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弈旳口鼻被辛辣的味道縈繞,所以聞不到那些煙霧是什麼味道。
但似乎只眨眼一下,響起噗通一聲,有人倒地。
鄧弈轉頭看,見是書架旁陰影里站著的一人倒在地上。
這是蕭珣帶來的人,一直無聲無息,如同不存在。
「看清了吧。」蕭珣貼著他的耳邊低聲說,「多厲害的毒,太傅你真是死定了。」
他說完這句話,往自己嘴裡和鄧弈嘴裡又塞了丸藥,將鄧弈一拉,兩人向書架後退去,下一刻屋外騰起更濃烈的煙霧——
……
……
太傅府,丁大鎚是親自來坐鎮的。
拱衛司成立後,破門入家或者從刑部牢房提人,基本不用丁大鎚出面,憑著身上的蟒紋,再加上拱衛司的腰牌,基本無人能擋。
太傅只是禁足,不許他出府,也不許任何人來探望,跟以往拱衛司執行的任務相比輕鬆很多,只需要在府外戒嚴就好。
但丁大鎚還是親自來坐鎮,畢竟太傅身份不同,太傅手握兵權,可調京營兵馬,如果真要出門,其他龍衣衛還真擋不住。
他不一樣,指揮使的身份,如果太傅真敢仗著兵馬強行出門,他就親自與京兵一戰。
哪怕死在這裡,也要讓世人知道,皇后的權威不容質疑。
不過太傅被送回來後並沒有折騰,只在書房看書,還一副很享受難得安靜的樣子,家裡的僕從也都很老實,因為沒有客人,他們很清閑,多數時候都呆在自己的屋子。
丁大鎚坐在太傅府的門房,並沒有放鬆警惕,叫來龍衣衛們,叮囑後半夜的值守,話才說了一半,就察覺到不對。
「著火了。」他說。
龍衣衛們向四周看,有些茫然,沒有啊,里外都沒有啊,沒有火也沒有煙——
但丁大鎚已經向內奔去,他用力嗅著鼻子,他不會錯,山林里山火很多,多到火還沒燒起來他都聞到了。
看著丁大鎚向府內跑去,其他龍衣衛雖然有疑惑,但毫不猶豫一部分跟隨,一部分則立刻散開加強布防。
「小心有人趁機作亂。」
而看著龍衣衛突然跑進來,在府中正巡守燈火的僕從也嚇了一跳,這群龍衣衛難道不再偽裝,兇惡的闖進來開始抓人了?
「滅火——」丁大鎚大喊。
僕從們又有些發懵,滅什麼火?哪裡著火?
他們怔怔隨著丁大鎚的方向看去,夜色籠罩著的太傅府燈火明亮,下一刻,夜色似乎一瞬間騰起,讓燈火變得黯然,再下一刻,火光騰起席捲了夜色。
真的著火了——
僕從們發出尖叫,太傅府變得嘈雜。
丁大鎚已經衝到了書房,書房四周火光燃起,但尚未洶洶之勢,他沒有絲毫停滯直接就撞上門沖了進去。
身後跟來的龍衣衛們發出喊聲。
「大人——」
……
……
楚昭今夜不打算休息,前殿官員們商議邊軍的事,她也隨時參與,中途回來後宮陪蕭羽,這也是她和蕭羽之間的習慣,在他入睡前兩人說說話。
講完邊軍大捷的事,伴著楚昭倚著床頭輕輕拍撫,蕭羽漸漸閉上了眼。
消息是這個時候傳來的。
丁大鎚一臉黢黑,衣服被也燒了,**的地方都有燒傷,血肉模糊,被兩個龍衣衛攙扶。
小曼和阿樂正在給他簡單處理了傷口,剪掉殘破的衣袍。
丁大鎚也不讓楚昭叫太醫,急著把事情先交代:「火燃燒得非常快,整間屋子都被澆了易燃的火油,如果晚一步,我也出不來了。」
楚昭視線落在地上。
地上躺著一個人,跟丁大鎚一樣,面容黢黑衣服也燒了凌亂。
「但我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丁大鎚低聲說,「而且——」
他不是鄧弈。
楚昭端詳著地上的男人,跟鄧弈真的很像,甚至蒙上灰的臉形五官也很像。
「但如果被燒毀了。」她說,「還真分辨不出來。」
這個人是鄧弈的替身?
鄧弈竟然會有替身?
他自己準備的?還是別人安排的?
那這場火是鄧弈安排的還是別人要殺鄧弈?
「太傅府已經搜查過了。」丁大鎚說,「沒有太傅的蹤跡。」
他黢黑的臉上也掩不住羞愧。
「莪們守在外邊也沒有發現人進出。」
但肯定有紕漏是他們沒有發現的,人不可能插翅而飛,遁地而沒。
楚昭道:「不用自責,對方知道你們駐守府外,既然敢做,必然是有能力能做到。」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是誰?
是鄧弈金蟬脫殼,還是誰要讓鄧弈消失?
「娘娘,這時候太傅出事,對娘娘不利啊。」殷參事低聲說,「會被有心人栽贓說娘娘要除掉太傅。」
拱衛司將太傅鄧弈押送出皇城又關在府里,然後太傅府著了火太傅生死不知,皇后與太傅之間的矛盾人人皆知,現在邊軍生擒西涼王,皇后聲望大漲,此時除掉太傅,不會引來國朝動**,甚至還能給太傅叩上罪名,比如勾結西涼致使石坡城失守——
楚昭神情漠然地看著地上的死屍。
「朝臣們都在,召集大家,宣告此事。」她說。
雖然太傅府失火動靜很大,但因為發現的及時,又拱衛司把守,消息暫時還沒泄露。
這時候的確坦然相告更合適,殷參事應聲是,剛要走,又被楚昭喚住。
「鄧弈的母親還在嗎?」她問。
殷參事點頭:「在,除了太傅和書房這裡,其他人其他地方沒有任何異常,都被看押起來了。」
楚昭轉頭喚小曼。
小曼沒有像往常一樣扭開頭,而是嗯了一聲。
「殷參事,你把鄧母秘密送出來。」楚昭道,「小曼你把人安置好,不要讓任何人發現,就當鄧母也生死不知了。」
殷參事和小曼一個應聲是,一個則轉身就走。
「喚太醫來。」楚昭吩咐,看著丁大鎚,「你還要再撐一下,應對朝臣們的詢問。」
丁大鎚應聲是。
齊公公轉身吩咐喚太醫,喚朝臣們來,整個後宮變得忙碌起來。
楚昭看著地上躺著的死屍。
「姐姐你是覺得太傅不是畏罪潛逃嗎?」蕭羽在旁低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有人害他?」
所以鄧弈被抓或者逃脫了,楚姐姐要把鄧母保護起來,免得作為鄧弈唯一的親人陷入危險。
楚昭點點頭。
「雖然我也不能肯定,但我覺得,鄧弈不是會認為我關起來他,就要殺他,他到了必須逃走地步的人。」她低聲說。
所以要麼是有人要殺他,他無奈逃走,要麼就是他被人挾持。
雖然鄧弈曾說過,危難時候他不會為了母親涉險,但——
楚昭輕聲道:「鄧母一個盲婦無辜,不要被牽涉其中。」
……
……
剛平復大捷的消息帶來的震動的官員們,被喚來內宮,看到地上躺著的死屍,再聽丁大鎚的講述,再一次陷入更大的震動中。
「太傅死了!」
「不是死了,是失蹤了!」
「失蹤?焉知是生是死。」
「朗朗乾坤,太傅在家中遇難!」
「如果是遇難,怎麼還有替身?」
官員們吵成一團,刑部侍郎站出來,看著楚昭:「臣請查太傅遇害案。」
楚昭道:「可,不止你,三司共查。」
刑部侍郎也不耽擱轉身就走,七八個官員忙跟著去,殿內的議論聲質問聲沒有絲毫減少。
楚昭並不理會,任他們隨意揣測。
「這是太傅準備的替身,還是別人準備的?」謝燕芳沒有參與這些議論,站在死屍旁邊,俯身好奇端詳,「真的很像,如果不是皇后的人動作快,衝進火里拖出來,我們會真認為太傅死了——」
他看向楚昭輕嘆一聲。
「多虧皇后,這是不幸中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