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沒有再繼續寫字,帶著蕭羽去皇后的庫房看看有什麼禮物可以挑選。
雖然楚昭當了皇后後,很多時候都在外邊,但屬於皇后的賀禮從來沒有少過,逢年過節,她的生辰,文武百官各地州郡,世家大族,都會送來。
當然,比起皇帝的庫房,這裡還是有些空****,畢竟楚昭當皇后才幾年。
「楚姐姐。」蕭羽也是這樣的感嘆,「你再去我那邊挑挑吧,我有好多好多。」
他父母,先帝先後等等留下來的都屬於他。
楚昭笑道:「不需要那麼多,我選一件禮物,到時候阿羽給他們賜一副墨寶,這就是能傳家的珍寶。」
蕭羽笑著點頭,又鬆口氣:「幸好我這段日子沒有荒廢,先生誇我的字越寫越好。」
「那就好。」楚昭也跟著鬆口氣,「雖然沒人在意陛下寫得字如此,但陛下字寫得好我也臉上有光。」
蕭羽哈哈笑:「我一定要讓姐姐榮光添彩。」
他恍惚記得小時候母親最喜歡的事就是他被皇祖父誇讚,而能讓母親歡喜也是他最歡喜的事。
真好,母親不在了,他還有人可以取悅,還有人能被他取悅。
相比於楚昭和蕭羽開開心心地說笑,阿樂則有些心不在焉,對選禮物也沒什麼興趣。
「楚姐姐。」蕭羽悄悄跟楚昭說,「阿樂對阿棠小姐其實不在意呢。」
心不在焉的阿樂立刻聽到了,哼了聲:「我沒有!陛下不要亂說!」
蕭羽對她吐吐舌頭,躲在楚昭背後。
楚昭笑道:「阿樂是要想要準備的事太多啦。」說罷看蕭羽,「還有你,今天的功課寫完了嗎?」
蕭羽嘻嘻笑:「還沒——」
楚昭伸手敲他額頭:「那還不快去。」
蕭羽捂著額頭笑著向外跑去了。
楚昭再喚阿樂:「走吧,今天不選禮物了,讓我們阿樂先養養神。」
「小姐。」阿樂嗔怪,「我又不是累的。」
說到這裡她嘆口氣,拉住楚昭的衣袖。
「小姐,我是擔心你,阿棠小姐都嫁人了,你將來怎麼辦?」
楚昭停下腳。
已經走到門外的蕭羽也停下腳。
而看到他停下腳,原本來恭敬相迎的內侍們也紛紛停下,還刻意地屏住了呼吸,安靜無聲。
女子的笑聲從庫房裡傳來:「你想什麼呢,怎麼想到我嫁人了?」
阿樂用力搖了搖她的衣袖:「小姐,我說真的呢,阿棠小姐都找到喜歡的人嫁了,你呢,一輩子都當皇后嗎?」
楚昭一笑:「一輩子長著呢。」說罷抽回衣袖,「誰知道呢,說不定——」
阿樂不解:「說不定什麼?說不定什麼?小姐伱告訴我嘛。」
楚昭只是笑,卻不回答,將手背在身後晃晃悠悠向外走。
說不定,她也要嫁人呢。
她邁出殿門,看到蕭羽站在一旁,對她嘻嘻一笑,指了指上方:「姐姐,該吃午飯了,要不吃過飯再做功課吧?」
「休想。」楚昭故作沉臉,「一會兒我查你功課,做不完,不許吃飯。」
蕭羽撒腳就跑:「快去做功課,否則餓肚子——」
伴著他蹬蹬跑開,一群內侍也跟著小跑簇擁著。
楚昭一笑,再看跟出來,一臉不放棄還要問的阿樂,她也拎起裙子跑開了。
阿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跑著追上去。
春日的皇宮中宛如有蝴蝶輕快飛舞。
蕭羽邁進了寢宮,宮內四五個內侍立刻湧來,有人捧茶,有人捧著巾帕,有人打扇,有人捧著熏香將蕭羽團團圍住侍奉,但又不擋住蕭羽走路。
「陛下,御膳房送了新的點心。」一個內侍說,將點心捧來,「奴婢讓他們雕刻小動物。」
蕭羽看了眼盤子,隨手捏起一個白嫩軟糯紅眼睛的小兔子糕點扔進嘴裡。
「不錯,做得好。」他說,「小旭子有心了。」
被喚作小旭子的內侍高興地道:「陛下開心就好,陛下喜歡,奴婢就喜歡。」
蕭羽道:「喜歡。」
他嘴裡說著喜歡,眼裡沒有半點歡喜,坐在椅子上,看著內侍們忙而不亂地給他擺好筆墨紙硯。
這皇城裡,不,這天下人都在取悅他,而他隨口說一句話就能取悅天下人。
但他們取悅的不是他,只是皇帝。
只有楚姐姐不一樣,在楚姐姐眼裡,他不是皇帝,他是阿羽。
要是沒有了楚姐姐,世上也就沒有阿羽了。
楚姐姐絕不會離開了,楚姐姐不會嫁人,楚姐姐永遠都會跟他在一起。
必須跟他在一起。
……
……
楚昭回去後不用寫功課,但也沒能準時吃午飯。
丁大鎚和殷參事帶來了於商的最新消息。
「竟然還能查到。」楚昭都有些驚訝。
自從鍾長榮險些遇害,以及梁薔密告後,拱衛司一直在秘密地調查,但總是遲一步,雲中郡那邊怎麼查都是沒有問題,而京城這邊,因為於商久不歸,於商的家人賣了鋪子去尋親,然後消失不見了,甚至連鄰居都搬走了,換成了新人。
對於這個結果,楚昭倒也並不意外。
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一旦察覺於商出事,鍾長榮遇害未遂,必然會及時抹去痕迹。
其實一開始她不意外是因為那一世經歷過,知道梁氏害了鍾叔,背後指使的人自然是蕭珣。
但這一世梁薔都反水去攻打蕭珣,如果真是蕭珣安排,蕭珣自己都要死了,怎麼會放任梁薔活著?
「於商做小買賣,跟京城大商人們來往不多,但為人和氣,這讓對碼頭上的人力都有印象。」丁大鎚說,「我們負責追查的隊員從人力無意的一句話查到了於商的一點訊息。」
「於商在兩年前離京的時候,拿著一瓶酒,稱為仙人贈的仙人釀。」殷參事接著道,「我們猜測這應該是送行酒,也許就是他的主人贈送。」
「所以我們查了那幾日京城所有的酒樓茶肆,甚至世家大族有沒有宴請。」丁大鎚道。
這可不容易啊,這是大海撈針,楚昭看著他們。
「我們撈到了。」殷參事說,拿出兩本厚厚的冊子,冊上有蓮池樓三字,「於商那幾日出入過幾家酒樓,其中一間,梁薔也在。」
京城這麼大,有名的酒樓也就那麼幾家,人和人遇上是難免的,但人和人能遇上,也絕不會僅僅是巧合。
楚昭看著冊子沒說話,這是蓮池樓記錄預訂的草冊以及賬冊。
「梁薔那時剛被封了游擊將軍,這幾家公子宴請他。」丁大鎚說,「那幾家人我們已經查了,暫時沒發現問題。」
「於商並沒有顯示在冊子上,是在酒樓賣花的阿婆記得,因為於商不小心撞到了她,為了表示歉意,拿了她一束花,給了兩份錢,阿婆對好人念念不忘。」殷參事低聲說,同時忍不住想,可見如果給人賣命就不能再想著做好人——
「他也不是要做好人。」丁大鎚道,「他只是打造做好人,老實人,普通人的樣子罷了,這是他用來掩藏真實身份的行徑,只能說是事情既然做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迹。」
殷參事應聲是,又道:「只知道於商和梁薔這一刻都在蓮池樓,但沒有發現他們有過接觸。」再指著冊子道,「那晚樓里的客人我們正在仔細追查,但,時間太久了,只怕會有遺漏。」
楚昭笑了笑:「一定會有遺漏的,因為有些店家會有私密客人,不會留下任何記錄。」
殷參事點頭,他的顧慮也正是如此,而且他們也不能真把蓮池樓主僕都抓起來拷問,這賬冊還是他們偷出來的,唯恐打草驚蛇。
「那就繼續打已經被打動的草好了。」楚昭說,「把梁薔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