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樂雲腦子不好,眼神也不好。
這可是她特意挑選的衣衫,畫的妝容,效果是即受了苦又不失威武,低調又靚麗的英雄形象。
她哪裡像被押送的逃犯了!
楚棠幽怨嗔怪瞪了樓上的女孩兒一眼。
還好其他的女孩兒們都反應過來了。
「她沒有坐囚車!」
「這料子花式是開春剛上的新款!」
「她眼上用了桃花粉,京城開春才出的,她一個牢犯能用上?」
「她——爹竟然病好了。」
女孩兒們的視線從楚棠身上移開,看到了一旁另外一人,穿著簇新儒袍,帶著儒冠,留著短須,面容方正,手握韁繩,輕輕搖晃,他似乎要目視前方,但視線還是不自覺兩邊亂飄,讓儒雅之氣淡了很多——
雖然很多女孩兒都沒見過楚嵐,但跟楚棠走在一起,父女相貌一眼就辨識了。
楚嵐竟然也騎馬隨行,先前楚昭封后楚嵐都沒出門,說是病了,但看楚棠每天開開心心的樣子也知道肯定是裝病。
現在衙門張貼的緝捕告示還沒揭下來了呢,楚嵐大搖大擺的騎馬入城——
有女孩兒特意探身往下看,楚嵐腳上沒帶鐐銬。
「不是囚犯。」齊樂雲也終於回過神,指著楚嵐楚棠身旁,一層禁衛,一層官員,官員們還都笑著跟楚嵐說話,「這怎麼回事啊!」
街上的民眾也都被楚嵐楚棠父女吸引了,很多民眾不認識,但當聽到名字時都知道——楚嵐這個名字在京城也算是很有名了。
「皇后的伯父!」
「那個逃犯!」
「跟中山王勾結逃走了嗎?」
「這是抓回來了!」
議論聲鋪天蓋地,比起真龍天子,小人得勢的太傅,翩翩公子,落罪的世子,皇后的娘家人,普通又不普通,更是讓人津津樂道。
被擋在人後看不到,聽也只聽到隻言片語,逃犯,皇后的伯父,又刺激又駭人,急得揪著前邊的人詢問,囚服什麼樣,鐐銬大不大,罪犯被打的慘不慘——
不過人群中很快有人解釋,有年長的老者,有挎著籃子的老婦,甚至還有舉著糖人看熱鬧的孩童。
「別瞎說了,楚先生可不是逃犯。」
「楚先生是奉朝廷的命令,自污聲名,迷惑中山王世子——」
「這一次中山王世子是被楚先生親手抓住的!」
街上喧嘩更大,竟然還有這種傳奇!
女孩兒們也顧不得擠在窗邊,婢女們跑上跑下氣喘吁吁帶來街上最新的消息。
「是真的,說是楚嵐,抓了蕭珣。」
「其實是阿棠小姐親自動的手。」
「一把刀——」
一個小丫頭還比劃著突然做出拔刀的動作,讓專心聽的女孩兒們嚇了一跳。
「——阿棠小姐舉著刀架在了世子的脖子上。」另一個婢女搶過話,還拔高聲音模仿楚棠的聲音,「你這賊子,皇后娘娘命我拿下你——」
齊樂雲哈哈笑:「真的假的啊,她這樣說,是為了讓蕭世子死了找楚昭報仇,不要纏著她吧?」
本來緊張的女孩兒們聽到這裡都噗嗤笑起來。
這還真是楚棠能幹的事。
不過,楚棠能做出這種事,還是出乎意料,女孩兒們再次轉身看著在街上涌涌人潮中的楚棠。
女孩兒騎在馬上,宛如嫩柳搖搖擺擺。
一向膽小,謹慎,最會自保的楚棠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
好多男兒都做不到呢。
「原來她不是逃了,是去做英雄了。」齊樂雲喃喃,「她竟然也能這麼厲害。」
旁邊的女孩兒感嘆:「皇后那麼厲害,姐姐自然也如是,到底是一家人吶。」
齊樂雲輕咳一聲:「其實我作為皇后家借住的房客,我覺得我也很厲害——」
女孩兒們再次大笑。
周江忽道:「給楚棠小姐撒花!」
聽到這話,廳內的女孩兒們看向擺著的花籃,這今天早上新摘的花兒,原本是為皇后準備的,但現在么——
楚棠也值得。
「撒——」大家笑著喊。紛紛取過花籃在窗邊揚手灑下。
「恭賀楚棠小姐英雄歸來!」
「恭賀楚棠小姐英雄歸來!」
女孩兒們清脆的聲音如仙樂。
無數的花瓣落下來,民眾仰頭看,喊著笑著,孩子們跳著伸手接,街上掀起更大的喧囂。
楚棠抬起頭,伸手接住一朵杏花,將它戴在鬢邊,展顏而笑。
做英雄的感覺真好啊。
……
……
皇帝重臣宗室英雄都漸漸遠去,女孩兒們遙送,又向城門那邊遙望,神情有些遺憾。
「可惜沒見到皇后。」
先前婢女們在街上已經打聽了,皇后沒有回來,目前還在中山郡善後,待忙完了才能回來。
寧小姐大手一揮:「無妨,待皇后歸來,再一擲千金漫天花雨為她做賀。」
……
……
走進驛館,街上的喧囂被隔絕。
蕭珣下車,看著這個熟悉的地方,先前被他屠殺過的驛館重新站滿了官吏。
「世子請。」官吏神情冷冷說。
還有幾個小吏毫不掩飾恨意,那晚夜亂時驛所的人都被殺了,原本以為是三皇子的人作亂,但此時此刻誰是兇手清清楚楚。
蕭珣不在意官吏們的敵意,越過官吏帶著隨從進去了,他的隨從只有鐵英和寧昆。
隨著蕭珣進去,驛所的門鎖上一道道,里外兩層兵衛巡守,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鐵英看著清冷的屋子,連熱水都沒有,一腳將銅盆踢翻。
「真把殿下你當囚犯嗎?」他罵道。
蕭珣在椅子上坐下來,絲毫不在意其上的灰塵,輕笑:「勝者王敗者寇,寇賊還要什麼禮遇。」
不提這個還好,提到這個,鐵英眼都紅了,本來聲勢浩大入城的應該是世子!享受民眾歡呼的是世子!
不應該是土石砸過來,也不應該是罵聲如潮!
都是因為!
楚昭!
楚昭用世子做要挾,王爺只能收兵,功虧一簣,鐵英咬牙:「不過世子放心,王爺說了,儘管如此,在京城也沒有人能傷害羞辱世子!」
「我知道。」蕭珣笑道,「否則我怎能安坐在這裡,真就被扔進牢房了。」
他說著伸手揮了揮。
「沒有侍婢,就辛苦鐵英你去燒水,讓我洗漱一下。」
「以前就是我陪著世子在外行走,從來不需婢女。」鐵英道,「我一個人也能讓公子吃好睡好。」
說罷握著刀蹬蹬出去了。
蕭珣笑道:「我們鐵英真是不怕苦不怕累。」
寧昆在一旁低聲道:「是世子心態平和,大氣沉穩。」
蕭珣靠著椅背哈哈一笑:「我先前進京是中山王世子,再進京是鎮國王世子,這也算是步步高升了,也是喜事,值得高興。」
寧昆道:「世子能這樣想,王爺也就放心了。」
蕭珣看著他,忽道:「不過有件事,寧先生幫我打聽一下。」
寧昆忙道:「世子請講。」
「楚昭是怎麼跟我父王談的。」蕭珣慢慢說,手扶著桌案,在灰塵上划過一道痕迹,雙眼微垂,「除了用我威脅父王,還有什麼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