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緩步走在街上,阿樂小心翼翼看她:「小姐,你別生氣。」
「生氣?」楚昭笑了,「我沒生氣,我跟她們生什麼氣。」
說來說去不過是女孩兒之間的口角嫌棄,跟經歷的生死陰謀相比,什麼都不算。
她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
「我是在想必須儘快回邊郡了。」楚昭說。
謝三公子出現在京城,提醒她將來會發生的事,也讓她再次迫切的要見父親。
除了問母親的事,還有一件事。
那一世謝氏謀反的理由是蕭珣得位不正,與奸人勾結謀奪皇位。
奸人就是她父親楚岺。
謝氏說,三皇子屠殺整個東宮,但其實太子的兒子被救出來了,然後託付給楚岺,但卻被楚岺與中山王合謀害死了。
否則,根本輪不到中山王世子來繼承皇位。
這就是楚岺和中山王的交易,證據就是她當了皇后。
真是太可笑了,這種荒唐的話,她都當個笑話,謝氏是實在找不到謀反理由,這樣胡編亂造。
她父親楚岺是什麼人啊,罪官,就算小殿下被救出來,託付誰也不會託付他父親啊。
陛下和太子只怕都不記得他父親是誰了。
但現在,她覺得,或許要重新想想——
總之有太多的事不解,她必須見到父親,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阿樂不知道小姐這一瞬想了多少事,握緊楚昭的手:「小姐,你不要急,我們再想辦法。」
楚昭回過神,辦法,她想了想說:「最好的辦法,還是找阿九。」
阿九?阿樂一瞬間都有點沒想起這是誰,怎麼突然說起阿九了?
小姐竟然還記得這個人?
她要說什麼,一旁有猶豫的聲音傳來。
「楚,楚小姐?」
楚楚小姐?喊誰呢?阿樂看過去,楚昭已經歡喜地喊「張軍爺!」
街旁一間雜貨店門口,有兩個男人拎著大包小包站著,原本是他們先開口,女孩兒看過來喊的時候,他們神情又有些躲閃。
「真是楚小姐啊。」張谷說,「我們就,就隨口喊了聲,要是不合適,我們這就走了。」
不合適的意思,是與這位楚小姐結識的原因,並不怎麼光彩,對女孩兒來說,這些事不提也罷。
適才走出雜貨店,看到這兩個女孩兒,雖然跟當初那個阿福阿樂完全不同的裝扮,但因為記憶深刻,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張谷忍不住就喊出聲,喊完了又後悔,這女孩兒願不願意讓他們認出來?
沒想到楚昭神情沒有惱怒,也沒有疏離,而是歡喜不已。
這讓他又有些開心,這女孩兒沒嫌棄他呢。
「張軍爺。」楚昭站到他們面前,「我正想你們呢——阿九呢?」
呃,張谷又有些哭笑不得,看女孩兒往他們身後左右張望,眼睛閃閃亮,滿是期盼。
不是想他們,是想阿九吧。
這對兒有情人路途中被棒打分開,親事是不成了吧。
……
……
張谷看著女孩兒激動歡喜的神情,有些同情,人生就是這樣,不會萬事如意的,年輕人遲早要接受這個事實。
「楚小姐。」他低聲說,「阿九不在我們這裡了。」
楚昭愣了下,不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他沒跟你們一起出來?」她問,又高興的說,「沒關係,我跟你們一起去找他。」
張谷的眼神更加同情:「楚小姐,他,不當驛兵了。」
不當驛兵了?楚昭驚訝:「那他當什麼?」不過無所謂,總歸是他跟驛兵們都熟悉,能想辦法,再次催促張谷,「我去見他問問。」
「楚小姐。」張谷低聲說,將話一口氣說完,不讓女孩兒再有機會多想,「他走了,不在驛兵營,我們不知道他去哪裡,回來後,也沒有再見過。」
楚昭聽明白了,想到了張谷以前說的話,阿九是受罰的,所以,他當完了這次差就走了。
不對,她的眼神幽暗,阿九不是受罰,是送信的,是掩藏身份給父親送密信的,送完了差事就結束了。
「他家是哪裡的?」她問。
張谷搖頭:「他是半路來驛兵營的,我們不知道他是哪裡人,更不知道家在哪裡。」說到這裡也有些悵然,「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相見。」
這個小子看起來很討人厭,但又莫名的很討喜。
你對他好,他也會對你好,你若對他不好,他非要你加倍不好。
楚昭心裡也有茫然,那就不好找了,完成了任務隱瞞了身份,京城這麼大,怎麼才能找到他?
伯父肯定不會替她給父親送信了。
把信交給張谷這些驛兵們,伯父肯定也會阻擾,這些普通的驛兵沒有能力做主。
只有阿九。
這個又壞又狠心又奸詐又無情的傢伙。
她應該警惕這個阿九,但又覺得整個京城能相信的,且真能幫上她的,只有他。
楚昭的眼瞬時有些茫然。
「楚,楚小姐。」張谷看到女孩兒的神情,又很心疼,唉,造孽啊,「你別難過。」
他脫口許諾。
「我想辦法找找他,如果能找到他,告訴他你找他。」
楚昭真心實意的感謝:「張軍爺,你真是個善人。」
這路途萍水相逢被她撞上的位卑驛兵,比她上一世遇到的所有人都好。
「想來老天爺也可憐我,讓我遇上張軍爺你們這些好人。」
說罷對張谷屈膝一禮。
阿樂也忙跟著鄭重施禮。
張谷手足無措:「這說哪裡話,客氣客氣了,應該的,應該的。」
「那就有勞張軍爺替我費心了。」楚昭說,告訴張谷家住在哪裡,又指了指阿樂,「到時候找她就好,她常在外邊。」
張谷點頭,阿樂也再次對張谷施禮,主僕兩人告辭離開。
看著女孩兒神情蔫蔫的走了,張谷再次嘀咕一聲造孽啊。
同伴在旁輕咳一聲:「張哥,你這是不是幫人私相授受?」
呃,張谷結結巴巴:「哪有,不是,不要亂說,哪有私相授受——」
同伴戲謔地看著他不說話。
張谷無奈地說:「我就是看這孩子可憐,就幫忙遞個話,見不見的,我也不管啊。」
同伴搭上他的肩頭:「好好我知道,張哥是個善人嘛。」
張谷呸呸兩聲,兩人繼續前行。
「不過今天能遇到楚小姐還是很開心的。」
「楚小姐見了我們沒有迴避,絲毫不嫌棄。」
「是啊,不過第一眼的時候看楚小姐樣子很兇,似乎剛跟人打了一架。」
「別瞎說,楚小姐哪能天天打架呢。」
……
……
雅趣閣變的空****,白場已經結束,晚場還沒開始,但一樓大廳里那幾個年輕人還沒走,酒菜都空了。
謝燕來已經不再用桌布蒙頭,懶懶倚坐招呼店夥計:「來來,上菜上酒啊。」
店夥計還沒應聲,幾個年輕人無奈的站起來:「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啊?」
謝燕來想了想:「天黑吧,外邊這麼亮,不安全。」
什麼鬼話,就是真有不安全,那也是你讓別人不安全,年輕人們再忍不住:「你就呆著吧,我們走了。」
謝燕來雖然被喊一聲謝公子,但生母卑賤,半路被謝家認回,這輩子也就背靠家族,吃飽穿暖混日子,不會有什麼前程。
他們不行啊,他們是正正經經的公子,將來還要博前程,出人頭地。
跟謝燕來一起玩樂,也是為了跟謝家攀上關係,不能真就跟著他不管不顧的廝混。
年輕人們呼啦啦的走了,這邊只剩下謝燕來一人。
店夥計試探問:「公子,酒菜還要嗎?」
謝燕來瞥了他一眼,將一袋子錢扔桌子上:「為什麼不上?小爺吃不起嗎?」
這小爺脾氣真不好,店夥計忙點頭哈腰恭維高聲喊著上好酒好菜,要走開,又被喊住。
「剛才二樓打架的人,是姓楚吧?」
店夥計忙應聲是,隨口問:「公子認的?楚——」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謝燕來不耐煩的打斷「我怎麼認得她!」
楚柯少爺是還沒到聞名京城的地步,但不認得就不認得,這麼凶做什麼,都說謝三公子為人良善,但這個謝公子可不良善,店夥計諾諾要走,但又被喊住。
謝燕來手一揚,又扔過來一袋錢。
「找個人來,給我講講,二樓是怎麼打架的。」
咿,店夥計歡喜的接過錢,還能有這好事?這富家公子真是難以琢磨,先前打架的時候不過去看,現在花錢聽人講,這是有錢沒地方花了?
「好嘞——公子您稍等——酒,菜,人,熱鬧,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