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楚昭抬頭看謝燕來。
鍾長榮是父親最信任的人,父親如今的狀況,鍾長榮都大喊來人了——
是個人都要瘋狂地往楚岺所在去。
謝燕來竟然攔住她!
攔住——
楚昭抓住謝燕來的胳膊:「你瞞著我什麼?你在騙我!」
什麼找她要小兔子,什麼要她做羹湯!
楚昭發狂地搖晃他,眼淚模糊了雙眼:「你在騙我!你為什麼也騙我!為什麼你也騙我!」
謝燕來看著女孩兒從未有過的癲狂,再聽這句話,什麼叫你也騙我,他騙她有什麼稀奇的,他為什麼不能騙她——
謝燕來咬牙將女孩兒箍住。
「楚昭,你聽我說。」他喊。
兔子趁機跑了,阿樂本也要向楚岺所在跑,又不知道該不該扔下小姐——
「我爹是不是死了,你在騙我在騙我。」楚昭哭喊,用力要掙脫。
聽到這句話,阿樂再無遲疑撒腳疾奔而去,她就是小姐的眼,她要替小姐多見一眼將軍!
「沒有!」謝燕來說,按住掙扎的楚昭讓她看自己的眼,「沒有,你父親要見一個人,他不想讓你知道,他沒有事。」
楚昭看著他,將明未明的光影里,年輕人眼神冷肅。
父親要見一個人,不想讓她知道?所以讓謝燕來把她騙走——
「什麼人?」楚昭問,「什麼人我父親不讓我見?」
謝燕來看著她沒說話。
「謝燕來!」楚昭抓著他,「你從不騙我,只有你不騙我的,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父親是為了我好,但是,我已經糊塗一輩子了,不能再糊塗了,我死了活過來就是為了知道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女孩兒的眼滿是淚水,說的話也似乎混亂,謝燕來不忍看。
但楚昭不讓他避開,乾脆伸手捧住他的臉。
「謝燕來,我知道,你也知道,到底做一個糊塗傻瓜好,還是哪怕痛苦也要活得清楚明白更好。」
「你若是我,會願意知道,我若是你,也不會瞞著。」
其實不用他說,她這樣子分明是猜到了,猜到了都不敢說,非要別人來確定告訴她,可見母親這兩個字對她多重要——
人活一世,不受傷是不可能的。
謝燕來按住女孩兒的手,拉下來,道:「你母親來了。」
楚昭深深看他一眼,轉身就向外跑。
「等一下。」謝燕來再次喊,伸手抓住她,不過這一次不是把女孩兒禁錮,而是帶著她向前走,「跟我來。」
楚昭沒有再掙扎,任他牽著手疾走。
……
……
謝燕來帶著楚昭從另一邊的牆上翻進了楚岺這邊,翻過牆頭的時候,楚昭還看到阿樂被攔在門外。
「——我要見老爺啊。」阿樂跺腳。
守衛不為所動:「鍾副將有令,任何人不得進。」
她身子一輕,被謝燕來攬著跳下去,就算多了一人,謝燕來落地依舊輕巧無聲。
外邊都戒嚴了,四周被清場了,院子里空無一人,謝燕來拉著楚昭悄無聲息地靠近窗戶。
鍾長榮已經不再咆哮了,但隔著窗戶也能感受到他聲音里的激動。
「——木棉紅,你有什麼臉來!你來想幹什麼!」
「想看將軍臨死的慘狀!」
「哦哦,不對,你木棉紅狡黠如狐,最會蠱惑人心,怎麼會做這麼蠢的事。」
「將軍一死,你來掉兩滴眼淚,追憶往日舊情,顛倒一下黑白,把阿昭哄騙認你這個娘。」
鍾長榮的話說到這裡時,室內響起一個女聲。
「長榮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
……
倚在窗邊的女孩兒身子一顫,人就要彈起來,還好身旁的人及時按住她,將她穩穩箍住。
謝燕來看著女孩兒一瞬間漲紅的臉,滿面的不可思議,幾乎停下的呼吸,知道她認出這個聲音是誰了。
到底是一路相伴,雖然那個丁大嬸並不常出現在楚昭面前,但隊伍中只有她們三個女子,如此鮮明的女子,楚昭哪能不熟悉。
她肯定猜到丁大嬸身份不簡單,也猜到丁大嬸有圖謀,謀財或者謀權。
他則還更進一步猜到丁大嬸還圖謀楚岺——是被哪一方收買的姦細,中山王啊,甚至西涼人。
但不管再怎麼猜,他們都沒有猜到這是楚昭的娘,楚岺那個亡故的妻。
……
……
「哈!」
鍾長榮似乎聽到了多可笑的話。
「你沒這個意思?那你還能什麼意思?木棉紅——」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你天天盯著阿昭,哪一次的集會上沒有你?」
「你除了不敢來落城,你哪裡不去?」
「你一天天盯著她,不就是等著將軍一死,就開開心心認女兒,享受天倫之樂。」
「你拍著良心說,你不想嗎?」
木棉紅看著鍾長榮,她依舊跪坐在床邊,面對狀若發狂的鐘長榮,不管罵也好,呵斥也好,質問也好,她都神情安靜,不哭不惱不喊不叫,只偶爾辯駁一句。
她伸手按住心口,坦然說:「摸著良心說,世上哪有母親不想認女兒的。」
鍾長榮冷笑:「但世上沒有母親會把剛出生的女兒掛在刀尖上,威脅摔死她!」
「長榮!」
一直沉默的楚岺拔高聲音喝道。
但這根本不能阻止憤怒的鐘長榮。
「將軍,我真是忘不了那一幕啊。」他捶胸說,「我這輩子都沒想到會見到這一幕。」
「她拿著這麼小的嬰兒,叫囂你楚岺不聽她的話,她就當場摔死這個嬰兒——」
「那麼小的嬰兒,被她冷冷戳在刀尖上——」
「這個女人,她先是假扮落難人,迷惑將軍,待將軍你情根深種,不在意她來歷不明,告訴了家人,甚至稟告了皇帝,要跟她成親,結果呢?她悄無聲息地跑了。」
「消失那麼久,再出現就成了賊首木棉紅。」
「不僅不俯首認罪,還拿著你和她的荒唐情要挾。」
「看到你不懼要挾,又拿出一個嬰兒。」
「真是可笑,怎麼就是將軍的女兒了,她跟你都沒有成親,誰知道這是從哪裡來的孩子——」
楚岺從**坐了起來:「鍾長榮!你住口!——阿昭!」
阿昭?
鍾長榮一愣,跪坐在地上木棉紅也面色發白,柔軟但堅韌的柳腰一下子斷了——
窗外謝燕來將楚昭用力抱住,但依舊不能制止女孩兒的顫抖。
她整個人抖得都站不住——
這個嬰兒怎麼就是將軍的女兒了,跟將軍都沒有成親,誰知道這是哪裡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