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嵐雖然惱恨楚昭惹禍,但也沒想真要把楚昭交給官府。
倒也不是心疼楚昭,是唇齒相依,一個姓楚的女兒進了牢獄,其他姓楚的子女也要被人指指點點。
他把人抓回來,是打算直接交給梁家,不經過官面,私下處置怎麼都好。
這個鄧弈竟然敢這麼說,他知不知道自己辦的什麼差?
楚嵐當然要反對,搬出梁家:「這是梁寺卿的意思,梁大人還在等著。」
但這個鄧弈根本不理會:「梁寺卿是告了官,廷尉才讓我去拿人,梁寺卿要見人,也要先去廷尉府。」
「鄧大人,你莫要——」楚嵐上前阻攔。
但剛邁步,就見原本含笑的鄧弈臉色一沉,手裡的鞭子猛地甩下來——
「大膽,敢阻擾本官辦案。」
楚嵐猝不及防,鞭子在眼前擦過,險險地滑過鼻尖,帶起的寒風讓他面容刺痛,就好像被抽打在臉上。
如此恥辱。
「你!你!」他喊,伸手指著鄧弈。
楚柯也嚇了一跳,搶先扶住父親,他是親眼見過鄧弈怎麼對待那些沿途官員的,那真是說打就打,翻臉不認人,就算遇到地頭蛇也絲毫不懼。
他**裸地說:「你們要麼弄死我,要麼就老實點。」
誰犯得著為這點小事拚命啊,於是地頭蛇們忍下,在心裡記下仇,將來再報。
當時辦的是他家的事,仇恨都在鄧弈身上,楚柯樂得看熱鬧。
但當這個熱鬧到了自己家身上,就沒那麼好看了。
「爹,爹。」他將楚嵐的手按住,「不要跟鄧大人衝突,鄧大人也是奉命行事,他也不能違抗的,有什麼話咱們回去再說。」
楚嵐並不是個衝動的人,並沒有衝上去跟鄧弈再理論,只憤憤地喊「豈有此理。」
鄧弈也沒有再揮鞭,只要不阻攔他做事,他又恢復了那副溫和的面容,一聲令下,催馬前行,楚昭的車馬自然也跟著他走了。
一眨眼熱鬧的路邊又變成了先前。
等候接人的楚嵐呆立原地,枉他起這麼早跑出來這麼遠,什麼也沒接到。
中山王世子被楚昭氣走了。
楚昭被鄧弈帶走了。
「這個鄧弈!」他氣得發抖,指著遠去的一行人,「真是好大膽。」
楚柯心有戚戚地點頭:「他的確很膽大,爹,你不知道你剛才多危險。」將路途上鄧弈的所為講來。
講完了,楚柯又好奇問:「這個鄧大人,到底什麼來路?什麼靠山?」
楚嵐聽了也很驚訝,但又冷笑一聲:「小人得志果然猖狂。」
他當然也打聽了一下這個鄧弈,讀書無成,為了糊口在郡縣做小吏,汲汲營營一路攀爬,去年才爬到京城進了衛尉府。
「靠的什麼人脈啊?」楚柯更驚訝了,聽起來這麼普通的人,沒有泯然眾人,還能進京入朝,也是很稀奇了。
楚嵐嗤笑:「什麼人脈,靠著送錢送禮,據說最初為了當個小吏,把身上的棉衣都當了送禮,身上每天塞著乾草禦寒,這次能進京是走了楊家的門路。」
楊家指的國舅楊氏,雖然皇后過世多年,但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已經被封為太子,楊氏依舊地位穩固。
所以果然有靠山。
楚柯明白了,心有餘悸地勸父親:「爹你別跟他置氣,這惹不得啊。」
楚嵐卻笑了,神情不屑,倒也不是因為讀書人風範,而是——
「這鄧弈小人無恥,前腳攀附楊氏,後腳又進了趙氏的家門。」
皇后過世後,皇帝一直沒有再立後,貴妃趙氏獨寵後宮,儼然以皇后自居,而她的娘家趙氏,從祖父叔伯長輩到子侄晚輩,幾乎都有獲封,被人私下稱為新國舅,氣勢比楊氏還盛。
這個靠山更厲害。
但一個人想要靠兩個靠山,而且還是水火不容的兩個,那下場只有一個,被砸成爛泥。
楚柯目瞪口呆:「這鄧弈傻了還是瘋了?」
雖然說小人無品,但當小人也要有小人的規矩吧。
楚嵐嘲諷:「所以他在里外不是人,在衛尉府難以立足。」
如今的衛尉卿跟楊家親近,哪裡能容得下這等妄想東食西宿的小人。
所以才指派他來做這個費力不討好的差事吧。
而這鄧弈竟然還敢拿著雞毛當令箭。
「我到要看看他敢不敢對梁寺卿甩鞭子。」
楚嵐拂袖。
「我們走。」
……
……
楚嵐在後如何生氣,楚昭並不在意,上一世伯父一家一直都在生她的氣,生她父親的氣,把所有生活的不順都怪罪在他們父女身上。
如果不能給他們帶來滿意,他們不會說一句好話。
而他們也永遠不會達到滿意,只會索求更多,然後抱怨更多。
鄧弈將她帶進了衛尉府,當真安排了一間牢房。
看到把這個年輕女孩兒帶來牢房,牢頭都有些震驚。
衛尉府的牢房也不是沒有關押過女犯,但那都是抄家滅族官宦的女眷才有的資格。
楚岺雖然對皇帝曾經大不敬,但皇帝既沒有抄家也沒有滅族,衛將軍的官職這麼多年也還穩穩在。
她女兒往這裡跑,這不是自找晦氣嘛。
「楚小姐,這是你自己要求的,不要怪我。」鄧弈說。
楚昭已經下了車,說:「怎能怪大人?大人應了我的要求,反而是我虧欠大人了,而且也讓大人替我擔責。」說罷鄭重一禮。
鄧弈笑了笑,他將她帶來牢房的確是職責以外了,她應該感激。
他收了這女孩兒一大筆錢,但那是她用來請求坐馬車的,這筆交易已經結束了,這女孩兒不認為他收了錢就該沒完沒了管她,非常清醒明白,他很滿意。
他點點頭說:「跟楚小姐打交道非常愉悅,有機會再見。」
這叫什麼話,誰還願意跟衛尉府的令丞打交道,又不是什麼好事,牢頭再次瞪眼,但看那女孩兒沒有絲毫的驚恐畏懼,反而一笑:「此趟行程能有鄧大人照看,是我不幸中的萬幸。」
鄧弈哈哈笑:「看在楚小姐這句話的份上,牢頭,給楚小姐安排個好的牢房,人情算我欠你的。」
牢頭呸了聲:「誰願意欠這個人情,快別胡說了,復命去吧。」
鄧弈也不再多言闊步而去。
「楚小姐,你也是運氣不好,遇上他當差。」牢頭無奈搖頭,引著楚昭去牢房,「鄧丞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楚昭跟著他前行,鄧弈好不好相與她根本不在意,她也不是指望能交好這個人。
她只希望不得罪他,等將來他能如前一世命定上位後,再狠狠抽蕭珣的耳光。
這一次,她再不會憐惜心疼蕭珣,只會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