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曼本來是在看好戲,聽見這話,整個人嚇了一跳,萬分無奈地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是為她好,努力幫她爭取正室之位。可是這個風口浪尖的說這個,好像不太妥當吧?
陌玉侯眼神深邃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溫婉。溫婉臉色都白了,嘴唇輕輕顫抖,像是想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過了許久,陌玉侯才吐了這麼一個字。
老夫人滿意地笑了笑,溫婉卻是不可置信地瞪著寧鈺軒,怎麼能這樣?她已經容下這麼多女人了,現在反而要奪去她的正妻之位?她雖然是小門小戶出身,可卻是被所有人一路呵護著走過來的,哪個男人不是對她一心一意?為什麼寧鈺軒會這樣對她?
季曼也不太笑得出來了,安靜地站在一邊。
錦瑟不是多重要的一個人,但是鬧這麼一出,府里突然就亂了。當然,也是老夫人在借題發揮,只是沒想到,寧鈺軒居然會同意。
季曼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從陌玉侯的臉上,永遠都看不出什麼。壓下心神,她還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錦瑟被季曼安排住在秋水閣,比知秋閣好些,卻沒好多少。現在那小院子里全是大夫,聲勢還是很浩大的。老夫人甚至親自去了,扶著季曼的手在外面等著。
沒多久,有丫鬟端了盆血水出來,老夫人嫌棄地看了一眼,就小聲對季曼道:「你的位子穩了。」
看這樣子,也是流產了。老夫人不願多待,拉著她就走了。季曼心裡還是沒有想明白,錦瑟這樣,圖個什麼啊?
溫婉在房間里哭了許久了,檀香輕聲安慰她:「主子,想開些,只要還在侯爺身邊就好了,正室之位,等您生個孩子,還會落在您頭上的。」
「他不相信我。」溫婉哽咽道:「我是那種人嗎?我會推著錦瑟去撞衣櫃?那小蹄子分明是想陷害我。」
「可是」檀香道:「錦瑟拿孩子的命換一次陷害您,眾人都覺得不值當,所以也就不肯相信您說的實話了。」
溫婉的哭聲頓了頓,抬頭道:「我也覺得很奇怪,她為什麼寧可賠上孩子,也要陷害我?這樣對她有什麼好處?」
「對她沒好處,對非晚閣那位好處可大了。」檀香冷哼了一聲道:「您瞧,老夫人就和她巴巴地去等著錦瑟流產呢,一流了,就可以把正室之位給搶回去。」
溫婉皺了皺眉,她怎麼忘記了,這府里城府最深的當屬聶桑榆。當初齊思菱提醒過她很多次,她沒有聽,如今冷靜一分析,倒是了,這背後得益最大的,可不是聶桑榆么?
「夫人,不是妾身說您。」齊思菱來了,捏著帕子坐在溫婉面前道:「您太直率,也太相信侯爺對您的寵愛了。」
溫婉這次當真是虛心聆聽。
「您瞧聶桑榆多會做人?雖然都知道她以前不好,侯爺也未必喜歡她。但是她處事大方得體,又會籠絡人心,相比之下,您不落了下風才怪!」
溫婉想,似乎真的是這樣。她太直了,覺得陌玉侯愛自己,那麼其他一切都不用她來操心。如今看來,是她天真。
這些人要害她整她,她還不能反抗不成?聶桑榆不是會籠絡人心,會做人嗎?她也可以比她做得更好。
望見溫婉堅定起來的眼神,齊思菱笑了笑。刀磨得鋒利了才好用,人教聰明了,也才更有用處。
錦瑟流產,陌玉侯也按照先前所說,打算將正室之位還給桑榆。只是還要往朝廷里走玉碟,還有諸多手續要辦,這件事也就得多耽擱幾天。
季曼也不急,反正非晚閣她住習慣了,也懶得挪地方。只是府里的人態度瞬間變得不一樣了,苜蓿去拿個衣裳回來,都是滿臉喜慶地道:「綉樓多綉了兩條霞披給您,今兒我出門,門口家丁的態度可好了。廚房的趙大娘也想找時間過來請安呢。」
「他們態度變了,你們不用變就是。」季曼托著下巴道:「我總覺得這件事還有變數,這正不正的,我倒是不太在意。」
苜蓿還是很高興:「您一路從思過閣走出來,到現在恢復正室之位,奴婢看著高興么。」
季曼轉頭看她一眼,笑了笑:「你也辛苦了。」
苜蓿抹了抹淚,笑道:「奴婢不辛苦,能一直跟著主子,就是奴婢的福分了。」
捏了捏手,季曼心想,你要是一直不再背叛我,那也是我的福分了。
往老夫人那兒請了安出來就遇見慕水晴,她走到她身邊,深深地看著她道:「奴婢倒是沒有想過,您還會有今天。」
任憑是誰也沒想過聶桑榆還有重回正妻之位的這一天,慕水晴覺得驚訝也是應該。季曼笑道:「日子還長,將來會發生什麼,誰又說得准呢?」
慕水晴笑了笑,眉目之間都柔和不少,手捂著微微凸起的肚子道:「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要了,就想讓這孩子平平安安降生。」
季曼點頭:「你現在安分不少,倒是不會和錦瑟一個下場。安心養著就是了。」
哪知慕水晴高深莫測地低聲道:「奴婢和她不是一路人,自然不會是同一個下場,夫人放心。」
季曼聽得迷茫,慕水晴和錦瑟,為什麼不是一路人?不都是太子的人嗎?
爾容準備了一桌子好吃的,請了聶青雲過府,又把寧明傑和季曼拉來作陪,高興地道:「如今桑榆是翻身啦,今天咱們就慶祝一下,我做的飯菜,你們可不要嫌棄不好吃。」
七八個菜色,看起來很是不錯。季曼有些驚訝,這才回來幾天,爾容竟然學會做飯了?
伸著筷子嘗了一口,季曼忍不住點頭,小丫頭有前途,學得挺快,做得還挺好吃。
寧明傑輕笑道:「這倒是像在為後頭的婚事做準備了,你與青雲只有四天就要成親,按照規矩,不是不能相見的嗎?」
寧爾容臉上紅了紅,看了聶青雲一眼笑道:「我跟他早就熟了,又不是盲婚啞嫁,明天開始不見面也沒關係啦,今天就當為桑榆慶祝,不要管那麼多。」
聶青雲點了點頭,道:「桑榆過得開心,我也就安心成家了。爾容嫁去聶府,以後寧家這邊就只有明傑兄多照顧了。」
季曼嘴角抽了抽:「哥哥,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寧明傑也是適婚的年紀了,過幾個月也該商議婚事,雖然他這個人是不錯,但是季曼也得考慮避嫌的問題。
聶青雲輕笑一聲:「你要是能照顧好,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多吃菜,別光說話啊。」爾容不滿地打斷他:「人家做這麼久的菜,不是放著看的。」
一桌子菜被四個人吃得差不多,爾容才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飯後拉著季曼說話,小聲道:「我要是嫁出去了,你身邊沒個人幫著,怎麼辦?」
季曼拍拍她的肩膀:「不礙事,我能應付。」
溫婉被貶之後就消停許多了,陌玉侯保留了她平妻的位子,她還是經常往外跑,結交朋友,談論詩詞,順便找人訴苦。
季曼覺得這些都是正常的,溫婉的發泄方式已經很善良了。但是有一天,她在花園裡遇見寧明傑,寧明傑突然很嚴肅地道:「恕在下冒昧,敢問夫人一句,您是否真如傳言所說,陷他人於不義?」
這話聽得季曼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地問他:「此話怎講?」
寧明傑不是嘴碎的人,但是最近在同好會聽見不少傳言,且有越傳越凶的趨勢,有些話說得他都要信了,故而來問季曼。
外頭都流傳,說是聶桑榆靠害死侍妾的孩子,嫁禍給溫婉從而奪去了正妻的身份。溫婉作為受害者,卻是沒有多責備她,只是寫了大量的閨怨詞,字字句句訴說自己的痛苦無奈,加上有心人那麼一打聽八卦,結果中傷季曼的話就傳出來了。
什麼叫埋在土裡也中槍,這件事壓根不關她的事,卻也能被人傳成這樣,季曼只能佩服這些人豐富的想像力。
「我從來沒有害過人。」季曼輕笑了一聲對寧明傑道:「我一直相信,這輩子做的惡事,下輩子都會統統報到自己身上,所以我不會害人,但是別人也別想來害我。」
寧明傑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季曼忙於爾容的婚事,嫁衣在路上也已經綉好了,也就沒有管這些蜚語。但是後來,她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謠言猛於虎也,本來是虛假的東西,一傳十十傳百,眾人竟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溫婉,轉而背地裡指責她是蛇蠍毒婦。
這當真是百口莫辯,你去解釋吧,人家也不會信,你也不能遇人就說一遍,那也太費事了。可是你不解釋,人家就當你心虛,反而傳得更誇張了。
溫婉這一招哭委屈還真是用得好,偏偏沒一人覺得是她故意的,反而都說,溫婉沒有說她半句不是,都是其他人猜出來的。
季曼被這聖母白蓮花的招數氣得不行,晚上侍寢的時候臉色都陰沉沉的。陌玉侯看了她一會兒,也沒問她怎麼了,倒是問了一句:「你想去同好會嗎?」