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玉侯一路上顯然是沒有告訴過錦瑟府里情況的,所以一下來看見這麼多女人,錦瑟也有點蒙,失神之下,也就沒有行禮。
「侯爺路上辛苦。」溫婉臉上是一點笑意也沒有了,掃了錦瑟一眼便問:「這位姑娘是?」
寧鈺軒道:「路上納的侍妾,要你安排住處了。」
這句話出來,眾人臉上都不太好看,錦瑟大概是做了不少美夢,夢著憑藉這個肚子可以一步登天,卻沒想到陌玉侯只給她一個侍妾身份,當下臉上也有些掛不住。而其餘的女人打量著她,眼裡都是不善的光芒。
「桑榆姐姐呢?怎麼跟著風光地出去,這會兒反而沒看見人了?」齊思菱輕聲問了一句。
季曼弄了弄髮髻,一身樸素的打扮,混在丫鬟堆里一起下車,頗有些狼狽地過來給溫婉見禮:「夫人安好。」
溫婉一看季曼這模樣,以前心裡有什麼怨氣都消了,反而有些同情她。跟著侯爺出去了又如何?還不是被人欺負了,還被一個藝妓給爬到頭上,換作是她,早就氣死了。
「我還從來沒見過平妻被侍妾擠了車子的!」溫婉盯著錦瑟,語氣不太好地道:「到底是外頭來的,不懂規矩也罷,以後跟著好生學學就是。」
一行人車馬勞頓,卻被堵在門口不得進,陌玉侯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錦瑟也被當面給了難堪,垂著頭不說話,場面有些尷尬。
季曼微微一笑,道:「時候也不早了,不如先進府,夫人想念侯爺,也要進去說話才是。」
有她打圓場,齊思菱也反應過來,上前去扶著溫婉對侯爺道:「夫人準備了酒席,要替侯爺接風洗塵,咱們先進去吧。」
丫鬟奴僕都紛紛開路,後頭車上的寧明傑和寧爾容也下來了,陌玉侯垂了眸子,也沒有去拉溫婉,就一個人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溫婉捏著帕子,頗有些委屈。難不成當真如她們所說,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現在多了個女人,他連她都不理睬了?
心下覺得難過,旁邊卻突然有人上來扶著她。
「走吧,夫人。」季曼微微一笑,道。
齊思菱本來想來扶著她繼續走的,奈何被季曼搶了位置。不過她也不在意,新來的女人還按規矩走在後頭呢,故意放慢幾步,齊思菱便先去和錦瑟搭話。
「夫人何必這樣不開心?」季曼見溫婉只是動了動嘴唇,一言不發地任由她扶著,便輕聲開口道:「侯爺一路上都念著您的,現在擺了臉色給您看,不過也是希望您能更乖順。」
溫婉微微皺眉,看了季曼一眼道:「我還不夠乖順嗎?要像你這樣逆來順受,我可做不到。」
「乖順不是逆來順受。」季曼看了前頭獨自走著的陌玉侯一眼,笑道:「侯爺是想讓夫人海納百川,故意一冷一熱,好慢慢鍛造夫人。不信您瞧,您要是不先低頭,過上兩天,侯爺自己也是忍不住的。」
這說的是實話,寧鈺軒也的確是這樣想的,跟煉劍是一個道理,冷熱交替,反覆打磨,才能得自己心裡想要的劍的模樣。
這招數在溫婉身上是屢試不爽的,每回她使了小性子,他就冷上她幾天,之後溫婉就會主動來找他,然後低了姿態。
溫婉要是不知道陌玉侯的心思,那麼不久之後,的確是會按照寧鈺軒想的發展,慢慢變得溫和大方,能容人。這也算是陌玉侯的訓妻之道。
但是,千算萬算,他沒有想到會被季曼看透,看透也就算了,還告訴了溫婉。
這下溫婉算是明白了,她一個人在那兒傷心難過都是白搭,陌玉侯壓根就是故意的。知道他的想法了,也知道他心裡還是有自己,不可能捨棄自己的,溫婉就覺得有底氣多了。
「多謝提點了。」溫婉勾了勾唇角:「他這回要讓我容下這個女人,我才不會那麼容易妥協!」
季曼低頭,果然是被偏愛的往往有恃無恐啊,溫婉要是聰明的話,聽了她說的,就該好好拿捏侯爺的死穴,然後成功翻盤。若是愚蠢的話那前途就堪憂了。
她也沒打算害溫婉,畢竟是陌玉侯的心頭好,堂堂的女主,怎麼發展都看她自己的造化。
飯廳里,慕水晴和柳寒雲都站著,錦瑟初來乍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見一眾女人坐下三四個,覺得自己懷著身子怎麼也不該站著吧?於是就想坐在陌玉侯旁邊。
「怎麼?你想坐我的位子?」溫婉站在她旁邊,幽幽地問了一句。
錦瑟趕緊跳開,這可是正室夫人,她惹不起的。可是已經沒位子了啊,她要站著?
一雙眼睛眼淚汪汪地看向陌玉侯,哪知寧鈺軒正專心吃飯,壓根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季曼和兩位姨娘也是一聲不吭,溫婉倒是抬頭瞧她一眼,然後對慕水晴道:「你身子重了,不比以前,就先回去用膳吧,不用伺候。」
錦瑟這才注意到旁邊與她一樣明麗的女子,慕水晴穿著一身齊胸棉裙,寶藍色的坎肩,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肚子微微有些弧度,她又小心翼翼地護著,這動作,瞎子都知道她有了身子。
得了恩典,慕水晴便被人扶著下去了。錦瑟咬咬牙,覺得這夫人針對自己也太明顯了,她也有了身子啊,雖然還不怎麼看得出來但是這待遇也差別太大了。
不過她不敢說出來,這侯府看起來規矩嚴謹,要是一步行錯,那可有些難翻身,好不容易才進來的呢。
於是她將委屈都咽回去,站在桌子邊學著柳寒雲的樣子,替夫人侯爺布菜。
飯後,寧鈺軒去了書房,錦瑟則被帶到了薔薇園。
「聽說你這肚子,連月份都沒足?」溫婉微微笑著:「這可是奇了,通常有了身子,兩個月才有大夫能把出來。水晴肚子里那個,以前是一月余,還是許多老名醫一起下的結論。你怎麼就敢斷定,你肚子里一定有個孩子?」
錦瑟站在花廳中間,頗有些不知所措地道:「這是聖僧說的,聖僧的話,連皇上都要聽,夫人覺得有不對嗎?」
溫婉很想說,什麼聖僧,一個老和尚能看出喜脈?但是話到嘴邊她就察覺出不對了,皇上都信任的聖僧,她要是不信,不是甩皇上巴掌嗎?
心下就算再不滿,溫婉也壓住了,平靜地道:「沒有什麼不對就好,我已經讓人將知秋閣給打掃出來了,你身邊沒有丫鬟,我便將丁香指給你。今天老夫人進宮去侯聶貴妃了,故而不在府里,等她老人家回來,你再去主院見禮吧。」
「是。」錦瑟都應下,帶著溫婉給她的丫鬟,先一步回了知秋閣。
可是一到門口,錦瑟的臉就沉了。聽著知秋閣的名字好聽,可就是一間閣樓,連個院子都沒有,門口全是落葉,一派蕭條之感。
這地方能住人?她氣得不行,扭身就去書房找陌玉侯。這夫人太刻薄了,一直針對她,這日子還有沒有辦法過了?
寧鈺軒正在整理文書,突然就聽見書房門被人氣呼呼地拍開了,錦瑟一臉委屈地走過來,倚在他懷裡就哭。
不做聲地將文書都放到一邊去,陌玉侯淡淡地問:「怎麼了?剛回來不習慣?」
「侯爺,夫人太欺負人了。」錦瑟嚶嚶地哭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數落溫婉的不是。
寧鈺軒聽得微微皺眉,起身將人掀開道:「她被我寵習慣了,難免做事不太周到,你去找桑榆給你重新安排吧,我去找夫人。」
錦瑟見他明顯偏袒溫婉,也就收了些哭聲。曲意逢迎習慣了,她是不會去跟人硬碰硬的,況且那夫人,倒是真有些分量。
惹不起躲得起,錦瑟果斷就去找聶桑榆了。
薔薇園,溫婉摔了一地的東西,正是余怒未消。檀香匆匆忙忙進來稟告,連忙讓人將地上的東西都收拾了,免得侯爺看見不高興。
溫婉看見門口跨進來的人影,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看窗外,壓根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這是怎麼了?」陌玉侯軟了語氣:「不喜歡我回來?從回來到現在,你臉色就沒有放晴過。」
溫婉想,桑榆說的果然是對的,她冷著臉,他倒是曉得來哄了。
於是她道:「你出去那麼久,都沒有想過我,還帶個女人回來氣我,我能開心嗎?」
陌玉侯輕笑一聲,將她抱進懷裡道:「小心眼又犯了?」
「誰小心眼了。」溫婉怒道:「你以前說過只喜歡我一個人的,現在卻接二連三讓人有了身孕,鈺軒,你太讓我失望了。要是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寧可嫁給父親給我指婚的那個人!」
溫婉在嫁給陌玉侯之前是許過人家的,這一直是陌玉侯介懷的,女人吵架就喜歡耍小性子,男人不愛聽什麼,就偏說來氣他。
可是這話寧鈺軒是當真介意了,臉色都冷了下來,看著她道:「你的意思是,你後悔嫁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