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清楚了,鄧弈不再查問,也沒有為難,讓他們可以離開了。
「無知者無罪。」他說。
三人大喜叩頭道謝,麗娘還大著膽子問:「那這些錢——」
一旁站著的楚家公子又是驚又是怒:「這是我家的錢!怎麼,你還想拿走?」
麗娘訕笑,倒也不怕這個公子,這個公子還不如他那個小几歲的妹妹嚇人呢。
「你們雖然無心,但卻貪婪,被驅使騙人。」鄧弈說,「這些錢當然不能拿走。」
麗娘忙說:「當然當然,奴家就是要說這些錢我們是不會拿走的。」
這煙花女子還敢耍嘴,齊督郵呵斥:「快滾,不想走就去縣衙大牢里呆著。」
麗娘車夫大夫不敢再停留急急忙忙的退出去了。
驛丞跪在原地沒有動,他本是官身,要是也跟著滾出去,就真的別想再回來了。
齊督郵看了他一眼,對鄧弈說:「鄧大人,他們每一個都不無辜,不該這麼輕饒了他們。」
鄧弈說:「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說到這裡手扶著下頜忍不住笑起來,看向楚柯,「楚公子,你妹妹真是厲害,小小年紀,為了掩藏行跡,排兵布陣把搞出這一場戲,真是虎父無犬子。」
楚柯滿眼的氣惱,讓僕從將地上堆的錢物收起來。
「她真是瘋了。」他恨聲說,「要去找她父親直接說就是,哪有這樣偷了家裡的錢就跑,搞出這些花招!」
鄧弈手扶著下頜看著氣憤的年輕公子,問:「楚小姐如果說要去找楚將軍,你們就會送她去嗎?」
「當然不會!」楚柯想也不想回答,看到鄧弈打趣的笑,又忙解釋,「鄧大人,且不說她打了人,事情還沒了結,當初叔父把她送回來說過了,不許她回去。」
鄧弈好奇的問:「楚將軍為什麼不許楚小姐回去?我聽說楚小姐原本一直跟著楚將軍在雲中郡,當年楚小姐剛出生,母親就亡故了,楚老夫人要接回來撫養,楚將軍都拒絕了,這麼多年親自把她養大,怎麼此時送回來了?」
他怎麼對他們家的事這麼了解?楚柯有些緊張,連祖母要撫養堂妹的事都知道?那豈不是也知道叔父當年無媒苟合,和一個鄉下女子未婚先孕生了孩子的醜事?
楚柯又一想,也不奇怪,堂妹差點害死了梁家小姐,梁寺卿都告官了,廷尉必然要查,被委託來找人的鄧弈必然也要查,這一查,他們家能有什麼秘密能藏?
更何況叔父做過人人皆知的蠢事,一直是京城的笑談。
真是丟盡臉面了!年輕人麵皮薄,紅了臉,又是羞又是氣。
「那是,因為,堂妹長大了,叔父要讓她回來學規矩,好結親嫁人。」他唉聲嘆氣說,「可見叔父也是知道堂妹頑劣不堪,所以給家裡說了,讓好好管教,沒有像個樣子之前,不許回雲中郡。」
鄧弈哦了聲,若有所思。
莫非還在想他們家有什麼丟臉的事?叔父辦的丟臉的事太多了,好容易這麼多年夾著尾巴做人,大家都淡忘了,如今堂妹子承父業,又繼續禍害楚家,少年楚柯真是愁苦,可憐自己身為長子不得不承受這一切。
「鄧大人,既然查到了,就快別耽誤了。」他催促說,「趕快追上去,把我妹妹帶回來,跟梁大人好好的道歉認罰,把這件事了結了,免得鬧到我叔父面前,他又要做出不妥的行徑,衝撞陛下,我們就真是萬死不能贖罪了。」
不妥的行徑,鄧弈笑了笑:「我入京晚,不過有幸聽過楚將軍當年的事。」
看看看,果然,好不容易人人都淡忘了他們家,現在又要翻出來這些舊事了,楚柯紅著臉急急說:「鄧大人,舊事先不要提了,還是快些去追我妹妹。」
鄧弈沒有再讓這個少年人羞恥,停下話不提了。
「不過,你妹妹不太好追上啊。」他說,看驛丞,「許丞,驛兵腳程如何?」
他們說話的時候,驛丞一直安靜的跪在地上,此時立刻答:「很快,而且帶著楚小姐走的這一隊驛兵更快,我看到他們從京城到這裡的速度,比其他的驛兵要快兩天。」
鄧弈對楚柯說:「我不是自謙,跟驛兵們相比,我的腳程真的不行,等我們追上她,她已經到雲中郡見到楚將軍了。」說到這裡搖頭,「這也是我的疏忽,其實一開始就該想到,你這個妹妹身為楚將軍的女兒,必然知道走驛兵的路子是最快的,根本不會去找什麼鏢局。」
「誰知道她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楚柯氣道,只覺得束手無策。
他只是一個才十八歲的年輕人,一直跟著父親在書院讀書,這是他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又累又苦熬的都要病倒了。
這可怎麼辦啊,爹娘交代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叔父參與這件事,務必他們自行解決這件事,因為叔父的一舉一動事關他們一家,尤其是他的前程——
他想著父親和母親叮囑的話「你叔父什麼脾氣我們都知道,他在陛下面前就只剩下一點點情面了,我與他已經說好了,為了楚家將來,必須把你扶上馬,讓你入仕為官,如果把最後這一點情面用在你妹妹身上,就沒你什麼事了。」
雖然他不太懂為什麼父親會說叔父在陛下面前還有一點情面——叔父有罪,陛下早就棄之不用。
但也知道叔父鬧起來,肯定會連累他們一家,會連累他的前程。
他還是個少年,他有大好的時光,似錦的前程!
鄧弈審視少年變幻的臉色,忽的坐直身子:「我們追不上,但可以讓前方的人攔截。」
攔截?
楚柯看著鄧弈。
鄧弈看驛丞問:「去雲中郡的路途,是否有驛站臨近中山郡?」
雖然貪財,但驛丞本職還是很嫻熟,立刻點頭,明確的答:「有,叫大槐驛站。」
鄧弈微微一笑:「那就有辦法了。」他站起來,再看驛丞,似乎剛發現還跪著,「許丞,快起來吧,你這次也算是長見識了,被一個小姑娘騙的團團轉。」
驛丞苦笑著應聲是:「老兒的臉真是丟盡了。」
齊督郵罵他:「還不是因為你貪財,以後你可記得教訓吧。」
「不丟人不丟人。」鄧弈笑,「你就當是被楚將軍騙了吧。」
楚柯對他們的說笑不感興趣,聽到又提叔父,只有焦躁,催促著:「鄧大人快說怎麼辦吧。」
鄧弈說:「非常巧,他們廷尉府正有案子跟中山王溝通,中山王不便進京,用飛鴿傳書,現在我可以借飛鴿傳書給中山王,讓他協助攔住。」
中山王啊,是了,中山郡是中山王封地,鴿子也比人快,這真是最好的辦法。
唯一不好的是,楚家這點破事又要多一個人嚼念了,楚柯只覺得頭疼更甚,但又能怎麼辦。
「那就麻煩鄧大人了。」他說,又叮囑,「事關舍妹聲譽,還請大人委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