫里有個車位。盧晚晚感到相當不可思議,因為安嘉先買車的時候,物業說小區沒有車位了。任初到底是什麼操作,還在她這個小區買了個車位。
不管怎麼說,盧晚晚當上了專車司機。每天開著車去公寓接任初,然後送他去公司,再回店裡,晚上照例開車接他下班。
王昕羽走了,孟西白當然也不會留下,盧晚晚對他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十分唾棄。直到王昕羽哭著告訴盧晚晚,表哥如何不是人的時候,她才明白過來,任初那句王昕羽跑了是什麼意思。王昕羽照顧任初那幾天,天不亮就要起來,跑半個城市給任初買早點,然後開著車送他去上班,還要在路上聽任初對她慘無人道的車技唾棄。縱然王昕羽是個臉皮厚的,也經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所以她帶著孟西白一起跑了。
「晚晚,聽說現在是你照顧他了,你受苦了,我哥這個人現在有點變態了,你要是實在忍不了,就給他找個鐘點工算了。」王昕羽善良地提醒,她想了想又補充說,「鐘點工的錢我來出,畢竟他還是我的親人。」
「晚晚,辣條沒有了,煎餅里放烤腸可以嗎?」任初敲了敲車窗說。
盧晚晚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點了點頭。
王昕羽一聽就開始嘆氣了:「他之前就是這麼折磨我的,讓我給他買煎餅,有時候不要薄脆,有時候不要香菜,有時候不要辣椒,每天要求都不一樣,現在是不要辣條了嗎?」
盧晚晚:「……」
「不對啊!」王昕羽細細思量,「剛才那個低聲下氣的是我表哥嗎?他要給你買煎餅?他怎麼不給我買呢?我要跟任初好好談談!」
「你聽錯了。」為了避免出現家庭矛盾,盧晚晚趕緊掛斷了電話。
傷筋動骨一百天,在夏天快要過去的時候,任初的胳膊終於好了。盧晚晚的車技得到了質的提升,無論是倒車入庫,還是側後方停車,她都沒有問題,再也不用擔心剮蹭了。
「我們的店」重新修整過後再次開業,因為做了不少網路營銷,也搖身一變成了一家網紅店,原來成本價20塊售價也20塊的奶茶,終於翻身變成了28塊,所有的產品都開始盈利了。任初說得沒錯,她這家店,要走高端小資一點的路線。
盧晚晚生日的這一天,她賺到了第一個五萬塊錢。轉賬兩萬到任初的賬戶上,是她當初撞了他的車,賠償的修車費。她又給任初轉了兩萬的分紅,剩下的一萬支付了店員工資,她等於白乾。
顧橋勸她:「欠的錢早晚要還的,從下個月開始你就真的賺錢啦,別急。」
盧晚晚更加喪了:「你不知道,還有房租沒交呢,我那個店的房東,可能是做慈善的。中介小哥跟我說,讓我先欠著,已經好幾個月了。我打錢也打不進去,好奇怪啊。」
「你要不要查查這房東到底是誰?我二姑父是警察,要不要問問?」顧橋也覺得奇怪,現在想來,當初租這個店鋪也太順利了。
「我有點害怕……」盧晚晚心裡有個想法隱隱開始發芽。
「我大概能猜到。」顧橋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這個外國房東要也是任初的人的話,那他就有點太可怕了,好大的一盤棋啊。」
盧晚晚怕的正是這個,任初到底還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盧晚晚找出當初的租賃合同仔細研究了一下,外國房東的緊急聯繫人是一個座機,區號是淺島市。
「我去一趟淺島。」盧晚晚說。
「我幫你看店。」
盧晚晚「嗯」了一聲,伸出一隻手來。
「幹嗎?」
「路費。」
「你這麼窮了嗎?」
「你說的,我下個月就開始賺錢了,別急。」
顧橋罵了句髒話,然後給盧晚晚轉了五千塊錢:「窮家富路,記得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