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沒有寫要我去。」
「也沒有寫出事了——」
謝燕來沒能立刻就衝去京城,被木棉紅趕回了家中,要過信看寫了什麼。
但信上也沒寫什麼啊。
聽到詢問,謝燕來不耐煩回答。
「那你為要去京城?」木棉紅問,再一次仔細地看信。
不至於女兒和阿九之間還有暗號吧?
楚昭這封信寫得很簡單,就提及了一件往事,問謝燕來還記得當年被謝家當街鞭打的事嗎?讓把那件事是怎麼回事給她講一講,還說謝燕來已經死了,做過的事不分善惡都一筆勾銷了,所以可以把真相說出來。
「因為你生氣她揭露你不堪的往事?」她問。
她並不知道是什麼事,但當街鞭打對心靈上帶來的羞辱比肉體上的疼痛更厲害。
有人從木棉紅手裡拿走信。
木棉紅看了眼,是鄧弈,便沒有說話。
她將謝燕來趕回院子的時候,鄧弈就站過來了,木棉紅沒有驅趕他,任憑他在一旁聽著。
鄧弈看了一眼信,道:「那件事,的確不堪。」再看向謝燕來,問,「跟謝燕芳有關?」
謝燕來沉著臉不理會他,問木棉紅:「她最近在做什麼?」
除了私信,京城的邸報鍾長榮也會定期送來。
木棉紅搖頭:「她最近沒做什麼啊,就是做皇后,上上朝,商議朝事,還舉辦宴席什麼的,小曼說了清閑又開心,哦,她堂姐楚棠還要成親了,最近在忙這個。」
謝燕來哼了聲:「她才不會真清閑。」
「是啊。」鄧弈道,「她既然要跟你一起來這裡,走之前必然要把朝堂清整乾淨——」
他的話沒說完被木棉紅打斷,聲音歡喜又不安:「她真的要來這裡?不做皇后了?」
鄧弈沒有說話,看向謝燕來,木棉紅的視線也隨之看向他。
謝燕來陡然被兩人盯著,如同被火灼燒一般:「看我幹什麼?不管我的事。」
鄧弈冷笑:「不管你的事?要不是為了你,她會舍下朝堂皇后之位?你不是一向聰明嗎?怎麼這時候犯糊塗?她要離開朝堂會做什麼?當然是清除一切威脅——現在的朝堂,沒有了我,還有謝燕芳,你不會不知道,她最不信任最戒備的人是誰吧?」
謝燕來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陰沉,但並沒有反駁,任憑鄧弈夾槍帶棒說完,情緒由先前的躁動不安恢復了冷靜。
「當年我這件舊事跟謝燕芳和邯郡魏氏一筆私下交易有關。」他依舊只看木棉紅道,「楚昭她現在問我這個,一定是在查魏氏。」
說到這裡又搖頭。
「不,她是在查謝燕芳。」
木棉紅知道謝燕芳,但沒有太多了解,此時看鄧弈和謝燕來的神情:「這個人,很厲害?」
謝燕來看了眼鄧弈,冷笑說:「這樣說吧,鄧太傅今日這般下場,不過是被他多看了一眼。」
原本對鄧弈不屑一顧,但如果謝三公子將視線投過來,多看他一眼,就能讓鄧弈這個名字消失。
鄧弈面色木然,不理會他的嘲諷。
木棉紅看著他點點頭明白了:「果然厲害,阿九你今日也是拜他所賜。」
謝燕來哎了聲:「我不算啊,我可跟鄧弈不一樣。」
鄧弈冷冷說:「有什麼不一樣,不也是假死才能脫得人家的手掌心。」
木棉紅抬手制止兩人:「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氣,看謝燕來,「我們帶多少兵馬去?」
謝燕來看向京城的方向。
「來得及的話,你我兩人就夠了。」他說,「來不及的話,五萬兵馬都帶上也沒用。」
……
……
草原的上空陰雲密布,眼看著一場雨在凝結,村落里也變得喧囂,似乎在忙著避雨,大人到處奔走,不是奔向家中,而是向村外去。
鄧弈站在屋檐下,聽著一聲聲長短鳥鳴,看著東南方向的天邊。
但願她這次好運。
……
……
今年京城的雨似乎在初夏的時候下透了,進入盛夏後一滴雨也不下,炙陽高照。
宮裡的人紛紛找涼快的地方避暑。
楚昭搬到了瓊芳苑,坐在高樓上看各地送來的夏汛報,一陣風來滿樓通暢。
「娘娘,娘娘,這邊涼快啊。」阿樂站在樓外迴廊,又咿了聲,「陛下在御花園呢。」
隨著蕭羽長大,帝後不再住一起,再加上還有不到一年半就要登基,蕭羽有很多事都要熟悉,除了吃飯的時候,帝後很少在一起。
就連吃飯,一天最多也只能一起吃一次。
楚昭放下文冊起身走出來,站來迴廊上俯瞰,這裡恰好能看到御花園,碧波湖裡的亭子中,蕭羽正端坐在桌案前寫什麼,旁邊一溜內侍安靜侍立,不時拿走蕭羽寫好的,鋪上新紙。
「陛下真忙啊。」阿樂笑道。
楚昭也笑了,是啊,大家都在忙,蕭羽在忙著長大,她在忙著準備——
眼前一閃,視線里多了一人。
「謝三公子也在。」阿樂看到了,又哈了一聲,「他在做什麼?拿著魚竿,在釣魚?」
楚昭看著謝燕芳穿著官袍走到蕭羽身邊,手中拎著的魚竿格外顯眼,他沒有放下魚竿,站在桌案前,看由內侍們捧著蕭羽寫好的紙張,一邊看一邊點頭或者搖頭說話。
蕭羽則停下筆,專心聽。
因為距離遠聽不到他們說什麼,但可以感受到是一個在教一個在學,其間蕭羽神情似乎有些惱火,將筆重重放下,不過謝燕芳又說了些什麼,惱火的蕭羽臉上又浮現笑,提起筆,端正地寫起來。
楚昭也跟著笑了。
此時謝燕芳拎著魚竿轉身,察覺抬起頭,對這邊高樓上的人,展顏一笑。
……
……
看到楚昭走過來,蕭羽立刻站起來要相迎,但下一刻又握著筆停下腳。
「姐姐。」他大聲說,「你等我寫完了。」
楚昭對他笑著點頭:「知道了,我在這邊等你。」
蕭羽坐下來繼續認真地寫,不再分心抬頭。
楚昭在謝燕芳身旁坐下來,道:「陛下越來越穩重了。」
謝燕芳傲然道:「陛下必將是一代明君。」
他說完這句話,身邊的人沒說話,但一直看著他。
謝燕芳轉頭,看著女孩兒一笑:「皇后在看什麼?」
楚昭沒有移開視線,端詳他,道:「我很困惑。」
困惑?謝燕芳看到女孩兒眼中,似乎很高興但又迷惑不解,她的確在困惑。
「說來聽聽。」他含笑道,「看我是否能解惑。」
楚昭收回視線,看向湖面,道:「邯郡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昨天拱衛司呈報邯郡魏氏案,在蕭珣佔據邯郡期間,魏氏為虎作倀,藉機斂財,殘殺民眾,魏氏一族被看管起來,魏大老爺一家已經壓入牢獄。
「明日朝堂上,必然又是一通爭論。」楚昭說。
謝燕芳道:「是魏老太爺隨著拱衛司呈報來的信讓皇后你困惑了?」他將手中的魚竿一抬,一條小魚兒搖動著尾巴甩出水花,「皇后,聽我的,將這封信直接扔進火盆里燒掉。」
他看向楚昭,目光清冷。
「既然已經決定要做的事,你就是對的,無須困惑。」
楚昭看著他,眼裡還是困惑,問:「你真這麼想?我是對的?」
謝燕芳點頭:「在我心裡,皇后做什麼都是對的。」
楚昭噗嗤笑了,笑意在眼裡**漾,驅散了困惑,她微微靠近他,低聲道:「這話你對皇帝也說了嗎?」
謝燕芳視線看著湖面,將小魚從魚鉤上取下,扔回水中,搖頭:「當然不。」他也微微傾身靠近楚昭,低聲道,「只能有一個人是對的。」
楚昭哈哈笑,又唯恐打擾了蕭羽,一邊收住笑,一邊看向亭子里。
亭子里,蕭羽專註地寫字,沒有抬頭看,只嘴角彎彎笑著。
楚昭又伸手在面前扇了扇風:「天太熱了,接下來又會很煩,不如我們去避暑吧。」
她轉頭看著謝燕芳。
「城外狩獵場怎麼樣?」
謝燕芳看她一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